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刀魚‖程兆強
“麥稍黃，刀魚長”是沿黃地區的一句民諺，說的是麥子成熟時節，正是黃河刀魚最為肥美的時候。說真的，雖說我家離黃河不到二十裡路，可我沒見過黃河刀魚，更不用說是吃了，甚至在很長的時間裡，我一度懷疑黃河裡是否有這種魚。
多年前，我的兩位同僚為黃河裡有沒有刀魚争論過。我記得，當時兩人争論的很激烈，一個面紅耳赤，一個吐沫星子亂飛，要不是衆人在場，保不準兩人情緒失控，動起拳腳。那位堅持說黃河裡有刀魚的同僚姓魯，家住在離泺口大壩不遠的一個村莊，那時已五十多歲了，人們喊他魯老師。他說，黃河裡除了鯉魚外，還有一種刀魚，與海裡捕撈的刀魚模樣一樣，他不僅在泺口集市上見過，還在泺口一家飯館裡吃過。另一位同僚姓賈，家在離黃河牛角（當地人讀jia）峪附近的一個村莊。他說，刀魚是海裡生長的魚，從沒聽說黃河裡有刀魚。他是二級廚師，學習烹饪和考廚師證時，也沒聽師傅和同行說過這事。兩位同僚為黃河裡有沒有刀魚，你一句我一句，舌劍唇槍，争得臉紅脖子粗，幸虧一位頗有威望的同僚及時制止，讓這場充滿火藥味的争論偃旗息鼓。
黃河裡有沒有刀魚的争論，已過去多年，可我每次在黃河大壩上走，或到黃河公園遊玩，就會想起這事。記得一次去泺口看黃河，見岸邊有人撒網捕魚，我特地上前觀看，并問他有沒有捕到過黃河刀魚。捕魚人回答幹脆，自己多年在河邊撒網捕魚，捕到的都是大小不等的鯉魚、鲢魚、鲫魚，從沒有捕到過黃河刀魚。說這些話時，他還用狐疑的眼光打量我，好像是看我精神正常不正常。為緩解尴尬氣氛，我買下他捕的半梢魚，3塊錢一斤，大大小小一鍋端。當然，這些魚裡沒有刀魚的身影。
黃河裡有刀魚嗎？兩位同僚争論此事時，我們誰也插不上話，更無法判斷誰對誰錯。他們家都住在黃河岸邊，一位是年長的老者，一位是飯店的廚師，有着各自的經曆經驗，有着充足的理由，旁觀者難下結論，難做評判。說真的，我有些偏向廚師，因為他畢竟是整日掌勺做菜，對食材見多識廣。再說，我也懷疑大海裡的魚會跑到黃河裡來，那麼遠的水路，那麼渾黃的河水，還是逆流而上，能生存、可能嗎？黃河裡有沒有刀魚成了一個疑問，一直擱在我心裡，看到黃河、談及黃河就會想起來。事情就是這樣巧，上周日閑逛舊書市，看到一本《藥山春秋》，上面有一篇文章專門介紹了黃河刀魚。文中說，黃河刀魚因其形狀似單面尖刀而得名。從四月初到麥子成熟前，刀魚從黃河入海口逆流而上，産卵孵化，等到魚卵孵化為幼魚後，刀魚群會順着黃河遊回入海口，在渤海裡生長和越冬，因其沿黃河逆流洄遊的原因，又稱“倒魚”。黃河刀魚不斷回遊往返，兩三年才能長成成魚，且其性激昂，猶如飛梭，又因離水即死，更是“貴而難得”。黃河刀魚背厚腹薄，肉質細嫩，烹饪後鮮味奇佳，濃香異常，既有海産品的鮮味，又有黃河魚類的特有香味，是别具風格的美味。黃河刀魚通常的烹饪做法是“幹炸刀魚”、“小蔥鮮韭炒刀魚”，還有一種吃法是“餅卷烙魚”。另外，黃河刀魚不僅是一種美味，還兼具“食療”功效，被當地人稱作“美味佳肴”“天下一絕”。
看了《藥山春秋》黃河刀魚的介紹，解開了我多年的疑窦，當年兩位同僚的争論，終于有了權威的評判。遺憾的是，我早已離開那家機關，原來的同僚已不再聯系，若把這個結論告訴他們，沒有了傳遞途徑。唉，其實也沒必要告知他們，讓他們知道誰對誰錯、誰勝誰負，讓那勝者欣喜若狂、負者黯然神傷，違背我為人做事的原則。
寫這篇小文時，意外在網上讀到一篇文章，說的是長江刀魚。長江裡居然也有刀魚，除了讓我驚奇外，從另一方面更加佐證了黃河裡有刀魚的可靠性。按照那篇文章的說法，刀魚平時栖息地是在淺海，春天的時候，它們會沿着長江逆水洄遊而上，幼魚在秋後再遊回大海。這些刀魚一路覓食小魚、小蝦、貝殼，在江中不斷生長，遊到長江靖江段，發育得恰到好處，被人打撈後，成為餐桌上的美食。同樣，長江刀魚也不能曬太陽，曬過的刀魚會發黃，好在口味尚佳，隻是賣相不好。長江刀魚和黃河刀魚一樣，已在市面上消失多年了，未曾聽說有人再捕到過。或許，它們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留下的隻是一個傳說；如果時間再久，興許連這傳說都不被人們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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