分别一年，支教民警決定給孩子們一個驚喜。
7月6日傍晚，宋曉川、唐永鑫、張吉楠悄悄出現在了友誼賽的賽場外。天色漸暗，他們藏在場外的燈柱邊，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探頭，扒着栅欄網往裡瞅。
“哎喲，可以，可以哎，個頭長不少，控球也穩當多了。”“孩子們精神頭更棒了。”場内，來自貴州省黔西南州U13男子、女子青少年足球隊正在和北京的青少年足球隊進行友誼賽。作為北京市警察局赴貴州省黔西南州支教的第一批民警，場上的大多數孩子都是他們幾個親手選拔和訓練出來的，從一點沒接觸過足球到如今可以到北京踢球，孩子們進步飛速，教練們也付出很多。
7月6日，北京市警察局赴貴州省黔西南州第一批支教民警宋曉川與隊員們相擁。新京報記者 王嘉甯 攝
以下是宋曉川的自述：
像父親一樣
來之前我設想過很多場景，也有幾個孩子給我打電話，肯定是想問我能不能來看她們，我沒敢接，我不太會僞裝，怕露餡，怕她們知道我會來而分心。
站在球場外看大家的時候，感覺一年過得好快，孩子們個頭長了一截，姿态更加潇灑，哪怕是面對看上去比她們更壯的對手，也敢搶敢拼，跑起來昂首挺胸的，比過去更加自信了。
但有些東西依舊沒變，比如我一眼就認出了徐佳佳，她在邊後衛，還是我熟悉的跑步姿态，在場上很明顯。
孩子們看見我後沖過來抱着我哭，我一點都不意外，但沒想到的是，一直很内向的谌東梅，開始沒找到我，就在場地裡哭，直到王鋼教練注意到她，拉到我身邊，孩子說，“我以為你不來，不要我們了。”
這句話一下子讓我破防，她們心裡把我當父親一樣看待，才會這麼在意。
2022年結束支教的時候，東梅給我寫過一封信，信的落款是“往後餘生，您的學生”。她還小心翼翼地問，“你能不能不走？”
2021年剛到陸官國小，宋曉川選拔學生組建女足校隊。受訪者供圖
我記得剛剛支教的時候，有一次送佳佳回家，路途比較遠，我們就在車上閑聊，她告訴我說，特别渴望自己的父親也能接自己上下學，能對自己多一些關愛。那次我們回到她家，家裡沒有人，她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我和她講，“要了解父母的難處，不能陪你，為的是把這個家撐起來。”
安慰她的時候，我很心疼，希望我的到來可以給予孩子們對未來道路的指引。
球已經在他們腳下傳起來了
我也是在農村長大的，小時候的生活條件不好，讀了高中後我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一邊努力學文化課，一邊開始練習田徑，通過體育特長考進了大學。但我認為，體育訓練帶給我的絕不僅是幫我敲開大學校門，而是在後來的生活中，我更加能吃苦，有毅力，有奮鬥的目标，這才是體育對我一生的影響。
現在，我從很多孩子身上看見了我當初的影子，他們是幸運的，在國小階段就有了這樣的機會。就拿徐佳佳來說，在我們的指導下，她考進了興義五中，相當于我們帶她走了這一段求學路程，往後的路，到底怎麼走，我相信她能悟得明白。
我特别清晰地記得，2021年4月，陸官國小的足球隊建立起來後，我們給孩子們買了球服、球鞋，孩子們一下子精神起來了，後來他們獲得興仁市校園聯賽冠軍，一個個揚眉吐氣的，隊服像焊在了身上一樣，上課穿、吃飯穿、升旗儀式穿，走哪穿哪。
孩子們有了集體榮譽感，是他們開始變自信的第一步。
2021年，宋曉川帶領陸官國小女子足球隊拿下興仁市校園足球聯賽第一名。受訪者供圖
我是個挺内向的人，不愛把情緒外露。随着孩子們的成績越來越好，受到的社會關注也越來越多，媒體紛至沓來。我反而會更冷靜，也顯得更冷漠，作為教練，我固然是高興的，但作為她們心目中類似“父親”這樣一個長輩，我覺得我得适當潑潑冷水，人輝煌一次不難，難的是一直站在高處。
“現在受關注是因為過去踢球的成績好，回家後，一切清零。”我這麼和佳佳講，也和她開玩笑說，我老了還指望你這個女兒來照顧我呢，你要穩住，繼續努力，别忘記目标，考來北京。
離開陸官國小前一天，我拍下一段學校裡課間活動時孩子們踢球的樣子，空地上有十幾個新入隊的小男孩在自由傳球，踢得還不夠專業，但我想這也無妨，足球已經在他們腳下傳起來了，我們支教的目的，不就是這樣嗎。
【個人介紹】宋曉川，北京市警察局昌平分局警務督察大隊一級警長。首批赴貴州省黔西南州支教民警團隊臨時黨支部黨小組組長，興仁市陸官國小支教民警。在黔西南州第六屆“金州杯”比賽中，陸官國小足球隊創造了興仁市建市以來最佳成績，宋曉川被興仁市教育局授予優秀教育工作者、優秀教練員、優秀支教民警的稱号。
新京報記者 張靜姝 編輯 劉倩 校對 賈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