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拉斯的《情人》，到聚斯金德的《香水》，到戈爾丁的《蠅王》，再到吉本芭娜娜的《廚房》，四部作品堪稱英法德日四個語種中文學經典的翹楚，它們影響深遠，備受幾代中國文藝青年推崇。
近日，“那些千禧年之際在中國流行的經典外國文學”新書分享會于北京舉行。作家苗炜、圖書設計師汐和，與上海譯文出版社英語編輯宋玲、日語編輯姚東敏，圍繞《情人》《香水》《蠅王》《廚房》四本小說展開對話，向讀者分享那些曾經影響過他們，且在中國千禧年之際流行至今的經典文學。
活動現場
《蠅王》與《廚房》：人性之惡與人間治愈
本次分享會主要圍繞譯文社近期推出的四部“布面經典”作品，《情人》《蠅王》《香水》和《廚房》展開。宋玲與苗炜首先對諾獎作家威廉·戈爾丁的代表作《蠅王》進行了探讨。在談及對《蠅王》一書的見解時，苗炜将小說情節與自己的經曆結合：“我養孩子的過程中學會了一個詞，叫‘啄序’，就是雞啄食的順序、次序，在一群雞裡面總有一兩隻雞是他們先吃飯的，他們吃完之後别的雞才開始吃，建立一個啄食次序。小孩一般在幼稚園開始就建立了啄序。”
作家苗炜
“是以我看《蠅王》，一群孩子流落到了海上的一個荒島，他們想在這個荒島上建立秩序，其實就是建立一個啄序的過程。其中一派是拉爾夫這一派，他是講規則的。他手裡面有一個海螺，總覺得誰拿到海螺誰有權發言。另外是傑克一派，傑克完全仰仗自己的暴力建立自己的一套隊伍，他的任務就是打獵，要殺野豬、放血，是激發人的攻擊性本能的這麼一個孩子。最後的結果就是傑克那一幫占據上風，占據了統治地位。”
新版《蠅王》責任編輯宋玲
作為新版《蠅王》責任編輯的宋玲分享了關于書名“蠅王”的冷知識：“以傑克為首的孩子崇尚打獵，他們有一次在山上殺了一頭野豬，傑克說把野豬的頭割下來、插在竹簽上，作為獻給野獸的一個祭品——其實這也證明了他們在倒退，獻祭這種行為是原始人類才有的一個形式。那個豬頭插在竹簽上漸漸腐爛，招來很多很多蒼蠅。西蒙産生一種錯覺，覺得豬頭跟他說話，說了很玄妙的話。這個豬頭其實就是‘蠅王’，英文叫lord of the flies。英語世界當中，‘蠅王’就是萬惡之源的意思；而在小說當中，我們認為‘蠅王’就是每個人心中的罪惡，人與生俱來的原罪。”
兩位都認為，二戰的經曆對戈爾丁寫作《蠅王》及其他作品有極大的影響。宋玲介紹道：“他後面幾部小說其實都跟水軍、海洋這個主題有關系，包括譯文社馬上要出版的《繼承者》《品徹·馬丁》《啟蒙之旅》。《品徹·馬丁》講的是一位非常壞的海軍軍官，一刹那艦艇被擊毀了，後面都是他逃到荒島上自己求生的想象。”
活動現場
與《蠅王》對“人性之惡”的展現相反，《廚房》被苗炜形容為一部溫暖的作品；而新版《廚房》責任編輯姚東敏老師則講述了“廚房”與“治愈”的關系：“廚房其實是一個燒菜做飯的地方，一個有煙火氣的地方，是讓你得到撫慰的空間。心理上來說，你下班到家看到家裡的一盞燈火，看到廚房裡燒菜的煙火，可以讓你的心靈有一種回到心靈港灣的感覺。心理層面來講也是讓人有歸屬感、安定感。”
新版《廚房》責任編輯姚東敏
姚東敏還分享了《廚房》的讀者與這本書之間的溫暖故事，展現了這部經典作品延續不息的力量：“其中有一位讀者，他知道我們出了特精版之後，他在群裡跟我說，姚老師，我十年前看過這部作品，前一段時間我心情低落的時候我又想看這部作品。他展示了他幾年之前發過的跟《廚房》相關的朋友圈，我看到裡面他非常真情實感地寫，他覺得身心疲憊的時候他會想看這部作品，這本書陪了他十年，治愈了他十年。那個時候我覺得做書還是會得到幸福的回報，我給他寄了一本新版，覺得也蠻感動的，希望能給我們的讀者一個完美的閉環。這隻是我了解到的一個例子而已，這個《廚房》能被稱為治愈系的代表作品，也治愈了千千萬萬的人，大家不同的感動。”
