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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我的童年與故鄉·第一朵紅花1958-2023

【傳媒故事類話題】

家慈劉蕊華一直到晚年仍清晰記得“3月23日”這一天,她說:“作協已經停發了李又然的工資,又下令他離開北京去河北接受強迫勞動——張家口地區懷來縣東花園鄉南水泉村磚廠勞動改造(先在農業社勞動,後在社辦廠勞動),而當月我和三個孩子的生活費隻剩下一進制錢了。送李又然走後,我賣掉了他的西服和尼大衣,還有我自己的手表和皮大衣等物,以此暫渡饑寒。”

《文藝學習》編輯部與《人民文學》編輯部合并後,在作協資料室勞動的一些人,有被判為胡風分子的馮大海,有被稱為“二唐挂帥”之一的唐因,有被劃為一類勞動教養的右派分子馬敏行、羅仙洲(羅鬥)⋯⋯用當時的話來說,這裡都是被刺了字的罪人。于是,除資料室組長祖秉和負責派工外,再沒有作協的人來過問,很明顯這些人已被作協當垃圾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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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嚴李又然與侄子李成甘、外甥女葉聽秋

至8月,作協辦公室主任王翔雲打電話通知劉蕊華,她告知,組織上已決定将其調到内蒙古人民廣播電台去工作。當時,劉蕊華咽着淚懇求道:“再找個離北京近點兒的地方行嗎?比如保定等地。因為,我上有六十多歲的母親,下有三個還是嬰幼兒的孩子,李又然已下鄉接受勞改⋯⋯這樣一個家,被一分為四,我可怎麼辦?!組織上總應該給予考慮和照顧吧?!”劉蕊華知道自己這樣說無濟于事,但是,總還是痛苦地傾訴出來。不出所料,王翔雲,厲聲道:“這就算照顧了,再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你。”

7月,中國作家協會勞動鍛煉隊隊長韋君宜,由隔着官廳湖的東花園鄉南水泉村到暖泉鄉沙營村,對打聽李又然情況的熟人答道:“勞動挺好,和老鄉處得也不錯。”

8月22日,劉蕊華痛苦地把“家”收拾一空,三個孩子分散到她的母親家和雇的保姆家以及作家協會機關幼稚園,登上了去塞外的火車,從此,李又然、劉蕊華及其三個嬰兒大的兒女,這一成員年齡差雖大卻又剛建立幾年的家,被如此肢解得四分五裂了。文學即人學,如此地非人道,一個全國性文學管理機構負責人真就能辦出這等事來。

8月23日,劉蕊華走出呼和浩特火車站,走進内蒙古人民廣播電台報到,等待配置設定工作機關和崗位,後為内蒙古人民廣播電台國際新聞編輯。她說,全國一盤棋,電台的同僚很快議論起我的情況,使我,尴尬萬分而無法振作,難以面對又無法回避。

[008]我的童年與故鄉·第一朵紅花1958-2023

家慈劉蕊華在青島國棉六廠體驗生活

李蘭頌依稀記得,從出生後八個月即到外婆家的他,一是有曾在燈影下被外公抱過一次的幻像,二是陽光下由二外婆帶到西直門内姑子廟與尼姑說話的和藹情境,三是有外婆時不時地帶去中國作家協會幼稚園看姐姐以及上老爺廟後巷保姆家瞧弟弟。然而,李又然、劉蕊華的三個子女,此前和此後絕對沒有過一家五口圍繞一個餐桌食用過一頓飯的情境,每個孩子從小開始就已失去家庭的天倫之樂、溫飽之福。

據李達妮回憶:五姨(劉蕊蓮)的媽媽,我們都叫她奶奶;她,高個子,很和藹,有文化。外婆家裡有長凳子,奶奶搞掃盲,當民辦教師。她住進醫院,大人們帶我去看望,卻不讓小孩進病房,我就在走廊裡等待。這是在1958年前後,我三、四歲。

而我對于1958年的記憶——隻有一件事,這件事就是:二外婆領我去西直門邊那座姑子廟,在和煦的陽光下,一尼姑愛撫地誇贊我聰明又乖巧,我至今記憶的很清晰。回家的途中,二外婆買了一個大紅蘿蔔,1985年《松花江之歌》詩集收我一小詩叫:

李蘭頌:《一朵紅花》

當我

把一隻大紅蘿蔔

勉強抱起的時候

面孔憋得

比大紅蘿蔔還紅

可親的外婆

見人就說

這孩子勁兒大

我在陽光下笑了

多麼像

一朵紅花

[008]我的童年與故鄉·第一朵紅花1958-2023

家慈劉蕊華看我寫他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