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綠色中國融媒體記者 鐵 铮
寫欽韓芬，難。
難就難在這位卓有成就的女企業家，在接受我采訪之前，竟未提供任何文字材料。
做得多，說得少，甚至不說，是她最突出的特點。
幾個月前就開始聯系采訪她。疫情原因，她一直未能傳回北京。直到國慶節前的一天，我才在順義區天北路的一個偏僻的工區裡見到了她。工區的四周都是莊稼地，長滿了老玉米。我從五環内坐車到那裡，差不多需要1個小時。
出乎我的意料，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董事長。一襲黑衣，身材嬌小，完全沒有叱咤風雲的作派。溫文爾雅，輕聲細語，溫和得像一位幼教老師。
我把第一印象告訴她時，她笑了。原來，我已經不是第一個對她有這種印象的人了。一位全國知名的企業家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這樣說的。
采訪中，我不問，她不說。很多時候都不是她在回答提問，而是在場的總經理代為回應。聯想到聯系采訪時她一再說，總經理還在來北京的路上，等總經理到後再定時間，我有些明白了。原來，總經理是她接受采訪的援兵。
盡管如此，我還是走近了她的天地。我看到，少言寡語的她，内心深處竟有一個讓胡柚走向世界的夢。
她一直都在為實作這個夢而奮鬥。
她的初心是胡柚
寫欽韓芬，要從她的家鄉常山縣寫起。
常山位于浙江西部邊境，與江西省相連，地處金衢盆地西部、錢塘江上遊，曆史上素有“八省通衢、兩浙首站”之稱。常山曆史悠久，早在東漢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建縣。唐朝鹹亨五年(674年)以常山為名至今。常山屬亞熱帶地區，四季分明，雨量充沛，哺育了勤勞的常山兒女，孕育了常山“三寶”——胡柚、猴頭菇、山茶油。
居“三寶”之首的常山胡柚，是欽韓芬童年的底色，也是她長大成人後孜孜以求的事業坐标。
常山胡柚是柚與其它柑類天然雜交而成的，唯常山縣所獨有。它的色澤金黃，果實美觀。别看單果隻有300克左右，但營養價值很高，富含多種維生素和人體所需的16種氨基酸以及磷、鉀、鐵、鈣等元素。
在常山人人皆知，胡柚的肉質飽滿，脆嫩多汁，具抗菌、降低血糖、增強維生素C的作用，是集營養、美容、延年益壽于一體的、老少皆宜的純天然保健食品。
遺憾的是，長滿胡柚的常山，早些時候并未成為當地百姓的金山銀山。一位常山籍司機師傅告訴我，常山的胡柚甘中微苦，有的人吃起來并不覺得可口。
創辦常山胡柚企業成了欽韓芬的初心。她的想法是，不能讓鄉親們捧着佳果受窮，要讓常山變成金山銀山，要讓胡柚走出常山、走向世界。
胡柚的價格低，賣不出好價錢，百姓的收入上不去。市場找不到，銷路打不開，深加工沒起步。欽韓芬的胡柚世界夢實作起來并非易事。
她出生在教育之家，是地道地道的常山人。父親當過常山縣一中校長，被授予過全國優秀教師稱号，可謂是桃李天下。哥哥、姐姐都在體制内，不是當醫生，就是做教師。家裡唯獨她一人，在辦胡柚企業這條路上義無反顧。
學校畢業後，她曾在常山縣微生物廠工作，後來進了食品品質檢測站，一路順利當上了副站長。她不怕吃苦，也能吃苦，不但沒有一點嬌驕之氣，反而有一股子堅持到底的韌勁兒。1991年，她為縣裡做猴頭菇生意，竟做進了人民大會堂宴會廳。
說起她的下海，還和一位當紅明星有關呢。這位明星和常山縣合作辦起了飲皇公司，專攻胡柚汁加工，卻因技術不過關而敗走麥城，公司虧損嚴重，瀕臨破産。
那是1993年的一天。她走進北京市安慧西裡的一個高檔小區，坐電梯到了那棟樓房的最高兩層。大明星的母親、妹妹都在，一條白色的小狗跑來跑去。受縣政府委托，她和公司上司與大明星談判有關善後事宜。
失敗就失敗在産品包裝技術不過關上。因為胡柚是酸性果，無論是塑膠瓶、玻璃瓶，還是易拉罐，能想到的包裝都會受到一定的腐蝕。
這次與大明星的接觸，竟成了她下海的契機。大明星的慘敗不但沒有吓退她，反而讓她越挫越勇。她不相信寶貝一樣的常山胡柚會賣不出去。她做了一個讓周圍人都吃驚的決定，自己創辦胡柚企業。
