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個“元寶”
【鄉土小說】|王安朝
鄉村小故事
這天，吳大媽慢騰騰地回來了。
吳大媽一手拄着拐棍，另一隻手掂着一個半新不舊的小包袱。
進村。吳大媽問翠翠家在哪裡住，年輕的小媳婦和來往的小青年都不認識她，也沒有搭腔。
吳大媽繼續往村裡走，這時候有一個六十來歲上街趕集的劉大嫂認出了她。
劉大嫂很驚奇地說，吳大媽，你啥時間回來了。
吳大媽說，才回來，家門都摸不着了，村裡變化真大，在家先都是瓦房現在都成樓房了。
劉大嫂說，你出去的時間不短，恐怕有20來年了吧。
吳大媽說，是，小媳婦們一個都不認得了。
吳大媽又唉聲歎氣地說道，回來了，孩子們也不着還認我這個媽不認了。
劉大嫂說，回家試試，你雖說沒有養孩子長大，但你生了他們，也有功勞。隻是……孩子們正需要你的時候，你狠心撇下啦孩子。
原來，在20多年前，吳大媽生下翠翠、大孬和小孬後，吳大媽的丈夫突發急病離世。
當時吳大媽三十來歲，年紀輕輕，正是孩子們需要母親溫暖的時候，吳大媽竟狠心又走了一家，跟了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重新生起了爐竈。那時候，孩子們都小，嗷嗷待哺，翠翠最大10歲，大孬7歲，小孬才4歲。
這次回來是因為吳大媽又找的老頭去世後，老頭家的孩子不願養活吳大媽硬是把吳大媽給攆回來了。
20多年後，曾經孤苦伶仃沒有享受媽媽溫暖的孩子們都通過自己的奮鬥成家立業也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孩子們也早都把自己的親生母親——吳大媽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吳大媽摸進家門，先是碰見了大孬的媳婦，問，是不是大孬的媳婦，還說自己是大孬的媽媽。
大孬在老宅子上住，大孬的媳婦看眼前拄着拐棍的老婆兒，窮酸吧唧，說，“我不認識你，你趕緊走吧！”
吳大媽說，我是大孬他媽，你給大孬說說。
大孬聽說母親回來了，非常惱火地說，“俺都小的時候，你不管俺，你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去了，現在俺們的日子才都穩定住，你可回來了，俺沒有你這個媽，俺都不管你，你該往哪去往哪去。”
正說着，小孬聽說母親回來了，也過來了，小孬一見母親柱個拐棍，也說，該往哪去往哪去，俺小的時候你咋對待俺了，現在成累贅了你回來叫俺養活類，你想想該養活不該。
吳大媽确實有點理虧，回到家裡，孩子們都不管她，都狠小時候沒有得到溫暖。
吳大媽隻好拄着拐棍來到了村委大院，尋找村幹部協調。
村幹部先給吳大媽批評了一頓，說，虎毒還不食子哪，你都敢狠心撇下孩子們不管，孩子們不管你也有道理。然後，村幹部緩和了一下口氣對王大媽說，你年紀大了，賴好得有個窩，我把孩子們都叫過來說說。
大孬、小孬、翠翠都趕到了村委大院會議室。
村幹部壓制着孩子們說，“再不養活也得養活，恁母親還能活幾天，做飯的時候，多添一瓢水有碗飯吃算了！再說恁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沒有母親哪有恁，母親十月懷胎也是很辛苦的，看在生恁姊妹仨的面子上，今天也得把母親接走，養活！”
村幹部的話起到了作用。
翠翠是老大，翠翠對大孬、小孬說，中，咱聽村幹部的話，給母親領走吧，有碗飯吃就行。
大孬本來才蓋的房子，家裡拾掇得吱吱愣愣的，一看母親穿着寒碜，回來還得安排吃住，也老不想安排，最後想來想去，把母親安排在了門樓裡，簡單搭建了一下，将就放下一張床。
