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鄭容和
編輯 / 朱 婷
營運 / 小餅幹
2023年5月20日及21日，李宇春《周末愉快》演唱會在北京連唱兩天。
與四年前一樣，編排完美的演出。
李宇春不僅是表演者，也是這場演出的總導演、總監制，從舞美設計到選曲音樂編排，服裝等等細節在内的關于演唱會的一切，她都事無巨細全程參與。
與四年前又不太一樣。
一向内斂的李宇春，好像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浪漫按鈕。
她站在人潮之中，仿佛在凝望，又仿佛隻是簡單的回眸，等待着有人與她對上視線，然後互道一句“周末愉快”。
很奇妙的感受。
科技加速進步，世界日新月異，内娛激流勇進，行業幾經更疊，時尚流行元素從性冷淡莫蘭迪又回到了五顔六色千禧Y2K，在這個追求3分鐘看完一部電影的快時代，李宇春卻放緩腳步，更加注重向内探索，堅持自我感官的輸出。這或許是遍地偶像的當下，為什麼李宇春始終是那個唯一的緣由。誠如李宇春多年好友龍丹妮朋友圈所言：“春春，終為一代優質偶像，流行icon ，無可替代。”
「最悲傷的一張專輯」
——“瘋狂的生活從四面八方朝我們啊猛烈地開火。”by《周末愉快》
分明是一首聽上去很快樂的歌曲，但為什麼能如此“直戳人肺管子”？這事得從《周末愉快》這張專輯說起。
2023年4月13日，李宇春職業生涯的第十一張個人專輯上線，新專包含了專輯同名主打《周末愉快》在内的12首新歌，大部分由李宇春自己填詞譜曲。
“今天還微笑的花，明天就枯萎”，一首靈感源于英國詩人雪萊的《無常》，作為專輯開篇，開啟集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為一體的《周末愉快》。這張專輯給了聽衆一種與以往“李宇春”不那麼相似的觸感。文案裡，李宇春是這樣形容的，“我覺得它好像是到目前為止我創作過的最悲傷的一張專輯。”
這張斷斷續續耗費了三年才完成的專輯，沒有華麗前衛的概念輸出，沒有先鋒的技術展示，有的隻是三年裡來自李宇春的一個個被“切碎”的瞬間。而這些瞬間，都是李宇春在過去三年裡對真實“生活”的真切感覺。
有多真切呢？
圖檔來源見水印
《最人物》的采訪裡是這樣描述的：
這個春天過得艱難，她要花好多力氣，才可以走那麼一點點。有天晚上，她自己在家錄制新歌，唱着唱着就崩潰了，嚎啕大哭。
那是李宇春确診患上強直性脊柱炎的春天。在新專輯裡，她把這份艱難寫進《五髒六腑》，坦誠地分享自己很私人的強直性脊柱炎患病感受。
當然，李宇春所說的“悲傷”，不止疾病的傷痛，她還有觀察者的視角描述了種種生命、生活裡的無能為力，毫無保留地把狀态不好的自己攤開。
這種低落的情緒在李宇春以往的作品裡确實不常見，但卻明确而精準地指向了當下的社會情緒共鳴。猛進的時代，正在無差别的攻擊所有渺小的個體。每個人都在大喊地球爆炸，同時又祈禱風調雨順，這種被痛擊卻依然抱有期待的情緒在《周末愉快》裡被反複描摹。
李宇春想抓住那些可控和不可控的瞬間，在音樂中傳遞出最真實的自我和這個階段對世界的感覺。要如何實作？
答案是：說出來。
《2023李宇春周末愉快演唱會-北京站》上，她表演了《五髒六腑》這首關于病痛與愛的新歌，串場聊天的話語卻全是能量，“明亮的東西是短暫的，是以我覺得要向你愛的愛的人和朋友，狠狠地說愛。”
