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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畫餅,但自動駕駛的故事已經不性感了

滴滴畫餅,但自動駕駛的故事已經不性感了

2018年3月20日晚,身為Uber安全員的Vasquez,駕駛着一輛沃爾沃SUV自動駕駛車,行駛到了城市中心區和沙漠區之間的荒涼路段。

這條位于亞利桑那州區的路段,之前她跟着測試車已經反複跑了72遍。但就在那一天,一位推着自行車橫穿馬路的行人被Uber的自動駕駛系統描述錯誤,最終導緻被Vasquez測試的車輛撞出7米遠,因傷勢過重去世。

這次事故中Uber的測試車處于完全自動駕駛模式,導緻了世界上第一起自動駕駛汽車緻死事故。

随後的幾年内,迫于壓力Uber隻能在封閉場地測試自動駕駛。與此同時,諸多自動駕駛公司每年都在公共道路進行數百萬公裡的測試,漸漸把Uber甩在了身後。

2020年,疫情成為壓垮Uber自動駕駛的最後一根稻草。盈利能力減弱的Uber開始出售旗下虧損業務,其中就包括自動駕駛。

這筆交易最終定格在同年12月8日,作價40億美金,自動駕駛初創公司Aurora接手。

無獨有偶,美國另一個網約車平台Lyft也在次年4月,出售了自己的自動駕駛業務,買家是汽車巨頭豐田,作價5.5億美金。

與大洋彼岸的網約車巨頭先後棄掉自動駕駛業務不同,曆經下架、審查、退市等一系列艱難之後的滴滴,仍在堅持。

成績單

時隔1020天,滴滴自動駕駛一口氣交出了多張答卷。

未來服務概念車DiDi Neuron、“北曜Beta”雷射雷達、三域融合計算平台“Orca虎鲸”、滴滴自動駕駛貨運KargoBot、量産車型2025年接入滴滴網絡混合派單。

這距離滴滴自動駕駛成立已過去7年。

但滴滴不再是7年前的滴滴,自動駕駛也不再是7年前的自動駕駛。

就在近期,原本因特斯拉降價引發車企對自動駕駛成本問題的思考,又被王傳福公開炮轟。

“都是扯淡,都是忽悠,就是一場皇帝的新裝,自動駕駛隻是被資本裹挾和炒作的一個概念,最終就是一個進階輔助駕駛,自動駕駛”。

一石激起千層浪。

吃瓜群衆圍觀看熱鬧不嫌事大,畢竟除了媒體和部落客,沒幾個人真正體驗過自動駕駛。但賴以為生的車企和供應鍊,明顯恨透了王傳福。

4月16日,小鵬汽車創始人何小鵬就公開表示,XNGP是智能輔助駕駛的終極形态,“讓無人駕駛‘絕非扯淡’ ”。這種變相回應還相對溫和,但随後的餘大嘴就不這麼客氣了。

“或者對行業不了解;或者故意這麼說,或者說他這方面能力還沒做好,故意打擊一下行業。”

何小鵬還局限在自家的産品上,餘承東一下子就把整個行業放到了王傳福的對立面。

這些唇槍舌劍原本距離滴滴很遠,怎奈蟄伏三年之後,滴滴主動跳出來要秀一下肌肉,雖然網約車平台不是車企的直接競對,但畢竟滴滴與比亞迪曾合作造車。

被曾經親密無間的合作對象間接炮轟,可能是滴滴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而令滴滴更想不到的,可能是自動駕駛的急轉直下。

雷射雷達從業者Frank在《雪崩的價格戰,智駕産業鍊的生與死》一文中提及,2021年Momenta、禾多、輕舟智航和文遠知行等曾經主打L4的自動駕駛公司紛紛轉投L2+市場。

這場L4大逃亡最終在2023年初被驗證,矽谷接連發生自動駕駛公司破産、倒閉、董事會内讧的新聞,其中不乏Argo.ai和圖森未來這樣的明星公司。

L4的尴尬之處在于,被資本追捧過高之後,它變成了一條沒有退路的賽道,高投入高人力的研發工作已成常态,過去你可以寫一個L4的資料與技術反哺 L2+,兩條腿走路的商業化故事,但是現在,你很難講述用可持續商業化的L2+ 去反哺一個無底洞的L4,沒有人會買單[8]。

