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的面部識别技術正被用于美國的各大賭場裡，這引起了人們對私營機構将如何使用強大監控工具的擔憂。
文 | Thomas Brewster
每一天，俄克拉荷馬州塔爾薩市河靈賭場 (River Spirit Casino) 保安室的一排排監控螢幕上都會出現數千張面孔。
每一張出現的面孔都會與該賭場的禁止入内人員監控名單進行比對，而這份名單裡包含了騙子、已知罪犯，以及可能心懷不滿、伺機搗亂的前雇員。
該賭場的安保系統采用了以色列監控初創公司Oosto的面部識别技術。這家有争議的公司原名是AnyVision，因向以色列政府提供用于監控約旦河西岸邊境的技術而在2019年登上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頭條。
如今，該公司已更名，并将業務重心更多地轉移到了私營公司，其中就包括賭場。
今年7月，《福布斯》的一名視訊制作人實地觀看了該賭場監控中心的運作。隻見一個藍色的方框出現在一名戴着口罩的女性的頭上，接着這個方框變綠了。對于這個軟體來說，綠框是一個危險的标志，盡管這位女性遮住了臉，但Oosto的面部識别系統仍然高度肯定地表示她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博彩公司Muscogee Nation Gaming Enterprises的合規與監控主管Travis Thompson指着運作Oosto軟體的螢幕說：“她肯定在試圖隐藏自己的身份，因為我們的系統給她打出了一個很高的分數。”
他說，在該軟體中進行标記之後，他們就會親自核查這個人的身份。如果此人在被禁止入内的名單上，從業人員就會給他/她一張表格，提醒對方在這裡不受歡迎，并告訴其已經出現在了賭場的面部識别資料庫中，然後把他們送出賭場。
塔爾薩河靈賭場的監控控制室顯示，Oosto技術正在掃描人臉。圖源：FORBES MEDIA
這種監控技術正在覆寫美國各地的私人和公共場所，而這種強大的技術不僅掌握在了警察和聯邦政府手中，而且還被賣給了私營機構，無論是賭場還是零售店。
雖然在企業看來，這不過是一種實作機構安全自動化的方法，但這種在過去主要由情報和執法機構使用的工具的私有化仍然讓隐私保護活動人士感到害怕。
美國電子隐私資訊中心 (EPIC) 負責國内監控的律師Jake Wiener說：“将面部識别技術賣給私營公司，實際上會增加警察濫用技術的風險，因為私營公司會向警察出售或提供這種技術權限。面部識别技術破壞了人們的隐私，它被使用得越多，在公共和私人空間裡追蹤人們的動向就越容易。”
不過，Oosto仍然希望自己能成為這個市場的頂級供應商，因為有很多歐美私營機構想要讓自己的監控更加順暢。自2015年成立以來，該公司已經從軟銀和高通創投 (Qualcomm Ventures) 等機構籌集了3.8億美元資金。
2019年，以色列媒體《國土報》 (Haaretz) 報道稱，這家監控企業向以色列軍方提供了用于識别西岸邊境的巴勒斯坦人的工具，之後微軟的融資部門M12便撤出了持股。
不過，Oosto引用了一份所謂的針對其用例的獨立審計報告，稱其技術并沒有被用于開展大規模監控活動，而是在邊境進行“準入控制”，即在人們來往于約旦河西岸和以色列之間時進行面孔比對。
自上述報道釋出以來，Oosto便改變了其品牌名稱，并将重點更多地轉移到私營部門，以及為更廣泛的地域提供服務。目前，該公司的技術服務對象包括在本土觀看比賽的美國球迷、參觀印度泰姬陵的遊客、參觀特拉維夫私人拉斐爾醫院的訪客，以及進入悉尼澳洲賽馬俱樂部的觀衆。
賭場是Oosto非政府業務的主要組成部分。公司聲稱自己在為拉斯維加斯大道上一些最大的賭場提供服務，但表示不能提供這座“罪惡之城”裡的客戶名字。
此外，它還為坐落于倫敦上流社群梅菲爾區的私人賭場Les Ambassadeurs提供面部識别服務。在那裡，Oosto的技術被用于發現不法分子，還有識别VIP客人并為其提供服務。但出于倫理方面的考慮，河靈賭場的老闆決定不使用它來檢測貴賓。
“我們希望我們的賭場有一種對客戶友好的氛圍，是以不希望讓他們覺得‘老大哥’一直在盯着他們。那不是我們的系統在這裡的用途。”Travis Thompson說。
他補充稱，自己的賭場之是以決定采用面部識别技術，是為了支援不堪重負的賭場安保人員，因為他們“很難親自識别出人臉”。
Muscogee Nation Gaming Enterprises的合規與監控主管Travis Thompson
