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嶽編著
吸煙有害健康,世人皆知。然而,吸煙者常以吸煙的人,蠍子蚰蜒不上身,能防害蟲侵害為由,為自己開脫,說起原因,在巨越山一帶,還有一個相關傳說:
明萬曆年間,巨越山下黃石鋪村,有個後生姓黃名韻,字奇緣,生的眉清目秀,機智聰慧,自幼飽讀經書。後因家道敗落,難以繼續求學深造,不得已棄文經商。黃韻頭腦靈活,善于經營,财路甚通,很快發迹,親朋好友争相提親,他卻沒看上一個,雖年已二十五歲,卻尚未婚配。
一日,黃韻經商來到運河之都濟甯,住在一個臨河旅店裡。黃韻雖涉足商界,卻不失儒雅,琴棋書畫樣樣皆好,尤其善于吹笛。是夜,黃韻自樓上遙望對岸,但見店鋪林立,燈火一片,運河裡槳聲燈影,漁歌互答,一時興起,抽出玉笛吹了一曲。
黃韻停下一歇,剛想再吹,忽聞對岸有人品箫,其聲清幽纏綿,品法精道,意韻極妙。黃韻暗暗稱奇,待對方吹畢,黃韻抖擻精神,又吹一曲,沒想到,黃韻剛剛吹畢,對方又是一曲,如此,此起彼伏,箫笛相和,猶如山歌對晚,漁歌互答,甚是默挈,至四鼓方休。如此數夜,直吹得黃韻心神恍惚,手心發癢,坐卧不甯,無心經商,每晚寸步不離房間,專等知音會箫。
忽一日晚,吹數曲不見回音,直到天亮,亦是無聲無息。黃韻蒼然若失,如丢魂一樣,終日悶悶不樂。
正當黃韻疑惑之時,忽見幾個丫鬟,扶一個嬌弱無力的小姐,在對岸下船,早有一頂小轎,專門在對岸碼頭迎接。黃韻向早來趕班的,店小二打聽,這小姐是何人物,店小二的一番話,竟讓黃韻大吃一驚。原來,對岸有個家教甚嚴的蕭員外,其女妙音,深夜吹箫,夜聞笛聲,遇上知音,自稱其聲清揚,勾魂攝魄,欲見不得,相思成疾,正在四處求醫問藥。
黃韻聽了,方知夜來品箫之人,乃是一妙齡少女,不覺也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進。熱心的小二,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好好一個人,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呆子!
他經常問長問短:“小弟,你這是得的什麼病呀?”黃韻痛苦地說:“不滿小哥說,那吹笛的人就是我,你行行好,能讓我與小姐會上一面,死也甘心了!”說完流淚不止。小二見他癡情得可憐,答應找媒婆為他說親。黃韻當即千恩萬謝,取銀子答謝。
至晚,小二引媒婆回說:“蕭員外欲攀高結貴,想以小姐許配河道官之子,以結權貴,故以外鄉人不可靠,回絕了。”黃韻聞言痛哭流涕,苦苦哀告二人,鼎力疏通,成全此事。媒婆見黃韻,情真意切說得可憐,答應讓他男扮女裝,以賣女紅為由,把他帶進府去一會。黃韻千恩萬謝,次日照辦。
黃韻見那小姐,果然柔如暖風扶柳,嬌若春花照水,猶如仙人下凡一般,美貌無比,二人一見鐘情,小姐的病立刻好了大半,當面山盟海誓,定了終身,商定由小姐與母親言明此事,哀告母親做主。臨出府時,二人難舍難分,其情如弱藤纏樹,灌木惜陰,絕非言語筆墨能表。
回店後,聊提一首:
今日鵲橋會,
甚幸遇婵娟,
雙目似秋水,
玉容似浮蓮。
撩我春心起,
一夜魂九遷。
怏怏相别離,
七夕待何年?
