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首相将訪澳，拟簽“新安保宣言”：既當“馬前卒”，又謀求自主？

明天起，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将通路澳洲，并與澳總理阿爾巴内塞舉行會晤。日澳媒體預計，雙方将簽署新的安全合作宣言，進一步強化“準盟友”間安全保障和經濟方面的合作。

同為美國在亞太的“鐵杆盟友”，日澳加強防務關系的意願由來已久。上一份安全保障宣言發表于2007年。時隔15年，在大國博弈加劇、亞太暗流湧動的背景下，岸田此訪有何看點，雙方加深軍事捆綁有何考量，又将對兩國關系和地區局勢産生何種影響？

煞費心思

這将是岸田任内首次訪澳，也是日本首相自2018年以來首次到訪當地。

不過，對岸田和5月剛履新的阿爾巴内塞來說，彼此并不陌生。兩人在過去5個月裡至少見過三次面，包括5月“四方安全對話”上司人會議、6月北約峰會、9月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葬禮。

與前幾次以寒暄為主的互動不同，日方稱，這次兩位上司人将面對面坐下來，讨論安全保障、能源和糧食等兩國間的緊要課題。

東道主澳洲則在行程安排上煞費心思。澳總理助手稱，與其把日本首相帶到堪培拉或墨爾本，不如把他帶到西澳洲州的珀斯。

外界認為，澳方選擇在西澳洲州首府接待岸田别具深意。當地在資源禀賦、地理位置上的優勢，将為兩國推進多領域合作提供契機。

資源上，西澳洲州是日本重要的礦産合作夥伴，當地采礦業占澳洲對日出口總額的42%，锂、钴和稀土儲量豐富，開采技術較為領先。該州還是日本小麥、液化天然氣的進口來源地。

位置上，珀斯西臨印度洋，是澳洲最大海軍基地所在地，為兩國加強面向印度洋的防務合作留下想象空間。澳媒稱，澳方可展示西澳洲州成熟的國防工業，當地公司可為成為國防承包商做好準備。

華東師範大學澳洲研究中心主任陳弘指出，岸田原計劃今年1月訪澳，但由于新冠疫情等原因推遲。這賦予日澳關系新的契機。自澳洲新政府5月上台以來，總理阿爾巴内塞已兩次訪日，為推進兩國關系營造氛圍。此次，澳方選擇珀斯作為會晤地點，兼具象征意義和實際意義。一來，澳洲自認為是在太平洋和印度洋都具有重要戰略利益的國家，在印度洋沿岸城市接待岸田，相當于宣示日澳基于“印太戰略”的合作關系。二來，西澳洲是鐵礦石、有色金屬大州，沿海有油氣田，與日本僅一小時時差，可凸顯兩國在經濟合作和地理上的緊密性。

各取所需

珀斯之長，恰好能補東京所需。據日媒披露，岸田此訪主要有兩項重點議題：安保合作、能源供應。

首先，兩國拟簽署新的安全保障宣言，加強在軍事領域的合作。

這是對2007年3月“日澳安全保障聯合宣言”的更新，後者由時任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和澳總理霍華德簽署，是日本首次與美國以外的國家簽署此類協定，主要關注反恐和打擊海盜等方面，承諾加強日澳和美日澳合作。

日澳媒體稱，新宣言将比2007年的版本更“雄心勃勃”。當時隻提到北韓核導的發展，沒有涉及中國的内容。如今，時移勢易。新宣言“應對中國”的色彩明顯，将強調“自由和開放的印太地區”，日方将尋求與“五眼聯盟”更緊密地合作，以收集和分享情報。

另有消息稱，兩位上司人将讨論推動年初簽署的《互惠準入協定》盡快生效。後者為雙方向對方國家派遣部隊提供法律架構，讓兩國關系達到“準盟友”水準。

其次，兩國将讨論能源合作議題，日方尋求澳方天然氣的穩定供應等。

俄烏沖突發生以來，全球供應鍊中斷對日本能源安全帶來沖擊。日本超過三分之一的液化天然氣進口依賴澳洲。日方認為，此訪對于確定澳方繼續成為可靠的能源供應商至關重要。

此外，日本可能宣布增加對澳洲氫能開發的投資，以幫助後者成為清潔能源超級大國。

輿論認為，無論安全還是經濟，日澳合作都展現出各取所需的特點。

安全上，日本自2013年出台首份《國家安全保障戰略》以來，将推進與美國盟友夥伴間的雙多邊防務合作視為實質性的“強軍”手段之一。它看重澳洲的地緣位置和軍事資源，也想借後者更好地融入西方世界。澳方則将日本視為其推行亞洲政策、坐實“中等強國”身份的戰略支點。