而滴滴這個時候站出來狂秀成績單,不但沒有給哀嚎遍野的自動駕駛行業提振士氣,還将自己已無後路可退的窘境亮給了世人。

趕進度

2021年7月,滴滴因資訊安全以及IPO問題,25個App慘遭下架。程維、柳青、朱敬石接受監管部門調查,滴滴公衆形象跌入谷底,幾大投資人也順勢離場。

三個月後,滴滴宣布正式啟動在紐交所退市的工作,并稱将赴港上市。半年後,滴滴從美股主機闆退市,股價定格在2.29美元,相比14美元的發行價下滑84%[2]。

期間,美團、高德、哈啰不約而同的發起對網約車市場的沖擊,滴滴的市場佔有率從下架前的82%迅速下滑至74%[1]。

被下架18個月後,滴滴整改結束立馬開啟了多重補貼,努力将市場佔有率挽回了2個百分點,并開始一點一點找回在這個行業的存在感,首要落腳點就是自動駕駛。

滴滴的自動駕駛之路始于2017年,成立美國研究院。次年,滴滴先後拿到美國加州路測資格與北京自動駕駛路測牌照,并與31家汽車産業鍊企業成立「洪流聯盟」,其中包括博世、北汽、比亞迪、甯德時代、四維圖新等汽車制造/零配件制造/新能源/數字地圖/車聯網企業。

2019年,滴滴将自動駕駛事業部獨立,由滴滴出行CTO張博兼任滴滴沃芽CEO , 賈兆寅和鄭建強分别擔任美國研發團隊和中國研發團隊的負責人,均向張博彙報。

沃芽自獨立起一年内共拿到3起融資,總額超11億美金,這也是當時行業看多滴滴沃芽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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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賈兆寅在2020年6月離職,也就是滴滴宣布軟銀投資的同期,包括後來鄭建強的退出,都沒有影響滴滴沃芽前進的腳步。而背後的原因,當時有聲音指向了滴滴規模宏大的IPO。

但這一切在2021年7月被無期限中斷,直到本月,滴滴再次對外公布業務進展。

而如果考慮到此時自動駕駛行業的走低,就不禁産生疑問:滴滴為何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講故事?

答案可能是大多數人都會忽略的那一個,滴滴沒錢了。

衆所周知,自動駕駛是一個極其燒錢的業務。如今令衆多自動駕駛企業痛苦的根源之一就在于,L4沒有給車企創造出高于預期的價值,反而因為成本問題有被鎖進小黑屋的傾向。

L4到底有多費錢?

僅在測試車輛改裝這一項上,太平洋證券曾整理過Waymo和Cruise的成本資料,分别為15萬美元和20萬美元。

到實際營運中,有安全員的Robotaxi實際單公裡成為高達1.77元,高于傳統網約車的1.43元[3]。

滴滴畫餅,但自動駕駛的故事已經不性感了

也可以參考Uber的資料。2019年,一份法庭檔案披露,Uber為自動駕駛業務每月要燃燒2000萬美元,約合1.34億人民币,以一月30天計算,每天446.7萬[4]。

這份法庭檔案,是Uber與Waymo打官司的時候撰寫的,送出于2017年9月,其中詳細披露了Uber推進自動駕駛技術的細節。

這或許能解釋,為何滴滴在行業下行的情勢下仍要執意秀肌肉。并且,是在沒有公布自動駕駛單量、營運車輛規模和營運裡程數這些核心資料的前提下。

安全感

某種意義上,滴滴是平台型公司中最沒有安全感的一類。

熬過打車大戰後,滴滴寄望規模效應帶來營收與利潤齊升,但網際網路邊界的不斷模糊令其打車業務受到來自其它平台的侵蝕。

2018年滴滴市占率達到91%,之後不斷下滑,2021年訂單口徑市占率下降至74%,而經調整EBITDA仍虧損-393.17億元。

其症結在于,滴滴無法通過壟斷地位獲得定價權,也就無從獲得壟斷利潤,而且還要付出其它平台侵蝕時的高昂競争成本。

這種無法獲得的安全感,迫使滴滴不斷地防禦、進攻,延展自己的邊界,以達到一種相對安全的境地。

表現在營運中,就是滴滴與高德/美團/哈啰的網約車大戰、與美團的外賣之戰、與電商的社群團購之戰,以及曾經實施的造車計劃和如今的自動駕駛。

但除去滴滴與其它平台圍繞打車業務的戰争,其它戰争基本都可以用兩個字概括:燒錢。

例如2020年5月開始營運的橙心優選,僅僅在1年7個月後就宣布關停。而根據滴滴2021年Q3财報,橙心優選的虧損額達到了208億元。

再比如造車。

2017年滴滴同時找到理想和比亞迪希望合作研發專屬網約車,比亞迪是D1,理想是大一點的D1 Plus。

據李想爆料,當時滴滴對D1 Plus的設想是沒有副駕駛座和後備箱,行李放在副駕駛的位置;第二排和第三排各有兩個獨立座椅,還取消了左後側的門,完全為了網約車、拼車場景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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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2018年滴滴與理想成立桔電出行。但後來理想拿了美團的投資,而美團(切入打車業務)和滴滴開始存在競争關系,于是理想和滴滴雙方,“默契”地終止了合作[5]。

