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使自己的父母傷心,無論他(她)的地位多麼顯赫,無論他(她)多麼有名,他(她)都是一個卑劣的人。”
一一題記
“女兒啊——,
你媽媽快不行了,
你怎麼還不回來啊?”
2020年,遼甯大連旅順。
身患乳腺癌晚期的劉紅玉,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無聲的淌着眼淚,她的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過門外。
她在等一個她魂牽夢系,想了17年的人。
身患腎癌的老伴曹肇綱,緊緊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
他知道,老伴時日不多,挺不過去了。
他禁不住老淚縱橫,凄凄慘慘的對着門外痛哭呐喊。
可是,奇迹沒有出現。
她倆的獨生女兒曹茜,連母親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難道曹茜不知道父母雙雙患癌嗎?
不!
“17年前去德國留學後,至今杳無音信。
跪求各位看到這條消息的好心人能夠擴散出去,
我們不求他能回家看看父母,
隻求能讓她知道家裡情況”。
2020年,這則讓人揪心的尋親新聞,被中、德兩國的各大媒體、報刊紛紛報道。
遠在德國的曹茜,怎會不知情呢?
劉紅玉流幹最後一滴眼淚後,帶着遺憾,黯然離世。
曹肇綱抱着她嚎啕大哭,悲恸地喊:
“曹茜,你的心好狠呐——”
曹茜,為何這麼絕情???
01.乖乖女曹茜
1979年7月6日,大連旅順口區,長城街道曹家地村。
曹家夫婦,結婚多年未育,如今終于歡歡喜喜的迎來了他們的孩子。
雖然在極其重男輕女的農村,但他們卻對這個寶貝女兒非常寵愛。
他們從此沒再生孩子。
曹茜成了他們的獨生女。
小曹茜從小體弱多病,夫婦倆甯肯自己吃最差的,也要省錢為女兒買奶粉和補品。
女兒生病了,他們會在深夜第一時間抱着孩子往醫院趕。
吃和穿,他們都竭盡全力給女兒最好的。
夫婦倆望女成鳳。
他們希望女兒将來能過上好日子,不再吃自己這一代所吃的面朝黃土背朝天卻一輩子緊衣縮食日子過得苦巴巴的苦。
80年代的曹家夫婦,雖身在農村,卻早已有了自己的遠見:
讀書能改變命運。
是以,從女兒上學的第一天起,夫婦倆常常會有這樣類似的口頭禅:
“咱家可就全靠你了。你什麼都不用管,隻管好好學習就夠了!”
“洗碗、洗衣服、做飯,都不用你碰,你隻要安心讀書就行了。”
小曹茜聽話懂事,一路獎狀拿到手軟。
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幹部、單科第一名……
家裡的獎狀多到一面牆也貼不下。
好學生曹茜,同時也是體貼父母辛苦的好孩子。
每逢農忙,她會主動做飯。
若到了飯點,父母仍未回,小小的她,會将飯菜送到田裡給爸媽吃。
每逢此時,母親劉紅玉總是會放下手頭的活兒,捧着女兒的臉誇贊幾句。
而父親曹肇綱則埋藏自己的欣慰和感動,用嚴厲的語調斥責她:
“快回家學習去!”