《香水》與《情人》：嗅覺刺激與視覺享受
在談到《香水》與《情人》時，宋玲對兩部小說作了簡單介紹：“氣味是最難用文字捕捉、量化的一個感官，《香水》卻是把這種感官在小說當中營造一個巨大的教堂，這個教堂裡面包羅萬象，什麼氣味都在裡面，是非常龐大、非常繁複的意象豐富的小說。
“《情人》是一個15歲的少女和一個中國少爺的愛情故事。放到現在也是驚世駭俗，不要說放在上世紀湄公河案中，是非常石破天驚的，杜拉斯直面親情和愛情的沖擊，她毫不諱言寫他們家庭的貧窮，她需要錢，她的母親更看重錢，這種沖擊非常強。”
活動現場
而苗炜認為，《香水》是一部“嗅覺小說”，而《情人》是一部“視覺小說”。“《香水》這個小說裡面覺得有很多嗅覺上的感官的因素，因為裡面寫了很多臭味，包括老男人味、塵土味、汗臭味。18世紀的巴黎，主人公最開始是在一個皮革廠工作，也是一個巨臭的地方；這個夥計被老闆叫去給香水商送一塊進階皮子，才在這兒發掘出來自己嗅覺上的特長。這種感官厭惡我們好像日常生活中經常有，但好像挺難成為一個小說主題的。這個小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它寫了一種感官厭惡和極端刺激的東西。”
而《情人》作為視覺小說，則有兩層含義：“（《情人》）實際上是杜拉斯晚年寫的，她那時候已經功成名就了，出版社要給她出一個攝影集，就是過去形象的圖檔集。杜拉斯給圖檔集寫文字，寫着寫着說我不要出那個圖檔，我要把圖檔的注釋變成一本小說。是以，我覺得這個書特别像是視覺。”
“我老把這個小說當成一個視覺形象。圖像最早出現就是為了對抗死亡，最早的畫像都是對抗死亡。（杜拉斯）也是一個老人，她要追憶15歲，她要停留在那兒，要用那個形象，少女的形象對抗死亡。”
“布面經典”書系的裝幀之美
宋玲在分享會中透露，本次分享會所提及的四部“布面經典”作品，封面與插圖均為國内外知名插畫師根據該小說的内容和調性所繪制，另外再由圖書設計師汐和将這四幅插圖進行整體的統一設計。“《香水》的封面是一個側臉，這個側臉就是我們小說的主人公格雷諾耶；非常繁複的一個畫面，也突出這個小說繁複的意象。《蠅王》我們選擇了白色的迷彩，突出小說的主題，大家看到這是一個小男孩，暗合了小說中的主人公。《情人》的水彩畫的有一種暈染的感覺，豐富朦胧的美感，有東方的美感在裡面。《廚房》的封面是北京的插畫家十指畫的，她畫作的風格就是比較治愈、清新，也比較符合這個作品的調性。”
圖書設計師汐和
汐和也在現場分享了自己設計此套圖書裝幀時的思路與感受：“一開始我覺得很難，四個責編，找不一樣的插畫師，最後做成一套書，我覺得是在為難我吧？”
“我對封面插畫的要求是有沖擊力，和普通插畫不一樣的是要有裝飾性的東西，不是單純繪畫作品，而是有宣傳作用。我當時收到這個圖，我覺得這是我想要的圖，因為有宣傳效果、裝飾效果，也是好看的，但不是單純的好看的插畫作品，當時才有一點點信心。”
活動現場
講述之外，兩位也邀請現場觀衆一起感受此套書系所使用的布質封面的質感。“不知道大家對印刷行業有沒有了解，國内有一家很知名的企業叫雅昌。這次四本布面精裝的作品都是由雅昌藝術印刷有限公司承接的。當時為了印這四本書跑了雅昌好幾趟，四本書封面的打樣開始選了好幾種布料。大家不要以為布料光可以做衣服，也可以用在書上面。”宋玲的介紹，展現了本套“布面經典”作品在裝幀設計上的巧思與細緻。
南都記者 黃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