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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多了,我們會喪失對真實生活的感覺力嗎?

作者:Beiqing.com

最初|弗蘭克·弗裡迪

摘自|羅東

讀書多了,我們會喪失對真實生活的感覺力嗎?

《閱讀的力量》,弗蘭克·富麗迪著,徐偉、李思凡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年11月。

縱觀曆史,道德與健康之間的關系一直模糊不清。道德高尚往往通過良好的身體屬性表現出來,而道德淪喪往往通過醜陋的身體條件表現出來。将病媒消費視為一種疾病的态度一直持續到今天。網絡成瘾,心理創傷,反社會暴力傾向以及大腦認知功能受損都被視為與21世紀的媒體有關。醫學化,即利用醫學權威來檢查日常生活的過程,在這個時代産生了前所未有的影響,因為人類經驗的擴充被重新定義為需要醫療幹預的問題。

由于世俗化和科學的興起,人們經常通過描述精神或身體疾病來表達他們的道德和文化問題。例如,近幾十年來,媒體的過度使用和随意的閱讀方式經常受到批評,強調媒體和閱讀對認知能力的影響。這正是劍橋大學文學評論家、新批判主義之父理查茲的意圖。1929年,他試圖将閱讀問題與"難以了解的思想的快速傳播"聯系起來,認為它"完全擾亂了人類思維的秩序,是以可以說它剝奪了我們思想的控制和連貫性,進而轉變為一種膚淺,脆弱和混亂的低級形式"。理查茲關注的是讀者了解"疑難點子"的能力,這不僅涉及資訊過多的老問題,還涉及資訊量過大對認知能力的影響。

當然,閱讀會刺激心理和生理反應。書面文本對想象力的影響是其獨特而真正美妙的特征之一。文學評論家喬治·施泰納(George Steiner)曾經聲稱"良好的閱讀行為是有風險的",因為"它可以使我們多愁善感"。他将閱讀引起的心理和身體動蕩描述為一種精神或審美反應 - 其他人幾乎總是從健康的角度看待這一過程。人們經常從醫學或倫理學的角度來讨論閱讀對讀者的影響,這裡的目的是探讨兩種話語之間的互相關系。

讀書多了,我們會喪失對真實生活的感覺力嗎?

喬治·W·布什 喬治·施泰納(1929年-2020年2月3日),文學評論家。

閱讀導緻情緒和身體動蕩

世界将如何通過閱讀進入人類的心靈及其對讀者的影響?我們很難準确地預測這個問題。關于特定書籍和閱讀實踐的争論往往集中在身體和道德主題上,例如它們是否啟迪或腐蝕讀者的思想,以及它們是否增強了讀者的體質或削弱了讀者的體質。正如我們之前所讨論的,蘇格拉底稱寫作是一種"藥物",它傳達了閱讀可以是一種治愈或毒藥的想法。

在近代早期,閱讀的影響是由生理學中的激情理論來解釋的,該理論強調了文本引起的情緒反應與讀者身心健康之間的關系。激情具有特殊的含義 - "它們是敏感靈魂(有時是理性靈魂)的活動,靈魂對感官印象和其他刺激的反應" - 并且被認為會影響人類行為并朝着特定的活動模式發展。

許多名人都用自己的親身經曆來引起人們對閱讀引起的情感和身體動蕩的關注。他們将這種動蕩歸因于閱讀的興奮和煩惱,并認為這破壞了他們控制情感生活的能力。哲學家和化學家羅伯特·波義耳(Robert Boyle,1627-1691 年)确信,他從未逃脫過他在學生時代讀到的冒險和其他奇異故事《高盧的阿瑪迪斯》的影響。博伊爾聲稱,這些冒險"通過擾亂他的思想傷害了他",因為它們"使他養成了一種漫遊思維的習慣,使他對自己的思維幾乎沒有控制權"。

讀書多了,我們會喪失對真實生活的感覺力嗎?

