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确實是數位寶貝
真新鎮小茂 | 文
說實話，當看到《數位寶貝 幽靈遊戲》在國内平台被偷偷下架的消息時，我并沒有太多錯愕。
确實搜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總算來了的宿命感。畢竟這部動畫本就沒什麼小孩子看，收視率和讨論度都不高，卻時不時因為恐怖、獵奇等元素，變成網上的水貼素材。
出自第43話《紅眼》
你沒看錯，我說的就是那個《Butter-fly》一響衆人淚目，承載無限大夢想的《數位寶貝》。《幽靈遊戲》則是系列的動畫第9作，而且是接檔《數位寶貝大冒險》，被定義為系列的正統續作動畫。
但和前幾作不同，《幽靈遊戲》的故事以單元劇的形式展開，劇情也更多發生在現實世界，用一個個恐怖驚悚、詭異獵奇，甚至是毀三觀的都市傳說，讨論數位獸和人類的關系。
第40集《螺旋海岸》中，加入了緻敬伊藤潤二《漩渦》和《阿彌殼斷層之怪》的元素
動畫剛開場，編劇就給我們立了下馬威。第一集裡盜取人類時間的“縫口男”，真實身份是“時鐘獸”，接觸到人類會使花季少女瞬間被吸幹變成枯槁老妪；緊接着第二集，又出現了數位獸把人拐走制成幹屍木乃伊的劇情。
當你們以為動畫隻是想整點噱頭吸引眼球時，編劇的筆卻走上了人們未曾設想的道路。第24集《扭曲的愛》中，出現了人獸虐戀的詭異情節。來到現實世界的“觸手怪”阿傑特獸因為孤獨無意間愛上了男二，心理扭曲走上了綁架人類的道路。
其實這一話是有些深度的，讨論了社會邊緣人求而不得的禁忌情感。最後阿傑特獸産生了更大膽的想法，想讓自己變成人類融入社會，然而卻拔去了自己的生機，最後像小美人魚化成泡沫般灰飛煙滅。
第26集《饑餓公館》加入了數位獸吃人的恐怖情節。蛋蛋獸因為與人類缺乏溝通，無法了解為何人類可以将其他生物當成食物。為此它開始嘗試吞噬人類，并且吸收了人類的意識，而那些被吃掉的人則徹底死亡變成了沙子。這一話除了“人工智能覺醒”，也探讨了不同種族能否和平相處的問題。
最近播出的第48話《白色婚紗》更是堪稱兒童邪典。本集劇情倒沒什麼可說的，但裡面蘑菇獸的設定非常邪門。它們綁走一大群新娘，在新娘身上培育蘑菇，因為幸福的情感變成絕望時，蘑菇會更鮮美可口，然後就有了下面的掉san畫面......
最後被可愛的男孩子擺平了
寫到這裡，你應該能了解《幽靈遊戲》被國内平台偷偷下架的原因了。目前官方沒有任何解釋，我們不知道它會被“整改”後重新播出，還是就此淪為網盤番。
捆綁Play、人獸戀、吃人，還有詭異的蘑菇怪，一切的細節表明，這和我們記憶中的《數位寶貝》不太一樣。這種感覺，就仿佛未來哪天喜羊羊真的被灰太狼吃掉，讓人震驚《數位寶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黑殘深”了？
但你知道嗎？《幽靈遊戲》的黑殘深，其實隻是數位寶貝IP發展軌迹的冰山一角，是以我的三觀并沒有被它毀掉多少。《幽靈遊戲》也許是最獵奇的，但絕不是最深刻、黑暗的數位寶貝作品。接下來我們會品一品系列其他的一些動畫和遊戲，就能看懂其中的醍醐味，記憶裡的童年陰影也逐漸清晰。
還是先從人氣最高的初代動畫《數位寶貝大冒險》（Digimon Adventure，以下簡稱DA）開始吧，這是系列永遠繞不開的一部作品。
仔細回味，不難發現DA的劇情，相對于同時期的子供向動畫更加成人化，是為數不多讓我們直面死亡、離婚、别離等現實負面元素的一部動畫。
阿和阿武父母離異
值得一提的是動畫第21集《滾球獸在東京》，用彎曲的空氣、灰暗的色調和反複播放的《波萊羅舞曲》塑造出陰郁的氣氛。太一8歲的妹妹嘉兒身上則有超越年齡的成熟，營造出一種微妙的色情感。後來本集的編劇細田守接受采訪承認他确實有搞德國骨科的想法，可惜這個設定後來被總導演否定了。
是以這兩人官設還是正常兄妹
DA對于徽章的含義也有獨到的設定。八個孩子的徽章所代表的的屬性并非完全的光明面，同時也對應了他們人格中自我懷疑、最脆弱黑暗的那一面。太一持有勇氣徽章，但他曾有勇無謀地讓亞古獸錯誤進化，也曾經差點害死自己體弱多病妹妹，讓自己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恐懼當中；