她說到做到。1997年，她毅然下海。起初，公司還沒有成立，一共才四五個人。雖然剛剛起步，但她當時的決心就很大，要把胡柚賣向全國，賣向全世界。
為了企業的歲月靜好
上世紀90年代，大陸的水果行業還停留在散、亂、小、雜。1991年，欽韓芬婚後随夫定居北京，心卻還在常山、在胡柚上。
當時瞄着做胡柚的企業并不隻有她一家。常山本土企業早就開始了對胡柚深加工的探索。其中一家國有企業勢頭不小。她并不服氣，心想一定要蓋過它。于是，她給自己的企業起名“艾佳”，就暗含了這層不好明言的意思。
為了企業的歲月靜好，她不辭辛苦、負重前行。起初，她主推的是銷售胡柚鮮果。為了打開銷路，她坐着綠皮車全國跑，吃過的苦一火車都拉不完。從常山到深圳，當時坐火車要20多個小時。她帶着張舊報紙，太累了就在座位底下一鋪打個盹。那時從浙江到新疆，要連續轉三五次車，兩三天後才能趕到。2塊錢、5塊錢的小旅館她都住過。
為了堵住甲方的采購員，她一蹲就是半天，說盡了能說的好話。客戶不了解、不認可，她承受着說不出的委屈，耐着性子想方設法地勸說。天還不亮，她就推着平闆車趕往北京花家地的早市擺地攤，用常山國語吆喝着賣胡柚。
在她的北京順義2008年奧運會水果配送中心辦公室裡，我看到牆上挂的條幅上面寫着，“發上等願，享下等福”。其實，每天忙忙碌碌的她，根本沒時間停下來仔細看看這個條幅。她不知道這話出自晚清重臣左宗棠，也不知道李嘉誠辦公室裡也挂着同樣的條幅，但這話的确是她辦胡柚企業的真實寫照。
一片冰心系胡柚
欽韓芬的志向是：為生産基地提供一流的技術，為居民提供一流的果蔬。
浙江艾佳之樹，刻下了這樣的年輪：1999年，浙江艾佳成立，從常山胡柚種植和銷售起步。
2001年，由機關、社會團體、高校、部隊等團購業務擴充為商超配送。
2006年，開始新疆蘋果、甘肅蘋果、庫爾勒香梨等基地建設。
2008年，公司開始在全國範圍内商超配送，先後與多家知名商超開展合作。
2010年，開拓配送中心。
2018年，投入無損檢測裝置。
她秉承“誠信經營，克勤克儉，與時俱進，永續經營”的理念。她是做品質檢驗出身，深知品質是食品加工業的命脈。堅持做品質，是她多年辦企業獲勝的法寶。
2019年，一直心系故土的欽韓芬将企業總部安在了常山。為了企業更好地發展，她放棄了随行就市的采購模式，投入大量資金開發自建原産地标準化生産基地，引進了先進的技術、裝備、人才，全産業鍊打造高品質産品，不斷提升産品的核心競争力。
她重視科技。在她的帶領下，浙江艾佳整合人才、場所、基地和品牌影響力等資源優勢，與高校和科研院所聯手，成立了産品研發中心、數字化農業儲備研發中心、科學實驗基地。在研發中心、科技小院、項目課題等平台上，通過聯手、揭榜、共享方式，推進一二三産業融合關聯發展。
她依托常山胡柚原産地資源，組織建成了年産3萬噸的胡柚速凍生産線、1萬噸胡柚榨汁生産線、胡柚數字化分選生産線和6.8萬立方米的冷庫，投資5.8億元建設了“漫遊溪谷”胡柚主題公園項目，推動胡柚産品在有機、綠色、低碳發展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如今的浙江艾佳早就鳥槍換炮。該公司注冊地在浙江常山縣，主要業務中心在北京和武漢。公司通過“産區基地+倉儲加工+冷鍊配送+商超餐飲”的模式，建立胡柚産品生産鍊與供應鍊。
哪的果蔬好吃，就把基地建在哪兒!她在西北、在東北、在中南，自建、聯建了5萬多畝标準化基地。在新疆、四川、甘肅等全國14個省市區，她建設了40多個名特優果蔬基地，在北京、上海、深圳等10個區域中心城市建有市場銷售平台。
她建立的面向全國的高端果蔬集散基地，實作了分揀加工、儲藏保鮮、冷鍊配送全年周轉一條龍運作，成為綜合性現代農業産業化、社會化服務的典範。
我沒有能夠看到她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但我看到了她親切地和工友們交談，看到了她中午和工友們圍坐在一起吃工作餐。
胡柚基地
隻愛這瓶新鮮
欽韓芬切身感受到，科技是讓胡柚走向世界的指路明燈。
在她的主導下，浙江艾佳先後與浙江大學等高校、中國農科院等院所，聯合研發胡柚全果高值化利用等。
