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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烏石地區的抗日事件

作者:芹坂守村人

深水坑與日軍遭遇戰親曆記

林如山口述 李林昌整理

第二次世界大戰,意、德二國先敗,接着,日本也在他所發動的太平洋戰争中失敗,大陸抗日戰争勝利在望。我讀過純美初級中學,沒有職業,聽說“華安軍”(中美合作所第六特種技術訓練班)是為配合美軍在東南沿海登陸作戰而訓練的特種部隊,就于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陰曆二月前往華安參加,編入第四營第三連當兵。營長楊卓夫,連長雷晉善。

那時,占據金門、廈門二島的日軍在盟軍海空封鎖之下,給養困難。陸軍德本光信聯隊近千人,是在海上受空襲退到金、廈的殘部,與原駐廈門的日海軍不和,要從閩南陸路流竄粵東日占區彙合,于1945年7月8日(陰曆五月二十九日)傍晚開始渡載在海澄縣港尾鄉白坑登陸,會齊人馬後将越漳浦縣境南下。這些情況是長官在我們出發阻擊前作動員報告時說的。

“華安軍”全部4個營3千多人從各自駐地出發,同時負阻擊日軍任務的還有駐軍75師一個營。我們第四營從華安出發,經浦南,靖城、小溪、南勝、五寨,陰曆五月廿九日(陽曆7月8日)在象牙莊攀龍村宿一夜,翌日到達漳浦縣城北郊霞潭村,華安軍指揮部駐在這裡,班主任陳達元坐鎮指揮。

陰曆六月初一日(陽曆7月9日)我們第四營在霞潭村待命。夜裡,有浯江鄉深水坑人林同毅(陸軍軍官學校畢業未久)來到我們第四營。由營長集合部隊聽他訓話,他慷慨激昂,說:“日軍已進入我們漳浦地面,一路奸淫擄掠。我們怎能忍耐?是漳浦人的站出來,我們要與漳浦共存亡!”站出來的漳浦人共有50多人,都簽名加入敢死隊,當夜要由林同毅帶領,去偷襲已進入佛昙的日軍。但據報日軍已離開佛昙繼續流竄。因而打消偷襲計劃。

陰曆六月初二日(陽曆7月10日),我們第四營從霞潭村準備出發。出發前營長宣布,本營任務是鎮守倒亭隙附近的深水坑。那是海濱與漳浦盆地交界地段。漳浦盆地四面環山,獨那一小段是山谷地帶,為盆地一“隙”。從前有亭供路人休息,後來倒了, 故稱"倒亭隙”,是從沿海入縣城的古大路隘口,二十年代佛昙一 舊鎮一 縣城公路通汽車,這條古道較少人走,抗戰後公路破環,行人又大都走這條小路,因為路程較公路短十多裡。

我們第四營事奉令守深水坑,于古曆六月初二(陽曆7月10日)上午11時出發,當時午飯已煮熟,菜未煮,顧不上吃飯就走了,可見是指揮部臨時發下的緊急指令。我們沒有經過縣城,而是抄小路從北郊油車村,經東郊新亭村、塘腳營村。我們第三連為尖兵,下午一時許到達浯江岩山下的北葉村,在荔枝樹下休息。可能是營、連長認為日軍距離我們還遠,是以沒有即速進入距我們休息處僅幾百步的深水坑陣地,也不派出哨兵警戒。

這時荔枝已經紅熟。有一個浯江鄉江頭村人林某(我是浯江苑上村人,認得他,但不識他名)挑着一擔荔枝鮮果匆匆從我們旁邊經過, 要挑去賣,怕我們當兵的白吃, 看到我這個本地人,向我打招呼。按本地人打招呼的客套話,問我“要去那裡”。我說要去守深水坑。他告訴我,他已看到日軍來到烏石大廳,距深水坑很近,要注意!我即将這情況報告連長,連長才知道情況嚴重,連忙指令離開這地形極不利的峽谷地帶,分三路搜尋前進。第一排走中央正路, 第二排抄左翼山腳,我們第三排走右翼山腳,才走上幾百步,便發現情況,我們第一班班長陳湖北(又名文玉, 縣城三房巷人)喊密碼:“前面是那一部份的?”連喊兩聲不見回着,我們排長陳日晖指令開槍,即受到還擊,一場激戰就這樣展開了。雙方相距不上一百步,我們排長陳日晖暴露了是一個前哨指揮員,首先被對方擊中肩胛倒在血泊中,接着列兵蔡水湖(霞潭村人)中彈犧牲,陳排長初次受傷不是緻命傷,我們連的傳令兵(通訊員)王好元(英山村人)來背他,但王好元隻十七歲,背他不動,隻好放下,日軍又瞄準他連發數彈,他就犧牲了!如果當時有群衆配合,事先通報情況,我們不至如此慘敗;要不是江頭村那個挑荔枝的告知情況,引起我們警惕,我們全連都會敏圍殲殆盡!戰地如果有擔架搶救,我們排長不至犧牲!

