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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雅魚”君知否?

作者:生态雅安

雅雨、雅女、雅魚,被稱之為“雅安三絕”。目前,雅安正在全力打造三雅文化主題公園,一個具有地标性質的高大建築——一條巨大的“雅魚”已經初具雛形。

現在人們所說的“雅魚”通常是指齊口裂腹魚和重口裂腹魚,又名丙穴魚、嘉魚、丙穴嘉魚,統稱裂腹魚。其實,雅安出産的珍稀魚類并非隻此一種,其中文獻記載較多的是“魶(nà)魚”。

這種“雅魚”君知否?

2019年8月20日,在青衣江多營段發現的野生大鲵

這種“雅魚”君知否?

宋代《益部方物略記》對魶魚有記載

魶魚或為娃娃魚

對魶魚記載最早的書籍是成書于三國時期的《博雅》,這是大陸最早的百科詞典,其記載“魶,鲵也”;而記載魶魚産自雅安的最早文獻則是北宋的《益部方物略記》,其記載:“魶魚,出西山溪谷及雅江(按,此指青衣江),狀似鲵,有足,能緣木,其聲如兒啼。蜀人養之。”

南宋王象之的《輿地紀勝》也記載魶魚産自雅安:“魶魚,出嚴道荥經江,四足,大首長尾,聲如嬰兒,能緣木。”

明代文獻中對魶魚的記載更多,也更具體。馮夢龍《古今譚概》記載:“魶魚,出四川雅江,似鲵,亦能緣木,蜀人食(一作‘豢’字)之。”李時珍《本草綱目》記載:“《蜀志》雲,雅州西山峽谷出魶魚,似鲇,有足,能緣木,聲如嬰兒,可食。《酉陽雜俎》雲,峽中人食鲵魚,縛樹上,鞭至白汁出如構汁,方可治食,不爾有毒也。”李時珍在此引用的《酉陽雜俎》,是唐人段成式的筆記小說,其原文為“鲵魚似鲇,四足,長尾,能上樹。天旱,辄含水上山,以草葉覆身,張口,鳥來飲水,因吸食之。峽中人食之者,先縛于樹,鞭之,身上白汗出,方可食,否則有毒。”

雅安本地志書中多記載魶魚即娃娃魚。乾隆版《雅州府志》記載:“魶魚,有四足,長尾,狀如嬰兒,俗呼為娃娃魚。”民國版《雅安縣鄉土志》:“魶魚,長尾,有四足,能登岸,必沫濕之始行,俗名‘搬灘’,畏灘水急,不能上,故爾。狀如嬰兒,俗名娃娃魚,亦珍品也。雅安河流均小,舊征魚課,或珍美所緻雲。”民國版《荥經縣志》:“魶魚,俗名娃娃魚。”

“搬灘”之說不見其他史料,隻有雅安本地的史料中才有,據說現在雅安山區的老人還有這個說法。“搬灘”的内涵不見記載,聯系上下文看,當是指魶魚吐口水把路面濕潤之後才爬行,加之身上有許多黏液,它走過的路面就光潔如灘塗,故名。

古人雲“君子不食鲵魚”

魶魚肉嫩味美,捕食者、購買者大有人在。雅安的漁民甚至是以而要上交魚稅。但毋食魶魚的主張,在我們的民族文化中卻從來沒有停止過。物種保護,生态平衡,這些意識古人較少有,古人更多是因為聞此魚凄厲之聲,而生悲憫哀憐之情,是以他們往往在詩或文中,或直接或間接地倡導大家拒食魶魚。

早在漢代,劉向的《說苑》就載有這樣一段有趣的故事:

昔者南瑕子過程太子,太子為烹鲵魚。南瑕子曰:“吾聞君子不食鲵魚。”程太子曰:“乃君子否?子何事焉?”南瑕子曰:“吾聞君子上比是以廣德也,下比是以狹行也。比于善者,自進之階;比于惡者,自退之原也。且《詩》不雲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吾豈自比君子哉!志慕之而已矣。”