母親回家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半月之後，翠翠的舅舅，也就是吳大媽的弟弟知道了姐姐的生活現狀，就過來看姐姐了。
舅舅先埋怨姐姐不該扔下孩子不管，看姐姐老難，接下來給姐姐出了個注意，告訴姐姐配合住自己就行，這樣孩子們都會一門心思地照看姐姐了。
姐姐點點頭，表示配合。
又過兩天，舅舅掂着一個木箱子和幾個水煎包子過來看望姐姐，這時候，大孬的孩子正在院子裡玩，舅舅把大孬的孩子叫到了姐姐狹小的房間裡，掏出水煎包子叫孩子吃，孩子在一旁吃包子，舅舅對姐姐說，你把10個元寶好好儲存起來，仨孩子類，将來一人分三個元寶，誰要是對你最好，将來可以把剩下這個元寶分給誰，這樣都沒意見，再說，一個元寶在咱縣城裡能買一套小房子。
說後，舅舅走了。
大孬的孩子看着小，很機靈，一聽說奶奶跟舅爺說到的元寶，趕緊給大孬說了說。大孬随即跟媳婦說了說。
第二天，大孬跟媳婦把後上房打掃了一下，換了一床新鋪蓋，媳婦還給吳大媽買來了一身時尚衣服。
大孬一改往日神态，說，媽，搬到上房住，睡到這裡，村人進來看見不好，你畢竟是我親媽哩，媳婦也說，叫你就住在我這裡，我給你伺候好，随後叫我給你住的小房子拆掉。
小孬在村西頭居住，小孬的媳婦看着大孬對母親一下子變得真好，想着裡面一定有問題，考慮到母親手裡肯定有錢，要是沒錢，大孬咋着也不會恁關心母親。
小孬還經常看到平時吝啬的嫂子忽然大方起來，經常趕集買魚割肉，改善生活，這種信号很不正常。
小孬很想知道底細。
小孬就從侄子嘴裡掏話，侄子把吳大媽和舅爺悄悄說話的事兒給小孬說了說。
小孬心如明鏡了。小孬也斷定，母親出去了20多年，一定是弄到了錢才回來養老的，手裡說不定還真有10個元寶。
小孬對母親的态度跟翻書一樣迅速改變，也在自己家裡弄個了老人的房間，打掃一新，供母親住宿。
母親醬菜色的臉上漸漸有了紅暈。
大孬和小孬在給母親生活的時候，趁母親高興時也單獨問過母親元寶的事兒，母親隻是很淡定地說，我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再給恁交代。
寒來暑往。
吳大媽跟着孩子們生活了十幾年後，村人都羨慕地不得了，說，你看大孬、小孬不顧前嫌，對老人真孝順，還說自己的孩子們能抵住人家孩子的十分之一都算是燒好香了，還把大孬小孬往孝順老人楷模榜上推薦，大孬小孬多次成為村裡的學習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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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夜裡，母親去看戲，走在過道上，一不小心，被對面一輛刹車失靈的小車撞來，當場斃命，小車司機給吳大媽賠了30萬塊。
大孬、小孬、翠翠把母親拉回家，很快辦理了後事。
辦完後事，大孬說，咱媽生前說有10個元寶，是不是在床底下木箱子裡放着，箱子是咱舅拿過來的，一直鎖着。現在咱姊妹們都在，咱把木箱子打開。
木箱子打開後，裡面有10個銀光閃閃的百色圓球，大孬、小孬拿到手裡一看，很輕，不像元寶，手一掰，原來是面塊捏的小蛋蛋，外面用一張白泊紙包着。
看到這，孩子兒媳哭的一個比一個痛，村人都跑過來勸着說，甭哭了，甭哭了，人死不能複生，恁也都盡孝了，也給母親送終了，母親臨死還給恁掙了30萬，不遺憾，不後悔！
村民們越是這樣說，孩子們的哭聲越是哭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