她眼含熱淚地說，“如果不是我們這樣面對面在一起，我都不敢相信”，甚至還為好久沒見面的歌迷朋友設計了情歌串燒環節。性格比較内斂的李宇春，正在努力用她的方式表達着内心洶湧的愛意。她在台上唱着“今夜我隻想與你浪費“，台下歌迷熱情回應”我願意。“
這樣的李宇春，又怎麼會不懂浪漫呢？
2007年，她站在輿論漩渦裡，握着那個最受歡迎女歌手獎牌，回應粉絲的愛。16年後，在時隔四年又三百一十才再一次見面的舞台上，迎着漫天的彩帶，複刻了那段充滿愛意的發言：
“你們都是星星幕上的星星，雖然不是每一顆都閃亮，但是一擡頭就在我身旁。”
事實上，外界印象裡，李宇春一直不那麼健談，也沒有過多曝光個人生活的習慣。市場有更多更快捷高效高曝光的方式，她卻始終更喜歡用音樂來表達自己對音樂對人生的看法，堅持在人生和職業的每一階段不斷延伸自己的視角，去觀察、去感受、去回應。
散場回程的地鐵上，有玉米激動地述說她的特别，“她的歌曲裡，永遠帶着時代情緒在表達，她做到了一個公衆人物和創作者應該做的。”
就像這個周末的演唱會一樣，她戴着盔甲，唱《軟肋》。那身被李宇春現場形容“非常strong，非常powerful”的華服，仿佛在說“生活很難吧，但如果周末可以喘口氣，請躲進去，然後愉快地度過”。
或許，這就是音樂和偶像本該承擔起的人文表達。
因為生活真的很難，這件事，沒什麼可需要回避的。“我覺得，即使被打碎了，還是得想辦法把自己重新一塊塊拼回來。”
幼稚的、生活的、坦然的，都是李宇春
——“秒針轉動滴滴答……”by《下個，路口，見》
大合唱的聲音逐漸響亮，人潮人海，看着前排站起來歡樂蹦哒的05後少年，再看看舞台上那個閃閃發光的歌手，歌迷阿奇不禁感慨，“不愧是我當年發了一條又一條短信選出來的李宇春啊。”
故事回到最開始，2005年，李宇春以3528308條短信投票的成績拿下了《超級女生》的冠軍。那一年，她成為了“中國流行文化代表”，《時代》雜志封面為她配的标題是：ASIA’S HEROES（亞洲英雄）。
如此有符号性的标簽，帶來了鮮花掌聲，也帶來了鋪天蓋地的質疑。這樣的輿論漩渦中，主人公李宇春給出了堅持十年舉辦Why Me演唱會的回應。聽起來有點倔強，但那是華語樂壇百花齊放競争激烈的時期，所有人都需要用業務來證明自己值得。李宇春也一樣。
在完成Why Me的十年間，她的确酷炫又璀璨，用獨屬于她的無價之姐姿态，回應了所有的質疑。
後來，那個證明Why Me的李宇春走入了一個新階段。她開始寫《給女孩》，請相信自己是很美好的存在，為社會新聞中受到傷害的女性發聲；也寫《西門少年》去回應2012年那個《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的自己。而正是這首自述型歌曲的受歡迎程度，讓李宇春強烈意識到音樂作品“有自己身上的DNA在”，是一件能被聽衆感覺到的事情。
到了今年的《周末愉快》，從專輯創作到演出設計，李宇春選擇褪去華麗先鋒的概念，更加向内延展。沒有酷炫的技術，就連巡演都被玉米甜蜜調侃“簡約了不少，以前主打炫酷”。很明顯地，這場從2020年，挪到了2023年才得以順利進行的演出，有更加明顯的自我表達。
“這張專輯它更像過去三年我的私人日記。”
從《下個路口見》到《野蠻生長》到《哇》，再到如今的《周末愉快》，十八年過去了，從前那個酷酷的先鋒女孩，坦然接受所有的自己。她敞開心扉與更多人分享她所面對的不可控的生活，也越來越多地開始坦露自我，走入人群。
是以，有了《“鴕鳥逃跑了”》。李宇春用一首靈感來自真實新聞事件的創作，連結起了一個公衆人物與時代情緒的碰撞和表達。
