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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醫生攜科普走入“網紅”時代

作者:光明網

脫口秀、相聲小段、原創說唱是“斜杠”醫生馬拓的才華展示;與27萬粉絲的交流互動是兒科醫生劉偉棟日常工作的延伸……

“陳子昂當年寫了《登幽州台歌》也‘紅’,隻是當時沒有網絡。”說起因從事科普而走紅網絡的青年醫生,在曾有過12年外科主治醫師經曆的80後科普作家孫轶飛看來,網絡隻是一種更高效的傳播方式,“網紅”也并不應是一個帶有特殊指向性的名詞。他笑稱:“如果不夠紅,說明做得不夠好!”

近年來,作為網絡原住民的青年醫生紛紛涉足網際網路科普。“網紅”醫生現象也受到關注和争議。2021年,各網際網路平台開始加大治理出現的問題,提高醫生認證規範;今年6月,國家九部門聯合發文要求嚴查醫務人員利用職務之便直播帶貨。

同時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注意到,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近日印發的《關于新時代進一步加強科學技術普及工作的意見》在“加強科普能力建設”中要求,圍繞群衆的教育、健康、安全等需求,深入開展科普工作,提升基層科普服務能力。

雖然并不抗拒“網紅”醫生的稱謂,但孫轶飛和劉偉棟、馬拓等青年醫生則将科普者作為自己的定位,探索于網際網路這個不同于醫院診室和手術台的新空間。畢竟讓健康知識進入大衆視野,網絡是最便捷路徑。

從科學到科普需要來套潮流“穿搭”

這個夏天,一個工作日下班後,馬拓首次登上了本地脫口秀的舞台。

脫下堪稱醫生日常“标配”的白大褂和洞洞鞋,這位河北醫科大學第四醫院的90後醫生換上了特意為晚上登台準備的“穿搭”——白T恤和牛仔短褲。在他看來,與平日下班後穿的運動短褲相比,牛仔短褲更符合脫口秀的氣質。“破洞的那種,顯得潮流。”說這話時,頭發有些自來卷的他,嘴角挂着自嘲的淺笑。

這位曾在河北省大學生運動會上拿下過400米欄冠軍的青年醫生,是不折不扣的“斜杠青年”。最近在朋友聚會上,作為同僚眼中的“段子手”,馬拓又被脫口秀組織者成功發掘。“跨界”脫口秀,對他也并非難事:10分鐘的段子兩小時寫完,而且不必背稿子,因為“說的就是醫生日常的那些事”。

第一次登台,馬拓聊起自己做新型胃鏡的初體驗和使用先進CT的經曆,這些橋段竟成為現場的“爆梗”;第二次,他将誇張的微信聊天表情與疾病的“病态面容”一一對應,同樣 “包袱”不斷……在聽衆笑聲的認可中,這位年輕醫生将專業科普“嫁接”于脫口秀表演的嘗試也邁出第一步。

“醫生每次接診患者就是一次科普過程。”在孫轶飛看來,科普本就是醫生的分内事。

作為網際網路上的科普紅人,孫轶飛還有兩個身份:一個是河北醫科大學醫學教育史副教授,另一個則是曾從業12年的外科主治醫師。“作老師能把病理給學生講清楚,當醫生才能把病理跟病人說明白。” 醫生、教師和科普作家,這位“斜杠”80後在3個身份間實作了自如切換。

有研究者将網絡紅人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文字時代、圖文時代和寬頻時代。早在2010年代的網際網路“文字時代”,孫轶飛作為初代“網絡紅人”就已成名,在果殼網等網絡聚地創作了衆多“10萬+”醫學“科普帖”。曾經,在講美索不達米亞醫學史時,他會從當時的流行歌曲《愛在西元前》說起;介紹古羅馬醫學家蓋倫時,他會提起電影《角鬥士》……借助流行文化,他在“小衆科學”與“大衆科普”間來回穿梭。

由于破譯了網際網路“文字時代”内容的傳播密碼,這位第一代網際網路原住民也成為了讓專業知識走近大衆視野的第一批科普人。從“文字時代”到“寬頻時代”,流行文化高速疊代。“曾經新世紀之初創造的流行文化很難再引燃00後的興奮點。”孫轶飛認為,進入“寬頻時代”的“大衆科普”,為青年醫生的創造力提供了更多未知與可能。

這不,馬拓就在2020年注冊了“醫馬當先”抖音賬号後,以自學剪輯軟體開啟了短視訊科普之路。随着醫學科普日益受到重視,馬拓在新媒體上也火力全開:2021年,他的作品在中國醫師協會核醫學分會舉辦的首屆科普大賽中拿到了三等獎;而在今年再次入圍決賽的作品中,為傳授用手機翻拍醫學影像照片的小竅門,他更獻上了一段原創說唱……

改變醫患思維 進入網友模式

“中學實體課本中提出胡克定律的羅伯特·胡克,與生物學課本中發現細胞壁的羅伯特·虎克居然是同一個人。” 為了給中國小生創作科普讀物,孫轶飛在通讀中學教科書時發現,同一位科學家名字在不同學科的教科書中的翻譯都會不同。

作為資深網絡科普者,對于知識在網際網路的傳播,孫轶飛有着自己較為獨到的看法。這位80後科普者力圖打破不同學科之間的壁壘,用跨學科的視野讓人們去學習了解知識。“在整體邏輯和表述方式要有别于‘教科書化’的思維。”