原來日軍以便衣隊為尖兵,早已發現我們,搶先占據了有利地形,偷偷向我們包抄過來。我們憑着山石掩體,與日軍激戰兩小時。我們很被動,處在不利地位。我們的武器是美國裝備,用的是射程短的卡賓槍,沒有遠射程的機關槍配合作戰,而日軍用的是遠射程步槍,并用機關槍掩護炮兵作戰,用迫擊炮襲擊我們後繼部隊,使我們這支前哨部隊與後斷部隊聯系不上,我們在低谷中的一連人面臨覆沒的危險,營長發出撤退指令。我們本來是分路前進的,大都是沒有作戰經驗的新兵,撤退時就走散了。

我們連撒退後,深水坑戰鬥還在繼續,我們營還有兩個連,在尖兵連發生戰鬥後,後面兩營人都進入高地,日我雙方各據險要陣地對擊。後來聽得浯江鄉一帶老鄉說,是役槍聲一直持續到入夜, 可能是趁夜色撤退,情況我不知道。據第一營營長湯濤在《堵擊日寇流竄閩南紀實》一文裡說:深水坑之戰,華安軍犧性班長陳文義、陳日晖,士兵死傷十多人。(合訂編者按:陳日晖是排長,不是班長,而深水坑之戰,華安軍确隻遺下兩具屍體)。

我們連在深水坑走散,我與戰友林天時(攀龍人)沿小溪後撒,走到草地村,是黃昏六時許。來到一戶農家門前,一個老婦正煮好大盆番薯稀粥,招呼我們吃,我們各喝兩碗。來到虎須埔公路邊。正好逢到原先在霞潭村組織敢死隊的林同毅,向我打聽前線情況,并叫我們兩個一同再去深水坑,他說負有聯絡任務。我說深水坑不可去。他說:“你們不去也罷,但要在這裡等我,不論等到什麼時候,在我未來以前,不要離去。”我答應了。等到他從深水坑前線轉來,已是半夜十二時許。我們同他去縣城,街上毫無動靜。我們從縣政府大門進去,後門出來,全無人迹。我們出北門,到油車村,天剛麻亮,找到了我們的第四營。

我們第四營在油車村附近的樹林裡休息一天, 夜裡再到霞潭村,華安軍指揮部還在那裡。這時蔡水湖的父母來問我水湖為什麼沒有回來。我起初騙說是走散了,但她一定要問清楚,她說: “昨夜夢見水湖回家,遍身鮮血淋漓,我驚醒不見他回來,他是不是受傷了?” 我想瞞得一時,瞞不得許久,隻好實說“犧牲了!”她一家大小哭作一堆,使旁人也為之心酸掉淚。事後我才知道,就在這天早上,我的父母到深水坑戰場探視,見兩具屍體,其中水湖的頭部血肉模糊,以為死的是我,也哭得死去活來。經别人提醒,認到死者沒有與我一樣鑲補門牙,才相信不是。兩具屍首由海烏鄉(後為浯江鄉)農會主席林陽和出資備棺就地埋葬,立墓碑紀念。

事後我知道,日軍曾打算渡舊鎮港經杜浔下雲霄。前哨部隊到北岸時,開炮向南岸轟擊,受到駐守南岸後埭山的華安軍第一營用機關炮還擊, 而且舊鎮港船隻都跑光了,無法過渡,才轉回走深水坑經縣城越盤陀嶺一條路,當時駐守舊鎮港南岸的華安軍第一、三兩營就經杜浔入雲霄盤陀嶺南麓嶽坑鄉截擊。二、四兩營負貴盤陀嶺阻擊。

日軍在深水坑之戰的次日,即陰曆六月初三(陽曆7月12日)越漳浦縣城(東門進、南門出,沿途拉挑夫,未逗留)至盤陀一帶,搶糧奪牛馱運,夜宿山頭。

陰曆六月初四日(陽曆7月12日)日軍便衣隊搶先占領盤陀嶺高地,然後以山炮掩護部隊過嶺,我們第二、四兩營的短射程卡賓槍完全失去作用。隻有兩架美國飛機曾發揮威力,但這批日軍是久經戰陣的,他們懂得掩蔽,被飛機上的炸彈和機槍炸死射死的,大部份是被強征來的金門民夫。在飛機炸後,我們營捕到金門民夫17人,起初當“僞軍”審訊,據供:日軍流竄之先,向金門強征民夫二戶一人,或以一驢(或馬)抵役。在漳浦沿途又擄去一些挑夫和掠去一些耕牛代馬。

将日軍“趕”過盤陀嶺以後,我們第四營不再做前頭部隊,與日軍無大接觸。聽說:配備有機炮排的第一營在嶽坑高地之是以再次失去那殺傷日軍的機會,是因為機炮排是美軍掌握,那天是13日,洋迷信那天是忌日,美軍不願作戰。這次日軍流竄至廣東淪陷區,所受最大傷亡在分水關,美機又來轟炸,死傷日軍近百人,馬幾十匹。過了分水關,他們便實作了與潮汕日軍的彙合。這事距離日本投降隻有一個多月。

抗戰結束後,随着中美合作所的撤銷,“華安軍”也解散,隻留一營人改編為交通警察,我便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