更大的時代語境是，過去三年裡，大衆時刻在與不确定性相處，在這趟不安的跋涉中，與我們同行的還有大象，還有豬還有馬，還有《無盡海》裡那隻叫Alice的鲸魚......像野風一樣逍遙的釋放，我們都太需要了。
她絲毫不避諱“失控”對她個人生活工作的影響，在《潮水兇猛》裡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情緒化，不安和逐漸穩定的過程。主打《周末愉快》更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為聽衆描繪了一個沒有經過修飾的最真實模樣的世界，呼籲珍惜日常。
然後用《隔空投送》，把李宇春自我調侃有些“幼稚”的溫柔浪漫，傳遞給四年又三百一十天未見的每個聽衆。樂評人趙南坊寫道：李宇春的《隔空投送》，其中一點妙處在于詞與曲的呼應。特别是副歌部分，“隔空投送”四字處的結合，“隔空”本是“距離”的展現，但在歌曲裡卻實作了“零距離”的迅捷，進而讓情感聯結快速升溫。
現場演繹的時刻更是直接隔空投送了漫天寫滿浪漫歌詞的彩帶，粉絲紛紛兜起衣服，端着麻袋接收來自春春的“隔空投送”，場面溫馨又可愛。
同頻的還有由395個字的詩，譜曲而成的《因為我們呼吸同樣的空氣》，此時，此刻，此地，我們，我和你……人的故事，在呼吸裡繼續。
這些更加平實、視角更加細小但溫柔的表達，堅定地傳遞出了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生命力。在如今這個安全至上，人均三緘其口的娛樂環境裡，那隻疏離的鴕鳥，卻在逆流狂奔入畫，這種生命力透着勇敢和真誠，很難不打動人。
值得一提的還有，（不分平台）李宇春已經連續18年擔任跨年晚會的零點壓軸，令人驚歎是一方面，另一層意義還在于她超強的思考力和滲透力。從最早的《阿麼》到《序幕》《下個，路口，見》到《野蠻生長》到《流行》到《無價之姐》到《神回複》到去年的《五髒六腑》《周末愉快》《和你一樣》，仔細回顧，李宇春的每一次跨年舞台，亦都是當年的“情緒白皮書”。
這樣的情緒連結還展現在演唱會的舞台。
她身穿Gucci 全套由馬術服結構重塑而來的表演服，唱出那句“一個女性成長要經曆多少風暴，做自己才不是一句簡單的口号”，力量感與沖擊力撲面而來——音樂與夢想，是無價的，家人與朋友是無價的，愛與信念是無價的，生命與勇氣是無價的。
舞台上的李宇春宛若一個騎士，在宣示着自己所在意的一切，她從未停止過思考與表達。明明手裡隻有一個麥克風，但那一刻，她的身後，像是千軍萬馬在擁護着，踏浪前行。
遍地的偶像，唯一的icon
李宇春曾在《T China》的采訪中提到過這麼一件事，「同僚想在豆瓣上給《周末愉快》建個唱片條目，友善歌迷朋友聽完後寫評價，怎麼都建不成。後來通過向豆瓣求助，才知道是因為豆瓣唱片條目沒有人稽核了，平台回報說（稽核權限）轉給了書籍組。沒有音樂組了，音樂已經不知道行業在哪了，這件事讓我們很震驚。」
近二十年間，音樂行業的變化何止豆瓣詞條。
2005年到2009年，李宇春唱片銷量橫掃各大榜單，那個時期大家拼的是實體唱片的銷量，當紅的歌曲不活在短視訊平台，而是流傳在路邊各類店鋪的bgm裡。2011年，宋柯喊着“唱片已死”，音樂行業打開數字時代的篇章。
2019年的《野蠻生長》是李宇春首次嘗試全部通過數字平台進行發售的唱片。作為歌手，從傳統唱片的沒落到數字專輯崛起，在國内音樂行業的巨變中，李宇春始終站得很穩。