電視劇《我的天才女友》(2020)第二季。

閱讀和了解文本的活動通常比作身體的進食和消化活動。直到20世紀,飲食的比喻經常用于關于閱讀的讨論。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曾經建議:"有些書是可品嘗的,有些是可吞咽的,很少有是可咀嚼和消化的。"他在品嘗,吞咽,咀嚼和消化之間的差別對應于不同類型的閱讀實踐。根據培根的建議,隻有少數幾本書值得"勤奮和專注地"閱讀和徹底消化。正如他在一條評論中所解釋的那樣:"消化是有用和有害成分的必要分解,已經成為'适當閱讀活動'的字面隐喻。"

在19世紀,對書籍的仔細消化被推廣為一種健康的閱讀方式。德國哲學家弗裡德裡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提出,人們應該緩慢而仔細地思考思想,"反射并再次咀嚼",就像牛吃草一樣。然而,當閱讀被比作代謝消化過程時,往往意味着書籍的消費可能過度,尤其是随着新興的閱讀大衆更容易導緻書籍的過度消費。哲學家約翰·斯圖爾特·密爾(John Stuart Mill,1806-1873)對他那個時代出版業的快速增長深感不安,評論說今天的公衆"貪婪于精神食糧,會毫不猶豫地吞下更多"。許多評論家指責普通讀者不分青紅皂白地"暴飲暴食"書籍;對他們來說,廉價的驚悚片在道德上等同于今天的快餐。

18世紀的評論家表達了對流行文化精神實踐的擔憂,他們的擔憂往往與密爾的情感産生共鳴。英國評論家A.L.梅科克(A.L. Maycock)在1929年宣稱:"毫無疑問,今天我們都讀得太多了,進而給心靈的了解能力帶來了不适當的負擔。正如暴飲暴食會使健康的飲食變得毫無意義一樣,過度閱讀隻會阻礙我們的思維,使我們的思想處于沉悶和不活躍的狀态。梅科克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過度閱讀"一種更有效的精神自殺方法"更有效的了,并預測除非我們能做些什麼來遏制過度閱讀的影響,否則"當代印刷品的強大洪流将吞沒我們,并将我們帶入那種令人震驚的瘋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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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Chat Jai》(1987)書狂劇《書裡長得像玉》,書中女人跳了出來。

消化活動描述閱讀的實體類比表明了對閱讀的道德批評。是以,閱讀比評論家認為的更多的書的讀者是健康的,他們被指控"吞書";文學評論家約翰·拉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為這一觀點提供了冗長的論據,他對"暴飲暴食的閱讀"的警告構成了對未消化書籍消費的道德批判。拉斯金将閱讀的審美和精神層面轉化為閱讀的身體和道德表達之間令人不安的張力,以誇張的道德教義的語氣表達:"為了獲得精神上的滋養,你必須嚴格按照道德準則閱讀,就像你必須吃東西以獲得身體營養一樣。"在拉斯金看來,閱讀和飲食的道德準則禁止人們從事這些活動以追求快樂或滿足情感欲望。你不能為了吃的樂趣而吃,你不能為了閱讀的樂趣而吃,"他解釋道。但他也承認,"你的晚餐和你的書"可以在适當的情況下享用。

在19世紀,羅斯金的觀點在反對流行文化和大衆閱讀的文學評論家中得到了廣泛的認同。正如凱利·梅斯(Kelly Mays)所寫的那樣,"即使在一頓飯的過程中,如果處于理想狀态,更高的精神力量——意志、理性和判斷——應該完全控制",但享樂主義和對快樂的追求所引起的"吞書"抑制了讀者的想象力。"當閱讀是由情感欲望驅動的,而不是對營養價值的理性考慮時,它會混淆身體和心靈之間的合法等級關系,"梅斯解釋說。"

