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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資本家的疑問:憑什麼說資本家剝削了勞動者?

作者:獨家花卉

曆史上,站在資本家的立場為剝削進行辯護的勞動者并不少見;而站在勞動者的立場,對剝削進行批判的資本家絕對是鳳毛麟角。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作為資本家,他隻是人格化的資本。他的靈魂就是資本的靈魂。”資本是逐利的,隻知道如何通過吸附活勞動來實作增值,進而轉化成利潤。同樣,資本家的腦子裡也隻是裝着“利潤”兩個字。是以,當我們聽到資本家把加班說出“來世修來的福報”或把低工資強行解釋成為了激發奮鬥時,也就見怪不怪了——因為他們的屁股已經決定了腦袋。但資本家中也不乏另類,英國的羅伯特·歐文便是其中的代表。

一名資本家的疑問:憑什麼說資本家剝削了勞動者?

羅伯特·歐文(1771年-1858年)

一家處處為員工利益着想的奇怪工廠

1819年,英國的經濟受到通貨膨脹的影響,許多工廠經營不善,隻得采用裁員與降低工資的做法來度過危機,勞工失業現象變得很嚴重。然而,有一家叫做“新拉納克”的工廠卻并未出現裁員減薪的情況,并且其營業額依然可觀。當地的委員會為此很好奇,他們找到了這家工廠主的股東兼經理羅伯特·歐文,請求他給社會提點建議,幫助解決勞工失業與居民貧困的問題。為此,歐文寫出了自己的成名之作《緻拉納克郡報告》。他在報告中列舉了五條重要結論:

第一,勞動是一切财富和國家繁榮的源泉。也就是說,勞動者是财富的創造者,而不是資本家。是勞動者養活了資本家,并不是資本家養活了勞動者。

第二,勞動者給社會創造的價值要遠遠多于他們所獲得的回報,他們的收入經常隻能夠維持生活所必需。

第三,如果能給予體力勞動适當的管理和支配,它會繼續創造出更大的價值。

第四,如何能夠合理的對勞動進行組織,使其處于适當的支配下,就可以解決英國的經濟問題。

第五,隻要人口管理得當,勞動力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價值,社會就絕對不會出現過剩人口,不會因人口增長過快而發生貧困。

一名資本家的疑問:憑什麼說資本家剝削了勞動者?

為勞動者發聲

其中,最令資本家們感興趣是第三條。他們發現,歐文管理的工廠并不像大部分工廠那樣,對勞工進行嚴苛的管制與剝削。那時大部分工廠都實行每天十四小時的工作制度,而新拉納克工廠裡的勞工一天隻勞動十個半小時。工廠園區裡的生活必需品都以成本價出售,不招未滿十二歲的童工——即使他們很廉價。每年,這家工廠都會将一部分利潤投入慈善事業,不僅創辦模範國小、事先串通的人所、幼稚園,而且還建立傷病儲備基金會。

那些貪婪的工廠主原以為新拉納克會因杜絕參與加班競賽而被行業淘汰,誰知這家工廠的生産積極性非常高,産品品質也達到頂尖的程度。在1806年的經濟危機中,大部分工廠都停業關門,勞工下崗失業。新拉納克工廠雖然也停業長達四個月,但在這段時間裡,勞工依然能領到跟往常一樣的工資,就行歐文說的一樣,“任何職工的工資并未扣掉一個便士”。

後來在回憶往事時,歐文總結說:新拉納克工廠三十年來,始終保證兩千五百名勞工有工可做;并且工資總是按時發放,從未克扣。除了償付開銷與支付利息以外,股東們分到了三十萬英鎊的利潤。在當時,這簡直就是個奇迹。因為新拉納克工廠每天比别人少開工3到5個小時,而且有不少利潤被用到改善員工的住所及其子女的教育之上。這成為資本家們想破頭腦也解不開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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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拉納克

新拉納克工廠成功的秘訣

羅伯特·歐文并沒有複雜的背景,他從9歲時便開始獨立謀生,當過燃料店的學徒、大衣店的店員;十八歲時向哥哥借了一百英鎊,與好友合辦紡織小作坊。合夥人鬧翻之後,他分走了三台紡紗機,自己雇傭三名勞工,繼續單幹。由于他的作坊能織出高品質的産品,獲得了豐厚的利潤。二十歲那年,歐文被大廠主聘用,成為一家擁有五百名勞工的大紗廠經理。他在《自傳》中說:

“我很早就注意到人們十分關心死的機器,忽視和漠視活的機器。”