自此,每晚又恢複了吹箫幽會,估計小姐說通了母親,黃韻精神頗佳,飯量有增,每每回憶小姐可愛的音容,别提心裡有多滋潤。誰知好景不長,從第三天起,就再也聽不到樓上的箫音了。不管怎麼打聽,也是毫無消息,着媒婆進府,也被看門的老頭謝絕。黃韻又害起了相思病,茶飯不思。
忽一日,街上有發喪的,着小二一打聽,竟是小姐死了。說是黃韻與小姐箫笛相會,每晚唱和,很快被員外發覺,跟小姐奪了玉箫,一面催促馬家娶親,一面嚴令家人限制小姐,不得出門半步,非本院人士概不入内。馬家已定吉日,文章已發,數日即娶,小姐無奈,尋了短見。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讓黃韻哭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直哭得筋疲力盡,昏昏睡去。
恍惚間,隻見小姐飄然而至,見了黃韻道個萬福,泣不成聲地說:“黃兄,你我雖是萍水相逢,但是真心相愛,今有父母作梗,雖已山盟海誓,永不變心,卻難如願。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已不在人世,如想與我相會,可于今夜三更時分,去城西新墳,抓一把墳土喚我三聲,回頭就走,無論有什麼動靜,千萬别回頭,回來将墳土錦囊三層,放入清水盆裡,将箫輕插水中,即見我于水中,含箫與你相見,音容如昔,如此七七四十九天,我既可從水中走出,與你同返故鄉,白頭偕老。但此事不可與外人知曉,否則永難複活,萬望我郎慎重行事。黃兄啊
黃兄,切記切記!”說畢飄然而去。
黃韻聽了已是凄切萬分,見小姐要走,正要奮力挽留,猛然醒來,竟是南柯一夢,此時已交三鼓。于是,一躍而起,不管是真是假,急忙趕往西北新墳。黃韻剛将墳土抓起,就聽身邊鬼哭狼嚎,有人喊着:“黃韻别走,妙音小姐在此!”接着就聽妙音哀告:“黃兄黃兄,帶上我再走!不然我可沒命了。”黃韻正要回頭,一想妙音已再三囑咐,無論什麼動靜一概不能回頭,于是急忙離去,百步之後,很快杳無聲息。
回家後黃韻一一照辦。隻見小姐如玉中美人,音容笑貌,栩栩如生,隻是不能近前觸摸而已。黃韻将一隻箫向水中一插,果然箫立聲起,悠悠悅耳。小姐于水中與黃韻相視,竊竊私語,微微含笑,其情脈脈。黃韻悲喜交集,泣不成聲。
如此一直四十八天,下人不識韻律,難辨箫笛,以為黃韻鳴笛解悶,并無一人知曉,每夜如前,箫笛和樂,傾訴衷腸。黃韻心中十分高興,心想這可如願以償了,同歸故裡,再也不做買賣。我這點錢财已夠用了,我和小姐相親相愛,永諧百年。
然而,萬萬沒想到,七七四十九天,他正和小姐談着,今後甜蜜時光呢,小二一下子闖了進來說:“相公,你剛才用水,我沒來得及給你送來,現在送來了。”原來黃韻由于激動,一時疏忽,房門沒有闩好,這一來小姐回避了,再也不來了。黃韻沒好氣地說:“不用了!”小二倍感驚詫,等黃韻說明事情的緣由,小二道歉再三,後悔莫及,黃韻歎道:“自古人死不能複生,連諸葛亮都無力回天,當年孔明欲延壽三紀,狗油燈被撞滅,落得一聲歎息,天意如此也怪罪不得你。”隻好自認命該如此。
是夜,黃韻又夢見小姐,神情沮喪,哭泣而至,對黃韻說:“黃兄啊,命中注定,今生今世不能團圓,隻好再修來世,現在尚有一法,可在太虛幻境相會,明日一早,你急速傳回故裡,将我靈土埋于後院,種上來自南洋的仙物!”說着遞給黃韻一捏種子,然後又說:“你要勤于澆水,不久會出一棵幼苗,等長大開花,采其葉點燃吸食其煙霧,即見我形停于煙霧之上,亦能談笑吹箫,隻是僅見我形,難聞我聲,聊以自慰待修來世吧!”