“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
時光荏苒。
19歲前的曹茜,幾乎沒讓父母過多的操心。
或許,悲劇就此埋下伏筆。
父母更關注孩子的學習,卻從未真正走進孩子的内心世界。
曹茜,成了父母的驕傲,成了被别家父母羨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1998年聯考,曹茜的聯考分數,超了一本線好幾十分。
幸福的遠方在向她家招手。
一切正如曹家夫婦所希望的那樣,日子在變好。
02.失意女曹茜
聯考,是人一生的重大轉折點。
曹茜聯考分數理想,填報聯考志願也頗為重要。
誰曾想,填報志願這件事上,父母和女兒發生了重大的分歧。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曹茜渴望着更廣闊的天地,在那裡,可以沒有父母的羁絆,可以離開父母的束縛。
在乖乖女曹茜的心裡,早已埋下一顆叛逆的種子。
如今,時機成熟,這顆叛逆的種子生根發芽了。
曹茜打定主意,去南方上大學。
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任何事情都要先經父母的同意。
她為自己填報了志願。
第一志願和第二志願、第三志願都報了南方的學校。
而父母呢,則希望女兒能報家門口的遼甯師範大學。
一來女兒離家近,不用擔心她的安全;
二來女兒師範畢業當老師,工作穩定又體面。
父親曹肇綱得知女兒曹茜自作主張已填好志願後,他暴跳如雷,一氣之下打了女兒一巴掌。
這一巴掌,在女兒曹茜的心裡,埋下了怨恨的種子。
女兒委屈的訴說自己的心聲:“我想離開家鄉,去南方見識見識。”
父親怒喝道:“你一個女孩子,跑那麼遠幹嘛?我看遼甯師範大學就挺好。”
父母和女兒的第一場正面戰争,曹茜輸了。
她極不情願的改填了第三志願:遼甯師範大學。
她在心裡還留着一絲希望,畢竟第一和第二志願都是南方的學校,自己能去南方上大學的心願,還是有實作的可能的。
現實,給了曹茜當頭一棒。
她越不想什麼,越來什麼。
她等啊等,等到了遼甯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父母高興的熱熱鬧鬧的請親戚們喝酒祝賀。
隻有曹茜郁郁寡歡、暗自落淚。
父母如願以償,曹茜卻在大學裡開始放飛自我。
讀了不想讀的師範大學和不想讀的專業,曹茜對父母的恨與日俱增。
她哪裡想到父母的苦?
憑父母的收入,供她上高中就已經很吃力,但為了曹茜,他們咬牙堅持,從未在女兒曹茜面前說過一句為難的話。
曹茜上大學,他們也在偷偷為錢發愁啊!
好在,上大學後,曹茜申請了學校的困難補助金,加上獎學金,他們隻需負擔她的生活費。
上了大學後,曹茜的叛逆正式爆發。
在大學裡,曹茜對學外語很感興趣,她能用外語很流利的講故事給同學們聽。
但對專業課,她太不喜歡了。
她和同學逃課,玩得不亦樂乎。
最後的結果是,到了大二,竟然有6門挂科。
再這樣下去,曹茜很可能畢不了業。
曹家夫婦斥責女兒,也開始檢討自己,對蠻橫的幹涉女兒填志願一事,有了些許的愧疚和後悔。
03.追夢女曹茜
曹茜從骨子裡,其實是一個聰明好學的女孩。
她也開始擔心如果自己畢不了業,以後怎麼辦。
大二那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曹茜得知學校有出國留學的名額。
她,心動了。
要申請出國留學,需要優異出衆的成績,已經挂科的曹茜,并未退縮氣餒,而是撿起課本,為了夢想努力學習。
功夫不負有心人。
她,終于申請到了出國深造的機會。
曹茜讀大三那年的一個晚上。
吃完晚飯,曹茜鄭重其事對父母說:
“我獲得了出國留學資格,反正我也畢不了業,我想出國算了。”
她的興奮溢于言表:
“出國相當于給自己身上鍍了層金,回國後也好找工作。”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出國費用多少?”
父親小心翼翼的問。
“7萬。”
曹茜輕描淡寫。
“這麼多?我們上哪去搶7萬塊錢,這麼多年,我們省吃儉用也才攢了一萬。”父親驚恐的說。
“不行,那太遠了,你會受苦的。”母親見狀,連忙勸說。
曹茜被父母潑了涼水,很不開心,沉默片刻後爆發了:
“當年就是你們讓我選擇你們喜歡的學校,我才不能去南方上學校,現在我好不容易有出國的機會,你們又不讓我出去,你們到底要控制我到什麼時候?”