他認為,要想提高産品的品質與品質,不能單靠機器,還得提升人的素質。為此,歐文将人本管理的理念引入工作中,通過各種手段來改善勞工的勞動及生活條件,争取到他們的信任進而調動積極性。這種全新的管理理念成為歐文經營成功的秘訣。那些貪婪的工廠主對員工進行百般壓榨,結果員工就用磨洋工及生産劣質品來應付工作,導緻産品失去競争力。與之不同,在歐文管理的工廠裡,員工們都具有很高的積極性,他們信服于管理者,進行有條不紊的生産操作。

歐文深受法國唯物主義者愛爾維修的影響,深信環境能決定人的性格,是以要為人創造出良好的環境,以便培養出同樣良好的性格。在接手新拉納克工廠的管理後,他同樣踐行這一理念。這家工廠位于蘇格蘭偏僻落後的地區,職工大多品性不良、作風懶散、而且還喜歡小偷小摸。他們常對上司抱有敵意的狀态,消極地抵制歐文的改革計劃。為此,歐文付以無限的耐心和克制,從改善他們的工作生活環境入手來改造其性格。

首先,歐文帶頭修整園區的房屋與街道,采購新機器來代替舊機器,開設高品質的生活用品店鋪,按成本價格出售優質商品,還為員工的子女開設學校,創辦幼稚園。起初大家都還心存抵觸,以為這位新廠主隻是通過這種辦法來榨取更多的利潤罷了;直到1806年“停職不停薪”的事件後,大家才認識到了歐文的誠意,對他産生衷心的信任與愛戴,使這家工廠成為生産效率最高的工廠之一。

一名資本家的疑問:憑什麼說資本家剝削了勞動者?

歐文無意中發現了資本家剝削的秘密

19世紀的英國正處于工業革命的浪潮中,生産力實作質的飛躍。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社會地位與歐文相同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工業革命隻是便于渾水摸魚和大發橫财的一片混亂。歐文則認為,工業革命是運用其心愛的理論并把混亂化為秩序的好機會。”

在接手新拉納克時,歐文已經擁有三千英鎊的資産,他還在曼徹斯特與人合夥開辦工廠,此時正是事業有成、婚姻美滿。他并不像絕大多數資本家一樣,堕落成“人格化的資本”。他關心勞動者的貧困狀況,即使他為大家提供了遠比其他工廠更優越的勞動與生活條件,他也不認為是自己養活了勞工,他常說:“這些人都是我的奴隸”,承認自己剝削了勞工。

在《人類思想和實踐中的革命或将來從無理性到有理性的過渡》一書裡,歐文提出這樣一個疑問:

“新拉納克為數二千五百名的勞工每天為社會生産的财富,在不到半個世紀以前,要用六十萬人才能生産出來。我曾經自問:這二千五百人所消費的财富和以前六十萬人所應當消費的财富之間的差額到哪裡去了呢?”

工業革命極大地推動了生産力的發展,以至于隻要兩千五百名勞工就可以生産出過去需要六十萬人才能生産出的商品。過去需要花費大量的工資來養活六十萬人,現在隻需少量支出,就可以解決兩千五百名員工的基本生活問題。餘下的三十萬鎊利潤則被股東們集體瓜分了。

歐文十厘清楚,這三十萬鎊之是以歸股東們所有,不過是因為他們占有了生産資料而已。三十萬鎊的利潤是由兩千五百名職工用血與汗創造出來的,沒有他們的辛勤付出,就不會有工業革命與社會進步,然而他們的回報僅僅是那麼一點工資,絲毫不比五十年前的父輩、祖輩們更為富裕。生産力的進步使财富實作成倍的增長,但财富的創造者——廣大勞動者依然隻是生活在溫飽線上。答案是很明白的,社會進步所創造的财富大多落到資本家、銀行家、官僚、地産商、金融巨頭們的手裡去了,他們之是以能占有全社會進步而産生的紅利,并不是因為他們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勞動,隻是因為他們壟斷了社會資源、占有了生産資料的緣故。

歐文就是通過這種純粹營業的方式,在商業計算的過程中發現了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廣大勞動者并沒有分享到多少社會進步的成果,大部分的财富都被資産階級所竊取。工廠每年的營業額逐年攀升,而勞工的工資卻像烏龜爬行一樣,緩慢上漲;這點,站在銷售前沿的員工最能感受到。

在發現了這個秘密後,資本家歐文完全轉到了勞動者的一面,積極為勞動者的利益而奮鬥。他于1815年提議修改工廠法,對工作日進行限制,為此遭受資本家的群起攻擊;直到1833年,在歐文的不懈努力下,英國才成立“全國生産大聯盟”,這是英國曆史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總工會。曆史就是這麼奇妙,世界最早的工會之一竟然是在一個資本家的上司下建立的——當然,這種資本家鳳毛麟角、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