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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作者:影視獨舌

最近,《黑袍糾察隊3》或許不是最熱的外劇,但一定是最有味道的。

這部由Amazon出品,Prime Video播出的反英雄漫改劇,自6月3日上線以來,熱度一路飄紅。目前已播6集,爛番茄新鮮度高達97%,爆米花指數88%。豆瓣超過2萬人為之打出9.4的高分,得到了國内外觀衆的一緻好評。

Amazon向來以“黃暴”聞名,《黑袍糾察隊3》更是堪稱集大成者。

開篇就上演了“爆炸”名場面,第六集的“群雄暴揍祖國人”更是将故事推向高潮。不過,這部劇最令人稱道的,不隻是血漿齊飛。若是隻有暴力,那和Netflix這幾年在世界各地拍的毫無意義的僵屍片,本質沒什麼差別。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黑袍糾察隊》系列之是以如此成功,本質上在于它的解構性。

這部劇用反英雄的叙事,将好萊塢大片中的超級英雄叙事一一消解。在劇中,那些擁有超能力的戰士,被資本、政治、傳媒異化,變成最熱銷的商品。他們的一言一行,喜怒哀樂都會導緻觀衆支援率的增長或下跌。當商品不再被需要時,超級英雄也會被抛棄。它戲谑的,不僅是超英叙事,更是美國當下的文化。

事實上,近年來《黑袍糾察隊》這般反英雄題材的作品并不少見。從2014年的《康斯坦丁》,到豆瓣8.4分的《守望者》,到以小博大的R級片《死侍》,再到全球大熱的《小醜》,以及MCU4.0時代的《月光騎士》,都可歸為此類。

在《新蝙蝠俠》内地遇冷的情境下,反英雄叙事能取得如此聲勢,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不少觀衆的心聲:比起看超人救人,暴揍“超人”似乎更爽一點。

更具魅力的反英雄叙事

蝙蝠俠是個“偏執狂”。看過蝙蝠俠漫畫、電影或是打過遊戲的讀者,應當不會否認這一觀點。即使“老爺”(國内粉絲對蝙蝠俠的愛稱)的魅力無人能敵,但他的所作所為在如今的觀衆看來,的确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一個富可敵國的富豪,想解決哥譚市的暴亂,第一件事不是讓耕者有其田,為失業者提供工作,而是每天晚上出門抓賊緝兇,怎麼都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這不隻是蝙蝠俠的困境,也是所有超級英雄的困境。所謂的拯救世界,本質上仍然是一種個人英雄主義。超英片的本質,是脫離了現實邏輯的幻想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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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糾察隊3》

當一個英雄具有了神力,其對抗的就不能隻是蟊賊。否則,這就不是超英片,而是西部警匪片。《地下交通站》裡賈隊長有句名言,皇軍沒來的時候你欺負我,皇軍來了你還欺負我,那皇軍不就白來了嗎?同理,神力也不能白白出現。

于是四部《複仇者聯盟》,英雄們的對手越來越強大。第一部裡,複仇者們對抗的隻是洛基。到了第四部,洛基連滅霸的一招都擋不住,俨然炮灰。

而這種力量,于現實世界是不存在的。英雄們的煩惱,永遠來自外部,很少考慮現實因素。哪怕是草根出身的蜘蛛俠,最棘手的問題也隻是個人成長。

然而,反英雄不是。相比起傳統的英雄叙事,反英雄叙事中的主人公面臨着更多困惑。他們或是瘾君子,或有躁郁症,或是被時代抛棄的無依之人,和普通的美國人大緻無二。《美國衆神》裡,昔日雅典的神靈們都要為五鬥米折腰。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美國衆神》

通常來說,反英雄作品觸及的社會問題更有深度。他們更像是普通人。

傑昆·菲尼克斯版《小醜》,講的就是一個普通人在極端絕望情況下的崩潰之舉。他的一切悲劇,都能在人生過往中找到原因。就像豆瓣網友所說,“社會的瘋狂帶來反社會的集體瘋狂,隻需要糟糕的一天,人人皆可成為小醜。”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小醜》

《黑袍糾察隊》則寫透了資本的冷血無情。強如超級英雄,也隻是資本家的“走狗”。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祖國人,面對頂頭上司的指責,表現得唯唯諾諾。誰來當隊長,不是公投,不看能力,隻看觀衆的支援率。簡直是選秀綜藝。

既然走向了超級英雄的反面,反英雄作品自然不用像超英片那般循規蹈矩。同為好萊塢大片,秉持合家歡姿态的《複仇者聯盟》裡,連日常的髒話都很少見;而到了《地獄男爵:血皇後崛起》中,砍頭、截肢、挖眼等暴行随處可見。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地獄男爵:血皇後崛起》

蝙蝠俠的原則就是不殺人,抓到小醜就把他送到阿卡姆瘋人院,哪怕對手是殺死自己全家的真兇,他也要壓住心中的火氣;死侍一出場就把敵人炸個粉碎,一頓插科打诨的“嘴炮”,十幾個對手都被他送上西天;《黑袍糾察隊》裡的火車頭,出場就撞死一個普通人,祖國人發起飙來,更是動不動就怒殺平民。

無論國内國外,以牙還牙、以眼還總是更酣暢些。日劇《半澤直樹》為什麼能火?不就是因為主角每次受了委屈都加倍奉還。

反英雄叙事因何而起?