那晚,父母一夜無眠。
父親說:“一個女孩,跑那麼遠,怎麼叫家裡人放心呢?”
母親說:“我真不想她去那麼遠的地方受苦。”
父親說:“上次就因為填志願的事,對我們有怨恨,這次不送她出國,怕是要恨上加恨了。”
母親說:“是啊,不送她出國說不過去,可是,那麼多錢,找誰去借?唉……”
父親說:“隻能借啰,找誰去借呢?”
母親喃喃自語:“借了還愁還呐。”
……
為了實作女兒到外面看看的夢想,父親曹肇綱厚着臉皮到處借錢。
他家的情況誰不知道呢?
誰又願意借給他呢?
沒辦法,他隻有對親妹妹耍橫,勉強借到了6萬塊錢。
曹肇綱把豁着老命求來的、他一生從未見到過的、碼得整整齊齊的沉甸甸的70000塊,交給了他含辛茹苦養大的獨生女兒曹茜,那錢,承載着他們全家的希望啊!
曹茜沒有父親預料中的喜悅。
她沒有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喊他一聲爸爸,頭也不回地走了。
曹肇綱和劉紅玉做夢也沒想到,女兒這一轉身,竟是一輩子。
天涯海角,從此永無再見之日。
04.絕情女曹茜
父母總怕給子女的少,而子女總怕給父母的多。
曹肇綱和劉紅玉,在拼命的為女兒還錢。
此時的曹茜,對父母尚有一絲感恩之心。
臨出國前,曹茜不止一次在室友們面前念叨:“國外生活壓力大,父母年紀大了,以後就要靠自己賺生活費了。”
2000年。
懷揣70000塊,21歲的曹茜順利飛抵德國。
她想自由的呼吸新鮮的空氣,卻舉步維艱。
她最大的障礙是不通德語,她需要花兩年的時間,苦攻德語。
最初,她會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
可一分鐘八塊錢的跨國電話,打得她心疼。
于是,她由打電話轉為給家中寫信。
在德國三年,她僅給家裡寫過兩封信。
信的内容大同大同小異:
先簡單介紹近況;
再說沒錢了,直接問父母要錢。
至于父母過得好不好,她從未關心。
她哪裡管父母舊債未了,又添新債。
父母一邊抱怨她,一邊心疼她。
女兒孤身在外,父母哪會袖手旁觀?
就這樣,曹肇綱和劉紅玉,又陸陸續續為女兒欠下33000元外債。
債台高築,曹肇綱和劉紅玉已被苦不堪言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不明白,女兒為何從不管他們過得怎麼樣?
曹茜的父母沒有錯,中國千千萬萬的父輩,不正是這樣一代又一代過來的嗎?
曹茜的父母,因填志願一事對孩子愧疚,從此不敢拒絕孩子,而曹茜,也認為自己在國外吃的所有的苦,皆因父母而起。
曹茜,對父母的恨,從未減少。
有一次,父母好不容易等到女兒曹茜打電話,她竟然一開口就說要錢。
父親曹肇綱再也忍不住了,悲憤大罵:
“就是要錢要錢,你這是在要我們的命。”
“我還以為你死了,是不想再聯系我們了!”
說完,重重的挂斷了電話。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言一句六月寒。”
以為父母會有求必應的曹茜驚呆了,約摸30秒後,她冷哼一聲,咬牙切齒的說:
“我以後死也不找你們!”
父親說的是氣話;而曹茜,說的是狠話。
心的距離,早已比空間的距離更遠。
可憐的曹茜媽媽劉紅玉,還沒來得及跟日思夜想的女兒講話,氣得邊哭邊說:
“好不容易等來電話,你又兇她,你個死老頭子。”
曹肇綱既心疼妻子,又心疼女兒,他内疚的說:
“我是忍不住發脾氣了,下次我向她道歉。”
05.不孝女曹茜
放了狠話的曹茜,一晃兩年沒和家裡聯系了。
2005年,除夕。
“今年女兒該回來過年了吧?”