顯然古人反對捕食這種魚類,主要還是受儒家仁愛思想的影響,認為捕食這種魚是很不君子的。到了清代,這種呼聲更為普遍。比如鄭光祖《一斑錄》:“娃娃魚,又名孩兒魚。偶有大至百斤者,無鱗,首略似鯉,尾略似鲇,有手足,似人,指縫聯皮如鴨腳,能鳴聲,似兒啼,能登岸上樹。漁者網得為不祥,入滾水去其皮,治而烹之。鳴甚哀,見之慘然。”沈大成《孩兒魚》:“魚身而人形,緣木捕之急;最憐風雨生,呱呱林中泣。”如果說上述兩則史料還是委婉倡導,而朱錫绶的《人魚》則是正面直呼:“溪中有魚,四足,無鱗,狀如蜥蜴,大可數尺,聲若嬰兒,俗稱孩兒魚。味膩而腥,治法以稻薪藉地,投魚薪中,沃以沸湯,魚負痛跳擲,腥涎始淨。但其痛極作聲,慘于兒哭。天下多美味,何必是!”

古人反對捕食魶魚,還有一個原因是覺得貪吃這種珍稀物種,是一種生活奢靡的表現。清代嘉慶年間,治所設在雅安的建昌道有一個道台叫鄭成基(字靜山,順天大興人,來雅安前曾官安陸府同知),他對魶魚很感興趣,并想用此魚招待他的上司,他曾寫有一首《送雅河魶魚于方伯董觀橋》的詩歌:

雅安城外雅河水,蒙山山下平羌渡。

中有怪魚形如鲇,四腳紛挐啼上樹。

去年憶在錦官時,曾為方伯道其故。

歸值殘臘碧波寒,每囑罟師無覓處。

東風又見桃花開,塞嶺雪消春水來。

驟雨連朝滿郊野,灘聲昨夜響如雷。

漁人舉網欣如願,圍如巨竹長尺半。

飛書特寄芙蓉城,幸不食言博一粲。

别君四月驚彈指,離緒千端殊不已。

題詩并志企慕懷,但覺相思情滿紙。

這首詩後來收錄在清人王培荀的《聽雨樓随筆》卷二中。有意思的是,王培荀在詩後加了一段說明:“聞董方伯初任蜀藩(指四川布政使),邀制府(指四川總督)飲,先啟(寫信)雲:‘職陛見(謂臣下谒見皇帝)時面奏,蜀地風俗奢靡,願厲以節儉,當自職始。欲治具(備辦酒食)奉邀,無珍錯(山珍海錯,泛指珍異食品),無多品,未知肯賜顧否?’制府許焉。至則魚肉菜蔬僅五器,制府為之歡然一飽,當時兩賢之(指雙方都為人所稱道)。董公,名教增,江蘇上元人,欽賜舉人探花及第;制府,一等威勤公勒公保也。魶魚,俗名娃娃魚,有四足,能上樹,作兒啼。觀察(指鄭成基)以十餘萬金置産業,所築館舍亦宏敞,殁後蕩然。餘曾寓居其第,已兩易主矣。後人不知所往。”玩味這段文字,不難發現,王培荀對鄭成基(按,即上引詩歌中的董觀橋,鄭成基号觀橋)吃山珍海味、揮金置業、建構宏敞館舍這種種奢華舉動似乎頗有微詞。從詩歌内容看,時任四川布政使的董教增似乎也是欣然接納了鄭成基的邀請的。董教增真要是後來到雅安來吃了魶魚,這與他當初招待武英殿大學士、軍機大臣勒保(時任四川總督,征讨大小金川)的做法何其相左!看來董教增到四川之初設那頓飯局完全是為了作秀,是做表面文章。

其實如果魶魚真就是鲵即娃娃魚的話,并非隻有雅安才産,貴州、湖南、湖北等地均有。古人有雲“君子不食鲵魚”,不僅如此,我們還應該盡力地去宣傳,讓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知曉它的珍稀和寶貴。

周德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