文藝作品承載的是時代叙事,超級英雄與反英雄皆是如此。

好萊塢超級英雄的變遷,像極了古希臘人民對人神認知的變遷。古希臘三大戲劇家——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和歐裡庇得斯,都曾描摹過人與神的關系。

埃斯庫羅斯時代的神,更像是一種純粹的理智概念的象征。他在《乞援人》中寫道,“宙斯所謀劃的一切都實作了,一個人很難了解這些道路通向何方,其使命如何,從淩空神聖寶座的高處,宙斯小施計謀便完成了全部業績。”

索福克勒斯時代,神靈的身上開始出現了人性。神依舊至高無上,但人類也開始具備獨立自主的精神。歐裡庇得斯劇中的神,幾乎成了荒謬的代名詞。

之是以出現這種變化,根本原因是“神”對現實危機的無能為力。和平時代的戲劇,承載的隻是一種娛樂依托。而在戰亂之時,就成了針砭時弊的武器。

超級英雄當初為什麼出現?根本原因是它為迷茫中的美國人民提供了精神寄托。1938年,曆史上首個超級英雄“超人”,在《動作漫畫》亮相。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彼時的美國人民,尚籠罩在經濟大蕭條的陰影之中。大洋彼岸,戰争依舊未能平息。看不到未來的他們,熱切盼望救世主的出現。最早的《金剛》,出現在稍早一些的1933年。

這一時期的超級英雄,是真正的救世主。他們幾乎沒有缺點,沒有任何煩惱。來自于外太空與古代神話,不參與現代人類的喜怒哀愁,隻為救贖而生。

但虛幻的“救贖”注定隻是一時的。二戰結束後,英雄時代随之而去。戰争一結束,就得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菲茨傑拉德死了,誰還看《了不起的蓋茨比》?上一代賴以信任的超人,對倡導反文化運動的青年一代來說,已成過去時。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黑袍糾察隊3》

這一時期的超級英雄,少了神格多了人性。斯坦·李說,他創作的所有英雄都有缺點。比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蜘蛛俠,發怒就喪失理智的綠巨人。他們不再是無所不能的存在,雖然依舊在拯救衆生,但偶爾也會自我懷疑。

反英雄題材走入大衆視野,則在十餘年後的美漫青銅時代。彼時,“美國夢”再次破碎,但碎得比過往更加徹底。超級英雄不再是強大的象征,英雄也會成為瘾君子。“這是一個英雄們如普通人一般掙紮、絕望、愚笨的時代。”

《下沉年代》中說,從未有這麼多美國人正在獨自生活,就算是一個家庭也會孤立地存在……沒人向他們伸出援手。在方圓數英裡内荒無人煙的地方,一個嶄新的社群可以在一夜之間冒出來,然後以同樣快的速度消失不見。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康斯坦丁》

比起對戰争的恐懼和對大蕭條的恐慌,彼時的美國人民面臨的更多的是一種内部危機。美國取代法國成為不公平現象最嚴重的國家,壟斷、世襲、财富集中不斷顯現。階層沖突日益尖銳,暴力現象頻頻發生,窮富差距難以解決。

一切曆史都是經濟史。被制造出來撷取财富的超級英雄,不再被當時的群眾所接受,既然都是被騙錢,那幹脆就來個爽的。比如,《V字仇殺隊》。

《V字仇殺隊》講述的,是一個自稱無政府主義者的V,靠不可思議的戰鬥能力和變化多端的詭計,制訂周密、猛烈、戲劇性的計劃來打倒政府的故事。

《黑袍糾察隊》和它的同道們,一招就把好萊塢大片忽悠瘸了

《V字仇殺隊》

進入新世紀,情況并沒有好轉。尤其是疫情以來,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全球居民,都陷入了一種不自覺的存在主義危機。

莎拉·貝克韋爾在《存在主義咖啡館》中寫道,“我們受監視和管控的程度非比尋常,我們的私人資料被拿去謀利,我們被提供着各類消費産品,但不被允許表達自己的想法或是做任何太具破壞性的事情,各種各樣的事件也在不斷提醒着我們,種族、性别、宗教和意識形态沖突其實根本沒有結束。”

此時的觀衆,對反英雄叙事的熱忱非同尋常。他們渴望在這類作品中,找到自我的投影:反抗暴政的反英雄,或反抗英雄的平民。

于是乎,2014年《康斯坦丁》隻播了一季就被砍掉了;2022年的《黑袍糾察隊3》還沒播完,第四季就已經續訂了。一切,都是時代的需求。

【文/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