劉紅玉問曹肇綱。
曹肇綱望向門外,沉默着,繼續低頭砍柴。
吃飯時,曹肇綱又多擺了一副碗筷。
曹茜一回家,就可以立馬吃上爸媽做的熱騰騰的飯菜了。
等啊等。
别家,歡聲笑語,熱熱鬧鬧。
他家,長籲短歎,冷冷清清。
曹肇綱和劉紅玉既擔心又害怕:
她很忙?
她過得不好?
她遭遇了不測
……
他們萬萬沒想到:
女兒曹茜,是不想理他們了。
曹肇綱夫婦坐立難安。
他們輾轉通過外交部聯系到駐漢堡總領館,領館從業人員當即查到了曹茜的位址和電話。
但是,曹茜拒不見面。
根據德國法律,不能強迫曹茜露面。
此事一擱淺,就是5年!
就這樣,夫妻倆相依為命,抑郁的度過了生命中至暗的五年。
做父母的,心中的信念大廈已崩塌了,他們如何安度餘生?
癌細胞,趁虛而入。
2020年,曹肇綱患上了腎癌,妻子劉紅玉也查出了乳腺癌。
家裡擺滿了兩人平常吃的藥品。
幾乎所有的收入都用來買藥了。
那時的夫妻倆,靠低保艱難度日。
1030元,要買藥,要還錢,剩下的生活費,也就一百多元。
夫妻倆都想在臨死之前,再見見他們的獨生女兒。
鄰居們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在村委會的幫助下,他們聯系到了記者。
他們對記者說:
“女兒會不會在國外有什麼危險?會不會被人害了?”
“自己和老伴都得了癌症,希望能夠通過媒體找到女兒,哪怕不能見面,隻要女兒還在人世,平平安安就行,别的什麼也不奢望了。”
……
“衆人拾柴火焰高。”
在無數愛心人士的幫助下,曹肇綱夫婦終于有了曹茜的消息:
她學業有成,已成為了德國慕尼黑大學的終身教授;
她已和當地人結婚,婚姻幸福美滿。
所有的好消息背後,有一個噩耗,曹茜在得知父母病危時,冷漠的說:
“我沒時間回家。”
她,真的沒時間回家嗎?
不!
令人震驚的是,一位德國華人在海關找到了曹茜當年回國的資料。
曹茜,竟然于2004年8月5日曾抵達上海,找過她一位男性朋友,12天後直接飛回德國。
那位男性朋友證明:此事,屬實。
有義憤填膺的網友找到曹茜:
“父母對你做過些什麼事呢?”
曹茜激動地說:
“他們對我變态的掌控欲,讓我不能呼吸,我就是為了逃脫他們,才離開家來到德國的!”
而曹茜的父母在得知曹茜的消息後,媽媽劉紅玉掩面痛哭,爸爸曹肇綱則異常平靜:
“她現在幹什麼工作?有孩子了嗎?能給家裡打個電話嗎?”
緊接着又說:
“曹茜太犟了,她不會主動給家裡打電話的。”
末了,曹肇綱抹了把淚說:“她活着就好,我們老兩口不圖她養老了。”
更令人心酸的是,面對鋪天蓋地的報道,曹肇綱心慌了:
“給她宣傳,給她曝光,她的教授可能都幹不成,我很擔心。”
這是多麼鮮明的對照啊?!
父母對子女妥協,隻求她安好。
子女對父母怨恨,隻求遠離父母。
“烏鴉知反哺,乳牛知跪哺。”
而曹茜呢?
原本早已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卻忘了自己根在何處。
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父母的付出,把對父母的不聞不問當做理所當然。
“人不孝其親,不如草和木。”
如今,曹茜已43歲了。
雙親已亡,墳頭早已長滿了荒草。
當深愛她的丈夫和孩子,知道了隐姓埋名的她的過去,是否會離她而去?
夜深人靜時,她是否會從噩夢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