在對閱讀的道德和身體風險的解釋中,經常有一種假設,即讀者根本沒有能力抵抗印刷文本對他們的強大吸引力,誘惑力和煽動性。書籍具有破壞道德的力量,是以必須對其進行監管,出版評論可以保護道德,就像它們需要隔離感染傳染病的人以保護他們的健康一樣。在評論"印刷毒藥"時,一位美國評論員指出,一個用"淫穢故事"來"毒害社會"的"髒人"是"道德淪喪、瘟疫地區和麻風病患者",應該像"昔日的麻風病人"一樣"被社會抛棄"。

在對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的小說《多琳·格雷的肖像》(Portrait of Doreen Gray)的評論中,作者采取了類似的語氣,譴責它是"一個源于法國頹廢的肮髒文學的故事,一本充滿道德和精神腐敗惡臭的有害書,以及一本關于道德和身體上如何毒害一個活着的貴族年輕人的自滿情緒的研究"。

讀書多了,我們會喪失對真實生活的感覺力嗎?

照片 季節書籍的秘密生活,2014年。

閱讀,被視為"道德毒藥"

露西爾·埃爾曼格(Lucille Elmanger)使用"精神藥物"一詞來貶低她鄙視的出版物,這一說法延續了數百年來妖魔化文學作品的傳統。在關于異端的神學辯論中,将書籍與毒藥的描述進行比較也是很常見的。在抨擊一些倡導宗教改革的文獻時,托馬斯·摩爾爵士指責這些書是"緻命的毒藥,可能會使讀者暴露于'傳染性瘟疫'",而其他批評家則使用"道德毒藥"或"文學毒藥"等術語來提醒人們寫作的破壞性力量。德國哲學家亞瑟·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1778-1860)稱"壞書"為"思想的毒藥",用來"摧毀心靈"。作家西德尼·達克(Sidney Dak,1874-1947)認為,對于大多數新興的閱讀大衆來說,書籍消費隻能起到麻醉劑的作用,而"書籍隻不過是一種麻醉劑,從長遠來看,它會像可卡因一樣摧毀現實生活和生活"。

道德毒藥對知足的公衆構成的危險往往與被認為是淫穢出版物的書籍有關。然而,19世紀和20世紀的道德家傾向于廣泛地定義淫穢,并使用淫穢這個詞來描述出版物的"有毒"效應。約西亞·利茲(Josiah Leeds)是《印刷的毒藥》(The Poison about Printing,1885)一書的作者,他區分了"淫穢"和"廉價小說的不良影響",認為後者雖然不一定是"淫穢的",但仍然對社會構成毒藥。

19世紀末以來,淫穢刊物、轟動性報紙的熱潮,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閱讀的醫學和道德诠釋獲得了新的發展機遇。1880年,紐約反墮落協會發表聲明說:「這種文學毒藥正在危及社會生活的基礎。它正在污染我們年輕人的純潔生活和心靈。在1875年寫的一份報告中,維多利亞時代的美國倫理學家安東尼·康斯托克(Anthony Comstock)警告說,兜售淫穢作品的"精明狡猾"的商人"成功地将一種病毒注射到無辜和純潔的年輕人身上,如果不加以控制,将比體内最緻命的疾病更具破壞性",并說如果我們國家的所有老師,父母和監護人都能聽到我們的聲音, 我們會呼籲:留意您的圖書館,您的衣櫃,并了解有關您的孩子或監護人的信件的内容和主題的更多資訊,以便您家人的甜蜜和純潔不會受到污染和破壞。

康斯托克呼籲父母審查孩子的信件并監督孩子的閱讀材料,這不僅僅是維多利亞州高度道德污染的表現。康斯托克對父母的建議凸顯了人們對老一輩人是否有能力引導和教育孩子了解道德秩序價值的焦慮。閱讀教育和兒童識字率的培養已成為道德關注的主題,因為兒童敏感的心靈容易受到破壞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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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電視連續劇《正常人2020》。