次日,黃韻醒來手中還捏着東西,伸手細看果是細粒種子,于是速速返家,如此照辦,果生一物,葉如長餅,氣味甚香。摘其葉曬幹,吸食其煙,果見小姐亭亭玉立,浮于煙霧之上,其情切切,談吐如常。一日之内數次吸食,弄得黃韻神魂颠倒,醉生夢死,不能自拔。
有一天,鄰居張守偷窺黃韻,意外發現黃韻正點煙嗅聞,甚是好奇,于是偷偷拿了一些回家效仿,驚奇的發現不僅味道清香,在袅袅煙霧之上,竟有美人品箫,豔羨不已,難以自拔。并偷回種子在自家地裡種植,偷偷享用。
張守是個莊稼漢,經常露宿田野,守護瓜田,每到晚上,孤獨無聊,常常以吸煙解悶,其清香的煙味,被蠍子蚰蜒嗅到了。久而久之,二妖亦染煙瘾,化作美女交替與此公相聚,煙具共用。如此一來,張守即可見到妙音的倩影,又可與絕美的二妖幽會,以就枕席之歡,非常得意。妙音魂魄本來與黃韻約定聞煙赴約,幾次前來竟是張守,甚是讨厭,見有二妖纏着張守,不知與黃韻有何糾葛,甚是誤會。
正當張守得意逍遙之際,忽一日,有老道路過此地,說張守面有妖氣,定有奇遇,不除将受其害。張守甚懼,求老道破解。老道說:“此妖已與你相善久了,每次必要你為其點煙。我與你火铳一管,到時你隻管遞給她,待其入口要你點煙,你即順其便,此事可成也。”
是夜蠍子精象往常一樣前來抽煙,此公将火铳子相贈,蠍子精以為是煙,将槍管含于口中,嬌聲嬌氣地要求為其點煙。張守更不答話,将火眉子往前一觸,隻聽嘣地一聲,“吱溜溜”,那畜生化做一道火光逃走了。山野裡便無聲息了。張守急忙溜回家,再不敢在外休息了。
其實,蠍子精并沒有死,她受了重傷逃到家中。她的鄰居蚰蜒精來看望她,問她怎麼回事,她用少牙無口的豁子嘴,艱難地說:“我以為吸煙的都是好人,沒想到這麼壞,我把真情都給他了。沒想到把我害成這個樣子。以後咱兩家記住,千萬别跟吸煙的來往。”從此,蠍子蚰蜒再也不與吸煙的接觸了,當然也就上不了他們的身了。但二妖餘怒未消,瞅空去煙地将其毒注入煙草,欲報張守之仇,進而使本來無毒的煙草,成了害人的毒草。
後來快嘴的張守将吸煙會美女的秘密告訴了别人,大家競相吸食頻會妙音,妙音奔波幾次全是陌生之人,非常反感,以為黃韻薄情不守秘密,加上一些輕薄之輩,見到妙音時往往擠眉弄眼,行為淺薄令人厭倦。本來妙音死後,陰司就多次傳來閻王旨意,要他喝下迷魂湯參加輪回。妙音卻決意不從,多次遭罰仍然不忘舊情,陰魂遲遲不散。幸好蕭員外對死去的獨生寶貝寵愛有加,将一生積蓄多半陪葬,妙音手頭寬裕,上下打點遲遲沒有進入輪回,得以頻頻私會黃韻。
卻說陰司裡本就聚集了不少貪官巨枭,國賊不肖之徒,按照陰司法度,永世不得超生,但他們個個鬼精,利用他們在人世間貪來的财帛寶貝,大肆賄賂陰曹地府,尋求輪回超生,導緻不乏在人世,呼風喚雨飛黃騰達之徒。于是人世間便多了貪官污吏,奸佞不肖,行屍走肉之徒,像妙音這樣反過來打點,不願轉世超生的現象,實在如鳳毛麟角,陰官鬼吏異常生疏,缺乏相關簿冊,雖感其真情,卻不知如何是好。隻得能拖就拖,催着妙音快點進入輪回。現在妙音見黃韻如此情景,加之陰司上下催逼,妙音心灰意冷,一氣之下,喝了迷魂湯、飲了忘情水、過了奈何橋。……
黃韻本就發誓非妙音不娶,每天吸食煙草,靠妙音幻影聊以自慰,打發時日,後來好長時間,都見不着妙音,心情怅然若失,非常急躁,隻盼能再見妙音,每天吸的煙草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搞得寝難安,飯不進,結果很快染上肺病幹咳不止,最後咳血而亡。正是:
人生真情難久長,
棒打鴛鴦兩茫茫;
父母舐犢為令嫒,
反促明珠赴北邙。
三生石上誰解得,
昔日鴛鴦成參商!
黃韻癡情咳血死,
妙音反恨薄情郎。
黃韻死後,人們吸食煙草的習俗卻流傳下來,盡管人們很快知道,吸食煙草對健康不利,據說崇祯皇帝,還專門下聖旨勸誡,但收效甚微,至今仍有不少人有此嗜好,願意拿生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