“在過去，這個職責是由我們的保安和樓層人員肩負的，他們要走出去，記住誰是不良主顧，誰是拙劣演員，并試圖在每天的人海當中識别出他們。”
Travis Thompson表示，他的賭場曾與執法部門合作過，而這個面部識别系統在把欺詐者關進監獄方面發揮了關鍵作用。他不願透露具體的案例，不過賭場上常見的欺詐行為包括利用監控裝置在撲克牌局中作弊，以及暗中給賭局加注。
雖然該賭場表示，這項技術隻會用于保護大多數無辜的客戶群體，且後者的臉部資訊不會存儲在其系統中，但面部識别技術的批評者說，這類措施不足以保護人們的隐私。
雖然警察和政府機構受到資訊自由要求和其他形式的監督，但私營機構卻不受此限制，并且它們有權将任何人列入自己的監視名單，并借用此技術将人送進監獄。
Jake Wiener說：“最起碼，Oosto應該保留搜尋和決策的記錄。如果一個人因為這項技術而被拒絕參加某個活動，或者因為Oosto的識别而被逮捕，那麼這個人應該要知道他們是如何被識别的。”
除了每天掃描成千上萬人的臉所帶來的蠕變因素外，這項技術也有一個無法成功檢測非白人個體的曆史。此前，該系統對黑人的面部識别錯誤就曾導緻有人被錯誤逮捕，而在今年早些時候，也有美國參議員呼籲聯邦機構停止使用該技術，因為它“對黑人、其他有色人種群體和移民群體構成了獨特的威脅”。
在最近的一個案例中，伊利諾伊州公民自由聯盟 (ACLU) 就成功地迫使一家名為Clearview AI的面部識别公司停止在該州或向美國私營公司進行銷售（該公司已經表示不會向美國的非政府組織出售産品）。
佛蒙特州和俄勒岡州波特蘭市則禁止使用面部識别，以至于這些地方的警察和私營機構都無法使用這種技術。
不過，一些禁令将在未來幾個月裡到期。在加州，警方目前被禁止在随身相機中使用面部識别和生物識别掃描器，但該禁令的有效期隻到明年1月；弗吉尼亞州曾禁止警察使用面部識别技術，但随後又在今年7月取消了該禁令，盡管該州的新法律隻允許“在所有人口群體中具有至少98%的準确率”的面部識别産品。
塔爾薩市河靈賭場正在不斷地掃描黑名單上的面孔，它的監控系統供應商Oosto正計劃在未來的軟體中推出行為和身體部位識别。圖源：FORBES MEDIA
Oosto的首席營銷官Dean Nicolls表示，在很大程度上，主要供應商中已經克服了偏見問題。“如果你在一群中年白人男性身上訓練人工智能，那麼它将非常擅長識别中年白人男性，但對非裔美國女性的識别可能就不太好。不過這些偏見在很大程度上已經被消除了。如果你看看面部識别領域的所有主要參與者，你會發現，從年齡或種族的角度來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偏見。”
但是，該公司拒絕提供任何顯示其技術在偏差測試中的表現資料。美國國土安全部去年開展的一項研究發現，最好的算法對人臉的檢測準确率超過了95%，無論其膚色如何，可總體而言，該技術在檢測白人男性方面的表現仍然好于任何其他群體。
Dean Nicolls說，Oosto其實并不僅僅專注于面部識别，它還計劃進軍同樣有争議的行為識别領域。雖然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軟體可以憑借超90%的準确率識别人臉，但尚未證明代碼能夠确定一個人是否會執行危險行為，或能否通過分析一個人的運動模式來确定其精神狀态。
此前，《福布斯》報道過多家開展情緒檢測和預測的公司，而研究機構AI Now的聯合創始人Meredith Whittaker就抨擊該技術“并沒有健全的科學共識”。
去年，《福布斯》曾報道了Oosto的一項專利，該專利将其面部識别技術應用于無人機，進而實作空中監控。然而，該公司尚未将這項技術付諸實踐。
如果Oosto還打算繼續推動監控技術的可行性，它将遇到更嚴格的技術和道德壁壘。
當微軟在2020年決定與這家科技公司分道揚镳時，盡管前美國司法部長Eric Holder已經确定這筆投資沒有違反前者的任何道德政策，此舉也清楚地表明了參與傳播這項技術的風險。正如當時雙方在聯合聲明中所說的：“從微軟的角度來看，審計過程強化了在一家銷售敏感技術的公司中擔任少數股權投資者的挑戰。”
随後，Oosto宣布将不再接受面部識别業務的少數股權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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