于是,2020年滴滴隻公開了與比亞迪合作的D1。但滴滴官方隻透露過首季度銷量為5000輛,後續便沒了聲音。

而通過公開管道查詢,這款車2021年、2022的銷量分别為10176輛和994輛。或許是滴滴已戰略放棄,于是2022年底比亞迪D1開始面向個人消費者出售。

這樣的背景之下,滴滴三年後重新釋出自動駕駛業務的進展,就多了幾絲耐人尋味。

新變局

可以肯定的說,滴滴仍沒有擺脫出行市場的混戰局面,甚至網約車市場在滴滴遭受審查、下架期間,生出了更多變數。

一方面,美團、高德之外,更多聚合平台出現侵蝕滴滴的生存空間。

例如抖音于去年12月開放平台服務商入駐、去年7月華為上線Petal出行,騰訊則于去年3月上線了打車服務。

根據全國網約車監管資訊互動平台的資料,2022年7月至12月,聚合平台訂單量在全國訂單量中占比從22%左右提升至約26%。

另一方面,車企也在加碼出行平台。

2019年-2022年,中國移動出行領域分别完成52.7億、102.3億、166.6億和27.4億融資[6]。其中,曹操出行、陽光出行、T3出行等網約車平台屢屢拿到新的融資,總融資金額超百億元。

滴滴畫餅,但自動駕駛的故事已經不性感了

資本成為這些二三線出行平台玩家反撲滴滴的籌碼。

國泰君安資料顯示,2021年7月-2022年3月,T3出行、曹操出行的市占率分别提升了6.9%以及1.4%。與之對應的,滴滴的市占率下降了7.7%。

車企布局出行服務的本質,短期看是龐大的用車需求。

目前,全國持證的網約車司機超過500萬,據說實際數量是千萬級。網約車不基本三年一換,意味着每隔三年市場上就會新增至少500萬輛車的銷售機會。

原本類似滴滴與比亞迪的合作可以複制,但顯然滴滴和車企之間的合作陷入了某種僵局。外界猜測,抛開車輛銷售本身,更多的問題可能來自出行資料。

出行資料關系着自動駕駛研發,廣汽集團投資滴滴沃芽的目的就在于此。今年四月初,曹操出行在推出定制專車的同時,還宣布了與創業公司黑芝麻智能的合作,一定程度上這就是車企與滴滴之間的隔閡。

尾聲

滴滴曾經的對手、如今退出中國市場的Uber,在去年Q4實作了86億美元的營收,打車、外賣和貨運業務分别貢獻了41億美元、29億美元和15億美元。

擺脫掉自動駕駛這個現金泥潭後,雖然增長沒有驚喜,但Uber利用提效控費在利潤釋放上做出了改善。

今天的Uber仍然可作為滴滴的參考對象,無論是業務構成還是精細營運,亦或是對自動駕駛業務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自動駕駛産業的祛魅,實際上是回歸理性的一種展現。王傳福在「自動駕駛扯淡論」的後面其實還有一個論述:

“目前全球一年上百萬人死于車禍,不過隻要車輛符合法律法規的要求,今天的汽車制造商就不會因為車禍而遭到投訴。但是自動駕駛隻要出一起車禍,那你的汽車就賣不動了。[7]”

王傳福看明白了,但程維呢?

參考資料

[1] 傳媒網際網路行業:從産品、競争和政策看網約車發展新秩序, 中金公司

[2] 造車路斷,自動駕駛能救滴滴嗎?奇偶派

[3] 智能汽車獨角獸系列報告:智行者:通用L4架構賦能多場景,力助自動駕駛漸進式普及, 太平洋證券

[4] 為了自動駕駛,Uber每月燒錢1.3億,量子位

[5] 李想自曝研發過混動:“PHEV沒啥難度”,還披露了與滴滴分手的真實原因, 智能車參考

[6] 2022年中國移動出行融資資料榜,網經社

[7] 王傳福炮轟自動駕駛是扯淡,炸出各路大佬, IT時報

[8] 雪崩的價格戰,智駕産業鍊的生與死,遠川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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