“哥哥，對不起，我把球踢歪了”
持有友情徽章的阿和，因為父母離異讓他失去本該有的親情；持有愛心徽章的素娜，曾質疑母親對自己的愛......每個人都有着黑暗面，直面人生中的痛苦并尋找光明，肯定夢想的力量，才更符合本作“成長進化”的主題。
不過DA本質上仍是一部子供向動畫，我們這一代人也幾乎人人都看過，這裡就點到為止。而下面的故事就更符合“黑殘深”的定義了。
動畫第三部《馴獸師之王》 (Digimon Tamers，以下簡稱DT)，對《數位寶貝》系列而言是承上啟下之作。在第二部口碑不盡人意後，DT非常大膽地放棄了前兩部動畫的世界觀，而是啟用平行宇宙設定，将作品拉入了現實主義基調。
DT的編劇是大佬級劇作家小中千昭。他早年執筆恐怖作品，對日本恐怖電影産生了巨大影響，被稱為是“日式恐怖的靈魂人物”。後來小中千昭為影視劇撰寫腳本編劇，又貢獻了包括《迪迦奧特曼》、《蓋亞奧特曼》等一系列經典。
在DT的平行世界裡，數位世界和現實世界計算機的發展曆史是一脈相承的。數位世界由科研團隊野生小組創造，後來他們解散加入了蘋果公司。最終Boss帝厲魔則是美蘇冷戰時的産物，用于監控、記錄和清理所有的網絡資料。
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DT的數位獸世界同樣符合現實中的達爾文主義：弱肉強食，适者生存。數位獸之間會互相搏殺，強大的數位獸吞噬掉弱小者的資料讓自己變強。小中千昭就是建構了這樣一個需要直面死亡的殘忍幻想世界。
常年被迫害的獅子獸幾乎每一部都要死亡，但它在DT中的死是最讓人刻骨銘心的。作為重要角色樹莉的伴生數位獸，獅子獸這位溫柔大叔第一次照亮了樹莉的人生，填補了她對父愛的渴望。可剛從深淵爬出的少女，命運就奪走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這直接導緻了少女的崩潰，推動主線劇情發展，但也為她最後終于走出殘忍的人生，真正獲得成長埋下伏筆。
至于本作的Boss帝厲魔，被很多人認為是系列逼格最高，最成功的反派。它的可怕之處在于，其毀滅世界的底層行為邏輯完全是被人類自己設定好的，是人類要求它“資源過載就清除還原一切”。它代表着消滅，平衡和重生，有神話裡“諾亞方舟”的屬性，而上帝卻是人類自己，警醒着人們不要被自身的傲慢所毀滅。
賽博+克蘇魯
DT把如何看待生命的意義、敬畏自然等哲理融入故事中，換來的是冒險和進化變成了次要的内容，更鼓勵我們回頭審視自己的人生。
然後我們跳過其他動畫作品（主要我也沒都看過），來聊前年上映，引發無數人回憶浪潮的電影《數位寶貝：最後的進化》。
距離DA播出20年後，對于步入社會的人，《最後的進化》更像是獻給成年人的告别禮。
在DA的世界觀設定裡，之是以被數位世界選中的都是小孩，是因為孩子擁有無限進化的可能性。電影将設定進行了延伸，随着太一他們漸漸長大，人生軌迹也越來越确定，未來的可能性一點點被削減，是以被選中的孩子們最終會失去自己的數位寶貝。
電影裡，太一是即将畢業的大學生，站在人生抉擇的十字路口，和我當初一樣迷茫。但是他們沒有和身邊數位寶貝傾訴，而是選擇更社畜的方式，喝酒撸串以及看小黃書來排解壓力。
與此同時，比太一小三歲的阿武、嘉兒以及02的主角團，還在每天嬉笑打鬧，樂觀地展望未來，兩邊形成了鮮明有趣的對比。
少年的英雄事迹沒有助推他們走得更高更遠，反而成為壓在身上的負擔。成長就是被大環境異化扭曲的過程，是逐漸被社會一刀刀割掉心中“數位獸”的過程。成長的迷茫與童年的離去，是電影《數位寶貝：最後的進化》想告訴我們的主題。
從DA讓你直面黑暗的勇氣，到DT複雜壓抑的哲學話題，再到《最後的進化》中面對成長的迷茫。可以說從一開始，“黑殘深”就是《數位寶貝》動畫中不可或缺的元素，過去如此，以後也一樣。
接下來該聊聊遊戲了。《數位寶貝》經常被拿來和世界第一IP《精靈寶可夢》進行對比，然後在銷量和影響力方面被公開處刑。
不過兩者主題其實有很大差異，《精靈寶可夢》是真正的全年齡向，讨論人們如何追逐夢想；而《數位寶貝》則聚焦于科技世界的日益發展，讨論科技如何與現實世界共存，年齡層明顯更高一些。
