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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剛柔交織的英雄贊歌——讀長篇小說《我的喜馬拉雅》

作者:光明網

作者:潘凱雄(文學評論家、中國作協小說委員會副主任)

與過往遊走于小說與影視兩栖相比,現在的石鐘山似乎更專注于長篇小說的創作。據我的閱讀觀察,最近幾年,他幾乎以每年面世一部新長篇的姿态活躍于文壇。當然,對一位作家而言,産量高固然可以作為顯示其創作力旺盛的名額之一,但更重要的還是品質。在我看來,花城出版社新近推出的石鐘山長篇小說新作《我的喜馬拉雅》便可作為透視他在長篇小說寫作道路上尋求自我突破與新變的一個樣本。

一曲剛柔交織的英雄贊歌——讀長篇小說《我的喜馬拉雅》

《我的喜馬拉雅》石鐘山著花城出版社資料圖檔

屈指算來,石鐘山創作小說的年頭也不短了。自打20世紀80年代末出道以來,30餘年中,他為中國當代軍旅文學創作貢獻了若幹個性迥然的作品。比如,20世紀90年代初的短篇《兵舍三味》便為和平時期軍旅文學的創作吹入了一股清新之風;到了90年代末,依據石鐘山“父親系列”改編的電視劇《激情燃燒的歲月》熱播後,石光榮式的軍人硬漢形象便風靡一時。而這以後,石鐘山量産不低,各有特點,讀來觸摸得到他的左沖右突,但總體感覺還是脈搏偏平,比如我近年讀到的《五湖四海》《芳華頌》等長篇皆大抵如此。到了這部《我的喜馬拉雅》,雖尚有可挑剔之處,但總體上,我以為這是他個人創作中具有某種标志性的作品之一,即便将其置于整個當代軍旅長篇小說創作中進行考量,也依然是值得關注與重視的。

這部由上下兩部分構成的《我的喜馬拉雅》時間跨度長達65年,故事從團長顧紅旗和政委楊明業等一幹本已準備複員的原十八軍老兵重新集結進藏的1950年開始着墨,一直到2015年顧紅旗作為老兵代表在天安門廣場參加“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戰争勝利70周年閱兵式”收官,但小說核心則是和平解放西藏以及建設好新西藏。為了這些崇高的目标,這群重新集結起來的老兵們不懼犧牲奮勇向前,曆經千難萬險維護了祖國的統一,他們的後代又長久地守護、建設着雪域高原這方充滿激情的熱土。用石鐘山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希望“通過顧紅旗的視角走進西藏七十餘年的峥嵘歲月,也希望通過這個作品向十八軍将士緻敬,向仍然駐守在邊防的官兵緻敬”。

在我的閱讀記憶中,以這段重大而真實的曆史事件為基本題材的長篇小說鳳毛麟角,在石鐘山迄今總計30餘部長篇小說的創作中也是首次。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第一次,他也為此做足了功課:積累、研讀各種人物傳記、曆史資料,以及十八軍老幹部的回憶錄等達千萬字,還采訪了迄今尚健在的9位十八軍老兵以及200餘位老兵的後代,等等。或許是因為這個題材的獨特性,石鐘山的這部長篇小說也出現了他過往創作中未曾有過的新因子。

首先,将家國宏大叙事落實于個體命運的跌宕之中。《我的喜馬拉雅》是以文學的方式形象地、完整地重制了西藏不同曆史階段更宏闊、更豐富的曆史。整個過程雖有詳略之别,但其間過程之艱辛,不同階段發展變化的内在邏輯與依據也更細膩更形象更清晰。

以文學的方式進行家國的宏大叙事必須遵從文學的基本規律才能富于藝術的感染力,途徑之一便是将其轉化為一個個具體人物命運的跌宕起伏,《我的喜馬拉雅》很好地展現了這一點。1950年3月十八軍某師馬師長從軍部開完會回到留守處駐地立即召集了團以上幹部會議,他開門見山地下達了上級訓示:“同志們,我們十八軍接受了進軍西藏的任務,所有已經轉業的人員,馬上電令召回……立即投入進軍西藏的準備中。”接下來,故事緊緊圍繞該師前衛團團長顧紅旗、政委楊明業這兩個主角和他們的家庭展開,成功地塑造了以顧紅旗、楊明業、冷妮、王秀麗、顧藏光、楊三康、楊戍邊等為代表的三代軍人形象。特别是第一代官兵們在艱難漫長的進藏途中,除了與分裂勢力浴血奮戰、流血犧牲外,還要在極其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忍受着物資極度匮乏直至中斷所帶來的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在他們中間,有的強忍着骨肉分離失散的傷悲,有的更是将生命永遠定格在進藏路上。正是這一個個血肉之軀命運的跌宕起伏,使宏大叙事建構在堅實的地基之上,不虛不幻,真實可感。

其次,在具體叙述上,陽剛之風與陰柔之雨相交織。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軍旅文學以塑造充滿陽剛之氣的“硬漢”形象為時尚,從石光榮到李雲龍,從姜大牙到許三多……而其中的石光榮就出自石鐘山筆下。是以,在《我的喜馬拉雅》中,馬師長和團長顧紅旗及團政委楊明業等一批“硬漢”的出現也不足為奇,不同的是,作品中的“硬漢”們在足夠“硬”的同時竟然還兼有足夠“柔”的另一面。整部作品的叙述調性可以說是陽剛之風與陰柔之雨互相交織、自如切換。總體來說,作品的前五分之三部分偏陽剛,後五分之二部分偏陰柔。這樣的設定顯然與這些人物所處的時代與置身的具體環境密切相關。當本已過上相對安逸生活的顧紅旗們接到進軍西藏的軍令時,身為軍人陽剛的一面便被展現得淋漓盡緻。無論是面對兇殘的敵人還是惡劣的環境,他們身上那種臨危不懼、一往無前的“硬漢”勁兒莫不展露無遺;特别是面對因進藏不得不與親生骨肉相分離,況且這一别很可能就是終生不得相見的殘酷,他們依然咬着牙挺了過來。而到了取得西藏平叛的勝利、生活逐漸趨于穩定後,這些“硬漢”身上柔軟的一面開始顯現,尤其是當他們與自己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相處時,很難想象那種牽挂、那種愛意竟出自同一人,此時他們的淚腺似乎出奇地發達,心腸也格外地柔軟。在陽剛與陰柔間的這種自如切換,置兩種不同的叙述調性于同一文本,既是《我的喜馬拉雅》一個重要特點,也是石鐘山文學叙事趨于娴熟合理的具體表現。

《光明日報》( 2023年06月10日12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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