多年來，她一直深耕胡柚産業。她主持開發了“艾柚香”品牌胡柚果汁，錯峰消化胡柚鮮果季節性壓力，增加了胡柚的價值。
浙江艾佳主打的産品之一，是常山胡柚系列果汁飲料。采用非濃縮還原工藝生産的NFC胡柚複合果汁，是王中之王。它自然微苦，天生清涼。它100%的純果汁，因零添加劑而需要低溫冷藏儲存。不添加糖、水、防腐劑等任何添加劑，最大限度保留了胡柚的營養和風味。
公司的從業人員拿來一瓶果汁。我拿在手中仔細端詳，隻見瓶子上用中英文印着一句話：隻愛這瓶新鮮。我仿佛看到了她和她的團隊們為了這瓶新鮮拼搏鏖戰的身影。
她一再說，少寫我，多寫寫公司的産品。據她介紹，公司還擁有胡柚卡曼橘複合果汁飲料、胡柚青檸飲料、柚柚水——胡柚氣泡複合果汁飲料等。公司研發出的胡柚果醬，清苦溫潤，食養兩用。
新鮮的産品還有速凍果蔬。據了解，公司建設了一條年生産能力1萬噸的速凍果蔬産品生産線，其速凍能力每小時達3噸。可生産各種樣式的的速凍産品，還可根據客戶需求定制産品及包裝規格。西蘭花、毛豆仁、胡蘿蔔等速凍後依然綠色盎然，而速凍混合蔬菜包色彩斑斓、十分誘人。
她不斷加大研發的投入，通過一系列深度開發，胡柚飲料、胡柚果醬、胡柚茶飲、胡柚氣泡水等各種衍生産品已經形成規模，向日化、食品和功能性産品等方向輻射，以滿足更多的市場消費需求。
隻愛這瓶新鮮，也是她的心聲。
扶貧扶出個“全國先進”
2021年2月2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作出了關于表彰全國脫貧攻堅先進個人和先進集體的決定。浙江省有7家企業受獎，欽韓芬的企業名列其中。
欽韓芬的企業全名是浙江艾佳果蔬開發有限責任公司。這家國家重點農業龍頭企業，在欽韓芬的上司下，曾經獲得中國綠色産業博覽會金孔雀獎、北京奧運功勳獎章等榮譽。但這些都沒有“全國脫貧攻堅先進集體”這個稱号更讓人頓生感觸。
她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把扶貧幫困的政治任務與龍頭企業的社會責任放在第一位。從2003年起，她就開始産業扶貧，在西北、西南等部分貧困地區，通過和農民共建合作社、收購農特産品、新技術革新等方式，幫助低收入農民實作脫貧。
她帶領公司憑借農産品基地布局和銷售鍊路建設的資源優勢，積極響應黨和政府号召，以“公司所能及，貧困戶所需求”為抓手，堅持産地扶貧優先，産業扶貧優先。
常山胡柚是當地的主導産業，一直是農民增收的重要途徑之一。在欽韓芬帶領下，公司在胡柚産業更新發展、助農增收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
她親手建立了常山胡柚産業社會化服務中心，無償為柚農提供胡柚品質分級服務。通過将高品質胡柚推銷到大城市消費的高端市場，提升常山胡柚銷售流通層次和價格。
2020年抗擊新冠疫情期間，常山胡柚鮮果嚴重滞銷。農民眼睜睜看着胡柚爛在家裡，辛苦一年的收成成為泡影。她拍闆決定，迅速調試上馬年加工1.5萬噸胡柚的榨汁生産線。她力主對胡柚進行“兜底”收購，優先收購低收入農戶的胡柚。在胡柚自然存放極限的5月份，企業兜底收購了5000多噸胡柚，為柚農增加收入500多萬元。“兜底”胡柚成為農民“共富果”。
她辦的企業，帶動了農民就業，富了一方百姓。公司擁有果蔬速凍生産線和果蔬榨汁生産線，果蔬标準化示範基地3.8萬畝。公司為上千名農村勞力提供了就業崗位，其中失土、失勞和重負擔等低收入農戶占10%。每年發給農民的工資達1400多萬元，她從未拖欠過農民工一分錢。
她建立了産銷聯盟，在新疆、四川、甘肅、吉林、湖北、湖南、廣西、雲南等省，聯企業、聯基地、聯農戶，幫助貧困地區、貧困農戶建基地銷産品，實施産地扶貧和産業扶貧。
在新疆阿克蘇，在四川涼山、泸州，她親手建設了42個果蔬種植基地，面積達3.8萬畝，幫扶農戶1.5萬戶。每年預付墊付給農戶的産品訂金和基地農資墊資達1.2億元。
公司還在産區為新疆、四川貧困地區的學校捐款捐物，為基地村出錢出力修橋鋪路、疏浚溝渠，幫助貧困地區的農戶脫貧緻富。