再後來，短視訊殺入音樂圈，年度榜單引起群嘲的故事曆曆在目。如今“懷舊”風潮驟起，她同樣享受其中，但也沒有迷失在過去的作品确實優秀的懷念裡。在李宇春的故事裡，當年的理想與荷爾蒙，跟着1991的晚風，吹到了2023。
不得不承認，國内偶像産業發展至今，李宇春是其中最特殊的存在。
行業讨論偶像，她必然被提及。不僅僅是創作與商業上成功的認可，更是價值表達的責任傳遞——作為“偶像”，能做什麼？
李宇春曾在《我的青銅時代》采訪直言不諱地回答過關于當代“偶像”這一職業的市場認知變化的看法。她坦言，自己并不喜歡偶像的過度包裝，偶像應當是在舞台上表達自己的一種位置，“任何一個站在舞台上的人，他應該是他自己，是有自我意識的。”
她并沒有否定新模式的有效性，隻是作為過來人，從容而平和地給出了觸動人心的“珍視”。
在那個采訪裡，主持人提到選拔形式是一個綜藝的時候，視訊裡的李宇春皺着眉頭，“但100多個孩子是真的，是他們真（實）的人生。”作為國内偶像工業的代表選手，她深知用架構和規則打造，為迎合市場而生的“偶像”，終究會消散在泡沫裡。100個人當中隻有少部分人能觸摸到所謂的成功，剩下的大多數都會成為這場泡沫的“犧牲者”。
這不僅僅是作為前輩感同身受的關懷，更是十八年從業的紮心大實話。偶像概念的市場認知幾經變化，起高樓宴賓客，名利場沉浮，最終能留下來的寥寥無幾。
那個語境裡，李宇春要給出一個更安全的回答并不難，但她并沒有那麼做，她選擇誠懇地遵從本心回答。
事實上，不止是采訪，任何表達裡，她都在努力讓内容有價值。
從《流行》那張專輯之後，她開始嘗試給自己留出足夠的個人空間。賞花、看雲、學習畫畫和攝影，留出充足的時間用來思考和感受生活。更早之前，她就曾說過，“那隻是一份工作，不應該把它看成你的所有。”正是這樣的“剝離”和觀察，在很大程度上讓她能夠擺脫藝人的“真空”。也是從《流行》這張專輯開始，李宇春的音樂創作視角徹底轉入更大的社會議題關注空間。
音樂之外，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這些年，無論輿論如何卷動關于女性以及女明星外貌的刻闆要求，李宇春從未被裹挾，更從未迎合過。
在大是大非面前，更是從不含糊其辭。
今年4月初，範思哲官宣李宇春為全球品牌代言人，在消息正式公布之前，李宇春就該品牌旗下衛衣地圖圖形标注問題向品牌方提出需将香港和澳門的歸屬國家正确标注為China（中國）的合理訴求。讓品牌認識錯誤，擺正立場。
人民文娛高度贊揚了李宇春與國際品牌平等對話的态度以及主動承擔着傳遞正确價值觀的公衆人物責任感。
小事有态度，大事不隐身，這就是為什麼，李宇春能成為如今這個唯一的icon——李宇春。
時代真正需要的偶像，不是資料堆砌的“工業商品”，更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假人”，而是真實的、有價值表達的、有生活感覺力的icon。她或許不是永遠排名第一的資料之王，但她一定是那個願意發聲、聆聽，更能夠停下腳步思考的獨立發光體。
2005年到2023年，十八年過去了，我想，如果《時代》封面再拍，那個為李宇春而作的封面标題，應該依然不會有變化。
參考：
1、T 中文版：和李宇春的一些「漫不經心的廢話」
2、時尚芭莎：李宇春 破碎的太陽
3、亂彈山：《周末愉快》全網首測：為什麼李宇春說這是她“最悲傷的專輯”？
4、騰訊視訊：《我的青銅時代》
5、最人物：又是李宇春，憑什麼？
圖源：微網誌、豆瓣，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