“由《盜墓筆記》改編的影視劇《老九門》中,盜墓者看到大門上寫的‘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其實是出自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詩人但丁的詩句,而但丁除了詩人還是佛羅倫薩共和國醫學行會的領袖……”網際網路上他講述的醫學史,總能以讓人意想不到的視角,帶領網友在已知和未知之間自如穿越。

和馬拓一樣,劉偉棟也是在2020年年初注冊了“兒科醫生芽芽爸爸”的抖音賬号。如今,這位“高産”的河北省兒童醫院的80後醫生,已制作釋出原創科普短視訊近400條。出差途中,一個問診電話就能觸發劉偉棟的創作靈感。為了搶在傳播的黃金期推出,在略顯喧嚣的火車車廂裡構思片刻,他便躲進洗手間完成視訊錄制。

提起兩年多網絡醫學科普的體驗,這位80後醫生認為:與病人在傳統醫患關系中求醫問藥的“剛需”不同,在網際網路上,即便是傳播者與被傳播者之間,也是更為平等的“網友”關系。“你若讓網友‘高攀不起’,那網友也可以對你‘愛答不理’。”專業醫生想要踏上科普“網紅”之路,就要改變傳統醫患思維,從掌握新媒體傳播規律開始。

在這個虛拟世界中,劉偉棟對自己的定位與在工作崗位上的職業要求不盡相同。在網絡平台中,他無意以一個權威專業工作者的形象示人。

孩子被倉鼠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嗎?寶寶後背既沒疙瘩也沒汗為啥總讓撓背?要求孩子多吃菜時,怎麼回答孩子“羊吃草為啥還大便幹”的提問……劉偉棟發現,孩子時常出現的這一系列問題是“寶媽們”不知該向哪個科室醫生求助,甚至不知該請教誰的。“而這些往往又是她們所焦慮的、感興趣的、迫切想知道的。”

于是,作為兒科醫生,同時也是7歲女孩芽芽和3歲男孩檸檬的爸爸——劉偉棟隻想在掌握的專業知識和生活體驗之間,與網友分享自己對這些實際問題的解決辦法。

專業口碑是底線堅守也是流量實力

在網際網路實時互動的平台上,即便是對專業醫生的科普作品,網友的評價也時常直接而尖銳。好在經曆了最初的不适應,劉偉棟很快就将這樣的溝通納入了良性互動的軌道。

針對他“夏天孩子在街頭噴泉的水中嬉戲容易造成細菌感染”的提示,有網友就留言:不要制造焦慮了,咋不說說現在孩子為啥過敏多呢?雖然感覺被“怼”,但劉偉棟從專業角度想想,“怼”得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

另一條“寶寶八點上床九點之前睡着,不要再晚了”的視訊同樣引發家長的評論:不是每個父母都有條件在晚上八點開始給孩子講睡前故事!被這則網友“吐槽”深深觸動的劉偉棟,再錄制視訊時就将“一定”“必須”等詞彙換成了“最好”“建議”。

有時“寶媽們”的請教不僅涉及專業,比如:因為按育兒專家的指導照顧孩子與婆婆沖突不斷?劉偉棟也會根據自己的體會耐心“勸慰”:能按照專家的指導當然最好,但如果做不到,家庭和睦還是第一位的……

劉偉棟坦言,這樣的交流很少會出現在醫院診室。但正是這樣的互動,讓這個80後醫生聽到了患者家屬不曾對他講過的真實想法,也對診室外的世界有了更多了解。

如今在抖音上,“兒科醫生芽芽爸爸”已擁有了27萬粉絲。雖然沒有刻意統計,但這樣的粉絲規模顯然可以位列全國兒科醫生的前50。

在社交媒體上赢得良好口碑和累積龐大粉絲,無疑可以對年輕醫生在行業内嶄露頭角有所助益。“一個主治醫生和一個在抖音擁有27萬粉絲的醫生,您更願意和誰聊?”作為河北省兒童醫院便秘門診主治醫師的劉偉棟,試圖用這個問題向記者說明網際網路科普給青年醫生帶來的機遇。

劉偉棟并不隐瞞自己對點選量的重視,“當然希望自己的誠意之作能被更多地看到”!但他同時強調,作為專業醫生,堅持專業口碑不僅是底線堅守,也是擷取流量的“正解”。

“不能為了‘紅’而‘紅’——我們不表演吃燈泡。”從“文字時代”到“寬頻時代”,有朋友“批評”孫轶飛不重視個人IP包裝,早已掌握流量密碼的他對此卻并不在意。孫轶飛強調,追求形式的活潑并不意味着放棄專業性。

作為兼職科技輔導員,孫轶飛在石家莊市長征街國小竟收獲了一衆10後 “迷弟”“迷妹”。即便跟孩子們講起《哈利·波特》,這位大學教師也會告訴他們,霍格沃茨魔法學校之是以隻分4個學院是因為中世紀的歐洲大學隻有4個學科。

網友通過網際網路平台請教的問題,有時超出劉偉棟的專業範疇。除了查閱專業文獻之外,這位主治醫師也會向醫院不同科室的醫生、育兒師同僚反複求證。

近日,為了全面了解時下一個兒童“網紅”産品——張嘴睡覺矯正器的使用情況,劉偉棟還請教了耳鼻喉科同僚,并在之後發出了慎用的專業提示。這個專業視訊的點選量很快突破了2300多萬,再次重新整理了抖音賬号“兒科醫生芽芽爸爸”的最高紀錄。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樊江濤

來源: 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