《數位寶貝》遊戲後期的畫風也完全脫離了子供向。2015年發售的《數位寶貝物語：網絡偵探》有非常時尚帥氣的人物造型，也不乏袒胸露乳的性感大姐姐，比如女偵探暮海杏子。由于她被“十三皇家騎士”之一的阿爾法獸附身，又普遍被玩家們親切地稱作“法姐”。
《網絡偵探》劇情的特殊之處，在于将重心完全放在了人而不是數位獸身上，有很多關于網絡與現實關系的議題和思考。近未來的日本誕生了虛拟網絡空間“EDEN”，人們可以通過佩戴裝置，讓精神暫時脫離肉體進入到EDEN當中。從購物、看電影，再到企業間的商務交易與行政機關的手續，EDEN可以滿足人們除了生産外的一切需求。某種程度上它應該屬于“元宇宙”題材的作品。
網絡空間EDEN是由“神代企業”一手創造并經營，賽博朋克元素拉滿，自然不存在真正的人人平等，貧富差距反而更加明顯。最下層“Kowloon（九龍城寨的音譯）”是充滿了各種老舊資料的廢棄區域，在這裡沒有法律的限制，成為了駭客與犯罪滋生的土壤。
《網絡偵探》取得了不錯的市場反響，後續還推出了衍生作《駭客追憶》。該作中提到了“莊周夢蝶”的哲學命題，有人在現實生活中默默無聞，但在EDEN中擁有不凡身份。對于他們來說，究竟哪邊才是現實，亦或者兩者都是？我們的主角就是扮演着這樣的身份，主角所在的駭客團隊名為“HUDIE”，正來自于中文蝴蝶的拼音。圍繞女主艾莉卡的劇情，也都圍繞這一命題展開。
現實中隻能躺在床上治療的艾莉卡
然後我們來聊聊最近發售的《數位寶貝：絕境求生》。說實話本作的口碑遠不如《網絡偵探》和《駭客追憶》，但把“黑殘深”玩了個底朝天，以至于引發了一些“毀童年”的争議。
正如《絕境求生》這個副标題所言，講述一群多少帶點心理障礙的少年，意外穿越到了數位獸世界中。可惜本作中的數位世界并不美好，到處危機四伏。少年們要極力避免死亡，找到回歸原本世界的方法。
可能是為了和前面所有作品做出區分，本作中主角團之間的關系并不和諧，動不動就爆發沖突，在互相猜疑中建立和數位獸的聯系。《絕境求生》的“成人化程度”在整個系列中也稱得上首屈一指——比如遊戲裡每隔一兩章就有不可避免的死亡，死法除了被怪物毆打緻死，還包括精神崩潰被怪物屠殺的場面。
和我們最熟悉的DA相比可謂是兩個極端。隻是這種略顯刻意的黑殘深劇情，也許并非是最好的選擇。
《數位寶貝》不太行了，可能是還在關注這個系列的粉絲都能達成的共識。
《數位寶貝》昙花一現的熱度，在2003年之後便開始崩潰。第四部和第五部動畫之間長達3年的空窗期，使得《數位寶貝》在日本的熱度遭遇了斷崖式下滑。受此影響，萬代的數位寶貝系列玩具銷售業績陷入了低谷期。
是被當時在日本很火的《魔法少年賈修》擠掉了檔期
更緻命的是，萬代傾力打造的第六部動畫《數位寶貝：合體戰争》收視率和周邊都暴死，沒能吸引新鮮血液，留存的粉絲群體年齡也越來越大。《數位寶貝》的“高齡化”“黑殘深”路線，實質上更多是因為人氣低迷，新鮮血液不足，導緻群體高齡化之後的無奈之舉。
我們能看到萬代做出了不少嘗試，可終究沒能讓IP重回巅峰。無奈之下，他們又隻能拾起DA，打并不高明，但無可奈何的情懷牌。
口碑并不好的《數位寶貝tri.》，延續了前兩部的世界觀和劇情
就連最成人化的《絕境求生》，主視覺圖中八人八獸的主角團坐在破敗的教室裡，構圖都充滿着緻敬DA的意味。PV中亞古獸進化成巨龍獸，也是在緻敬DA的源頭——初代數位暴龍機的“正統”進化路線。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數位寶貝IP最後的掙紮，但目前看來無論是東映和萬代都還沒有放棄嘗試。數位寶貝的TCG還算小有人氣，各大城市都能找到一些玩家。最新的《幽靈遊戲》也在不斷嘗試新内容，作為一個經費不足，用來維持聲音的企劃，也算是達成了任務目标。
既然無限大的夢想還沒有走到終點，誰又能斷言哪天不會進化出新的火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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