正如羅斯金認為過度閱讀比暴飲暴食更危險一樣,通過閱讀傳播的道德毒藥被認為比實質後果更可怕。《星期日快報》的編輯詹姆斯·道格拉斯(James Douglas)将自己描述為反對"英國小說的污染和堕落"的活動家。他抨擊了裡克·裡夫·霍爾(Rick Reeve Hall)1928年的小說《關于女同志者的孤獨之井》(About the Lonely Wells of Lesbians),并聲稱該書助長了"堕落"。他希望小說引發的憤怒能迫使社會承擔起"從社會中清除麻風病的使命"。"我甯願給孩子們一瓶氫氰酸,也不願讓他們讀小說,"道格拉斯說。因為毒藥可以殺死身體,道德毒藥可以殺死靈魂。"

如果讀者在閱讀活動中未能表現出優雅、必要的選擇性和閱讀品味,就會被評論家視為糟糕的讀者。尼古拉斯·戴姆斯(Nicholas Dames)曾經說過,維多利亞時代的讀者是"西方曆史上第一批糟糕的讀者"。這些讀者不乏解讀文本的技能,但他們缺乏良好閱讀所必需的道德品質。紐約州立大學的研究人員指出,良好的閱讀需要"更高"和"更純粹"的思維形式,但在現實中往往缺少這些思維形式。結果,他們區分了讀者:那些閱讀者和那些善于閱讀的人:"每天,閱讀小說的熱潮和出版商制造的垃圾,甚至垃圾,填滿了書店和十分之九的客廳。然而,他們不是好讀者。"在報告作者看來,這種'解讀'實際上是堕落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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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幸福敲門時的照片》(2006)。

了解醫療化趨勢

過去閱讀的道德化表達已經減少,而關于它的醫學語言已經增長得如此之多,以至于任何形式的媒體問題都可以用健康影響來表達。埃裡卡·詹姆斯(E.L.詹姆斯的三卷準淫穢小說《五十度灰》就是一個例子。自2011年第一卷出版以來,它一直位居世界暢銷書排行榜榜首。

與19世紀和20世紀對專注于描述性的小說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今天的人們對《五十度灰》的内容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道德憤怒。雖然許多評論家批評詹姆斯小說的寫作品質差,對女性的描述,但他們隻是把它判斷為另一部普通的小說。西方主流社會也對它的出版如此漠不關心,以至于《出版商周刊》将作者《出版商周刊》評為"年度出版商",數百萬讀者願意公開承認他們讀過這本書。事實上,當改編自小說的電影上映時,《五十度灰》成為全國熱門話題,一些市民表示,他們很好奇能從電影中展現的中學到什麼。

從曆史的角度來看,《五十度灰》之是以能被社會接受,又不會引起社會對其影響的關注,是因為它用了一套心理和生理上的缺陷來表達。對小說影響的學術研究發現,小說的讀者往往與不安全的性行為和酗酒等"不健康行為"有關:三分之二的讀者一生中有五個或更多的性伴侶。

閱讀《五十度灰》是性關系混亂的标志,根據《女性健康雜志》上的一項研究。該研究所依據的證據顯示,此前沒有人研究過"健康風險與閱讀描繪女性被侵犯的流行小說"之間的關系。根據之前的人在探索維特的影響時提出的陳舊路線,該研究公開承認,缺乏經驗證據不足以阻止它對閱讀小說的影響得出強有力的結論:"盡管缺乏對這個主題的實證研究,但學者們仍然認為,個人經常在小說的影響下改變他們對現實世界的信念和态度。雖然該研究的幾位作者不言而喻地相信閱讀某些類型的小說可能會"對态度和信仰産生有害影響",但他們小心翼翼地避免公開對它們進行道德批評。

今天的評論家們表達了他們對某些類型的小說的擔憂,通常是用一種讨論健康風險的語言,而不是像過去的批評者那樣用道德語言。這種傾向對人們看待閱讀的方式很重要。閱讀和寫作技能過去被視為一種道德優勢,但現在它們更像是一種認知技能。作為一種認知技能,閱讀被剝奪了所有具有道德價值的屬性。它還面臨文化貶值的風險。

本文内容由北京大學出版社授權,摘自《閱讀的力量》一書。摘錄是節略的,标題不屬于原文。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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