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德國n年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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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月荔枝（來自豆瓣）

來源：https://www.douban.com/note/784095819/

前兩天，在知乎看到了一個舊話題“留學德國，值不值“。 突然腦海裡好多過往的畫面，是以今天就寫下這小短文， 和大家分享一下。

我來自一個十八線濱海小城，那裡空氣濕潤，夏季很長， 冬季很短。 十七歲那年，我離開小城去了一所普通大學求學， 平淡無奇地等待大學畢業。

決定留學的契機是畢業前的一次在深圳的實習，那個時候朝九晚五，擠着地鐵公交，一個月三千多的實習工資，日複一日，感覺往後的日子也該如此。那個時候，二十出頭的年紀，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不要什麼。 覺得自己的生活不該就這樣确定下來， 于是實習結束回到學校之後，開始了準備留學的事情。

選擇留學德國，是那個時候做了很多功課的一個選擇。 我的家庭并不算富裕，隻是父母較為開明，尊重并支援我的所有決定，包括那次的留學決定。 但留學是我的選擇，盡管他們支援，但我并不想讓他們為我的夢想買單，于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排除了英美這樣的留學大國。德國是那麼多個國家裡面相對成本效益很高的國家，大學基本不用繳納像英美那麼昂貴的學費，留學期間也可以合法地工作賺取生活費，還有就業市場穩定，如果以後要留在德國工作的話，機會相對很多。

于是就這樣開始了我的留德之旅。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從未出遠門的父親，堅持陪着我坐了七八個小時的汽車從小城到了廣州白雲國際機場。 在離别的機場和父親簡單地吃了一頓快餐，那個時候不善言辭的父親往我碗裡夾了一個雞腿，說，多吃點。 “多吃點“， 在往後留學日子，是每一次和父母通話裡他們最多的叮囑。

留學的日子，并不如外人想的那麼精彩。 剛來德國的時候，去超市不論買什麼，腦子裡都會換算成人民币的價格，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工作，花的每一塊錢都來自父母。記得那個時候吃的最多的是洋芋，胡蘿蔔和洋蔥，因為這是最便宜的蔬菜。

經濟上的壓力，讓我在來德國半年之内考過了德語DSH考試，比同語言班的大多數同學早入學一個學期。 那個時候，就連我的德語老師都說，教了那麼多學生，沒見過幾個一個學期就從A2考過德語考試的。學語言期間是不能打工，多學一個學期就意味着多一個學期沒有任何收入。 那個時候真的是拼了命地學德語，除了睡覺吃飯，至少每天13個小時的學習時間，讓我五個月不到的時間考過了德語考試。

就讀研究所學生之後，就有了合法的打工時間， 于是就開始投履歷找工作， 後來在入學第一個學期的第三個月找到了一份學生工， 在公司裡寫寫代碼和資料分析報告。學生工的工作一做就是三年，直到順利畢業和找到全職工作。

那些年，生活裡總有寫不完的作業，學不完的德語，幹不完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計算着每個月的生活費和花銷。 還記得2015年的除夕夜，那天去公司，老闆知道中國人的過年習俗，讓HR小姐姐用紅紙包了一個紅包給我，裡面裝了二十歐。 那一天的我來不及感動，下了班，拿着錢就去超市買菜，因為那二十歐是我口袋裡唯一的生活費。那時候正值二月，因為專業的原因需要換個好一些的電腦，攢的錢都花在電腦上了，恰巧二月需要交兩百多歐的學期注冊費，最後交了住宿費和保險費之後，銀行賬戶就隻剩個幾歐。買菜出來之後，母親微信來電，問我過年了，吃什麼了，錢夠花麼? 末了，又叮囑了一句 “過年了，多吃點，吃點好的。“ 那個時候我手裡拎着一大袋從Aldi買的打折蔬菜和肉，挂了電話，淚流滿面。

這樣的時光，一咬牙，就堅持了三年，這期間，沒有再問父母要過生活費，但也沒有回過家，盡管來回機票也就六百歐， 但那卻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那個時候的我，真的不知道當初的選擇值不值得，後悔麼? 後悔，在每一次想家的時候，在每一次拿不出生活費的時候，在母親遇挫生病沒辦法陪伴左右的時候， 在挂了科心裡壓力巨大但又不得不拿出一部分時間去上班的時候…… 再讓我重複來時的那段時光，我真的不能保證自己會比當時做得好。

再後來，我畢業了，在沒有拿到畢業證之前收到了大家所謂的夢寐以求的大公司工作合同。入職後的第三個月，學校寄來畢業證書和畢業典禮邀請函。打開信封看到證書的那一刻，我微微一笑，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畢業典禮那一天我沒有去，或許早已不需要一個典禮來紀念那些年的時光，因為那些過往已經刻在的骨子裡，銘記在心裡, 也或許早在半年前遞交完畢業論文的那一刻，我已經對自己說，恭喜你，畢業了。

再後來，工作一年多的時候給自己買了一套房，房子不大，可擺完了我這些年無數次搬家的行頭之後還略顯空蕩。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裡把自己的小家安下來。飄蕩了十多年的生活，把他鄉變成了故鄉，但也總算暫時過上一段安定的生活。

往回推演，我會回到當初的那個十八線小城市麼，大機率上我會選擇當時實習的工作留在深圳，就像千萬個北漂，深漂，滬漂一樣的年輕人一樣，可再之後呢，我的困境就像<<三十而已>>裡的王漫妮那樣，回不去的故鄉，安定不下來的他鄉。再看當初的選擇，留學德國值得麼? 于我而言，真的值得，它讓我從當初二十出頭的懵懂轉變成如今的相對成熟，讓我憑着一己之力完成學業，讓我不用依靠父母微薄的養老金付現在房子的首付， 讓我遇到了更好的自己。

最後想起之前微網誌上很火的一位香港作家的一段話：

“當你老了，回顧一生，就會發覺：什麼時候出國讀書、什麼時候決定做第一份職業、何時標明了對象而戀愛、什麼時候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隻是當時站在三岔路口，眼見風雲千樯，你作出抉擇的那一日，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當時還以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後來我去看了原文，找來了後半段話：

“而到如今，我明白過來，無論怎樣肆無忌憚地去過這一生，都不可能在白發蒼蒼時覺得這一切問心無愧。哪怕是當初看似平凡卻做出重大決定的一天，故事最後你還是會遺憾。這，才是實實在在的人生，值得被想起，慶幸曾經曆。 ”

與其說值不值得，價值大不大， 或許，“值得被想起，慶幸曾經曆“，才是最好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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