盡管日本駐澳大使吹噓，新安全宣言具有“劃時代”意義，将塑造兩國未來10年的關系，但有澳學者潑冷水稱，可能更多是“裝門面”。新增兩部分内容——情報共享和更大互操作性，并無太多新意。兩者都在此前的檔案中得到确認，後者已在推進。

經濟上，過去數十年，兩國一直保持着“互通有無”的關系。日本缺少的自然資源，澳洲幾乎應有盡有；澳洲汽車産業以及其他加工業相對落後，日本助其一臂之力。但是，兩國經濟合作各有側重，岸田此行注重能源供應穩定，澳方則在大部分聲明中強調氣候變化的應對。有澳媒向總理喊話：不能懦弱地充當日本“加油站”。

“日澳防務合作自2007年安倍政府時期積極推動至今，已形成常态化。”上海外國語大學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廉德瑰指出，究其背後，兩國在美國要求下加強合作，包括互派軍事力量、軍事情報互換等，也包括在“四方安全對話”架構下。一大借口自然是中國。與此同時，兩國也有推動合作的内生動力。一是，希望提升地區事務話語權，謀求戰略自主性和防務獨立性。日本想一定程度擺脫對美國的外交依賴。二是，希望實作經濟利益。日本想向澳洲出口軍備，比如曾讨論潛艇出口。眼下，日本經濟陷入困境，能源漲價，物價攀升，迫切需要在能源、供應鍊以及經濟安保方面加強與澳方合作。

陳弘指出，日澳簽署新的安全宣言值得關注。2007年簽署宣言時，兩國已呈現防務上走近的趨勢，但澳洲仍将中國定位為夥伴。如今，随着美國對華定位的徹底改變，日澳也發生偏轉。到目前為止，澳洲新政府外交和安全政策的反華調門有所降低，也強調中澳全面戰略夥伴關系，但實質上沒有從對華錯誤認知中糾正過來，政策不理性和不理智因素仍在。新宣言估計會繼續炒作“中國威脅”，至少發出帶有針對性的陳詞濫調，可能不僅涉及正常合作，還包括緊急狀況下的準備和應對等。新的動向值得警惕。

共同困境

在一些日澳人士眼裡，相比互補性，兩國關系擁有更重要的基石：共同價值觀。

回溯上世紀60年代的日澳關系發展期，澳洲流行一句話——東經135度的夥伴。日媒稱，這是兩國地理上的共同點，也指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南錨”和“北錨”在同一經線上遙遙相望。

輿論認為，日澳關系自1976年簽訂《友好合作基本條約》以來之是以能突飛猛進，與雙方身份、心态、戰略上的共同點密不可分。不容忽視的是，兩國也是以陷在同樣的困境中。

身份上，它們都是美國的親密盟友、重要幫手。

心态上，同為地區主要國家，兩國都想扮演重要的地區角色，但都在全球力量變化中感到失落。日本不甘心在東南亞的傳統優勢地位旁落。澳洲總想維護在南太平洋的地區次霸主地位。

戰略上，自1972年中美關系“破冰”，日澳對華采取相似政策，對華關系以互利合作為主。最近20多年裡，兩國都受益于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中國2010年起一直是澳最大貿易夥伴，并連續15年穩居日本最大貿易夥伴。正因如此，過去很長時間，日澳都試圖在美國和中國間尋求某種平衡。但近年來，日澳偏離過去軌道，慢慢陷入困境：依賴美國，受到美國施壓，又擔心在危機時刻無法指望美國。

困境之下，有澳學者支招，“島國聯盟”或是實作兩國利益最大化的有效途徑。

展望日澳合作前景，分析人士稱，在拜登政府推行大國競争戰略，打造複合型地區聯盟網絡的背景下，“美主盟從”的格局并未發生根本改變。兩國“準盟友”關系的發展，仍主要取決于美國對地區安全形勢和大國博弈走向的研判。

“美國仍是主要推動力，地區盟友仍是美國的‘馬前卒’。但澳國内的一些有識之士，包括商界人士，并不願意跟着鷹派政治勢力去充當美國的戰略棋子。”陳弘指出，采取進攻型防務政策，與澳洲的戰略地位和經濟實力并不比對，隻會将自己推向危險境地。今年是中澳建交50周年，希望澳方能借這一契機改變過去破壞兩國關系的不理智行為。

廉德瑰指出，鑒于兩國特殊的戰略位置，雙方加強防務合作，包括在緊急事态下互換情報，具有一定的實際意義，會對周邊局勢産生一定影響。但合作本屬于雙邊事務。外界真正關心的是，不要損害第三方利益，不要攪動亞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

（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

欄目主編：楊立群 文字編輯：楊立群 題圖來源：視覺中國 資料圖 圖檔編輯：項建英

來源：作者：安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