2021年的2月25日，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欽韓芬沒有進京領獎，而是繼續在造福百姓的路上跋涉。
出廠合格率百分之百
我一直在想，欽韓芬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一個能堅持的人。她認為，做任何事情，都要一直堅持做下去。隻要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夠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
她是一個不看重錢的人。她辦企業、做買賣，卻從不把錢放在第一位，甯願自己吃虧。實作不了的承諾，她從來不說。
2003年，她為中央黨校提供團購服務。供貨前一天的下午抽檢時，她發現有的柚子外觀不夠光滑。她帶領大家一一開箱檢查。2400箱，每箱30個，數以萬計的柚子一個個地查。盡管最終查找出的“問題柚”不到10個，但她還是覺得這樣的嚴格、嚴謹是非常值得的。
公司為餐飲行業提供服務時，有一次來自基地的貨比訂單少了七八箱。有人提議，從市場上買貨補齊。她堅決不肯，說這樣會壞了艾佳的名聲。最終她和客戶達成一緻，将缺的貨通過快遞直接送到了餐廳。
我看到了貼在牆上的公司的品質目标：出廠合格率100%。
堅持品質、堅持誠信，是她的“笨”辦法。
在她的眼裡，員工是公司的頂梁柱，就跟自己的親人一樣。在公司裡幹了15年以上的員工有好幾十人。她說，他們把自己的青春都給了公司，我要對他們 負責。
每天早晨不到8點，她就到了公司，晚上下班卻沒個點。她不穿金、不戴銀。年輕時愛好畫畫，辦了公司後就再也沒動過筆。無論是在北京、在杭州、在常山，她都是公司和住處兩點一線。無論到哪兒去出差，都是辦完事兒就走，從沒有停下來在當地轉轉。
女兒小的時候，總見不到媽媽的面，是保姆陪着她長大的。為了圖省事，女兒的頭發總是理得短短的。媽媽不會燒飯，女兒卻會。她的女兒長大後總是說，以後絕對不雇保姆。缺少陪伴的，還有她的父母。
挂滿枝頭的胡柚
胡柚故事尚無結尾
欽韓芬在太公山建立了320畝标準化示範胡柚基地，帶動了4200多戶農民發展了萬畝标準化生産胡柚共富果園。
在太公山基地，一個造型為胡柚的觀景台格外引人矚目。她喜歡站在這觀景台上。放眼眺望四周，都是大片大片的胡柚樹。綠色的林海裡，金黃色的胡柚壓彎了枝頭，空中彌漫的淡淡果香沁人心脾。
回首來路，這位胡柚女王感觸頗深。她感到了肩上的社會責任重大。企業前景、員工發展、社會回饋等，既需要企業帶頭人勇于擔當的勇氣，也需要正确的定位、與時俱進的理念、創新發展的能力等。作為浙江艾佳的帶頭人，她心中的責任感是沉甸甸的，沒有一天敢松懈下來。
強烈的緊迫感使得她不敢停下前行的腳步。她知道，社會發展很快，市場競争激烈，适者生存，浙江艾佳正進入發展的快車道。她常有種“時不我待”的感覺，時刻提醒自己要做時代的弄潮人，不要被時代大潮所淘汰。
窗台上的“北京奧運功勳獎”獎牌，記錄着公司輝煌的過去。而欽韓芬卻面向未來。盡管她已經事業有成，但還是常常感受到本領恐慌。企業越來越大。她這個領頭羊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要向同行學、向優秀者學、向年輕人學。她堅信，隻有不斷學習、不斷進取，才能帶領企業不斷走向新的高地。
做長、做深産業鍊，不僅使浙江艾佳自身得到了迅速發展，還帶動了常山胡柚産業的不斷更新。她描繪的藍圖是，建标準生産基地，建數字化選果中心，建現代化的倉儲加工工廠中的房間，深度研發胡柚新産品，繼續推動胡柚産業向高端化、綠色化、數字化和融合化的方向發展。
我沒有去過她在浙江常山的基地。但我相信，那裡是她的另一個戰場。
我這篇記錄她胡柚世界夢的文章，将要在這個深夜畫上句号。但我知道，作為浙江艾佳這支精銳部隊的統帥，她的胡柚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綠色中國》 B(下半月) 2022 年 9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