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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的書畫印:當時慈母念,今日爾應知

今天是母親節。從古至今,“母親”作為一個美好形象,一直出現在各種藝術作品中。從發掘自安陽殷墟的“後母戊”大方鼎,王羲之的《姨母帖》和《舅母帖》,一直到當代豐子恺、林風眠筆下以母親為主角的畫面,不同的作品描繪出普世的母親形象,也由此反映出不同時代的生活面貌。

母親節之際,“澎湃新聞·藝術評論”通過這些書畫印中的母親,看到母親的愛與付出,以及人們對母親的恭順與尊敬。

母親節是每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2022年正好在5月8号。

其實,萱草在中國一向有“母親花”的美稱,古人稱為忘憂草。中國母親的形象一直很偉大,但需要更加明朗化,以彰顯中華文化主體性,近來有倡議将女娲或孟母作為中國母親節的形象代表,不無道理。曆代歌頌、彰顯母愛,凸顯母愛偉大的作品不勝枚舉。

有意思的是,全世界不同的語言,“mama”的發音,出現了神奇的跨語系同源。不論是以英語、法語、西語、印地語為代表的印歐語系,還是以漢語為代表的漢藏語系,或者閃含語系、孤立語言中的日語、韓語,基本相近。尋根究底,現代人類的生理結構是一樣的,所有人種和文化背景的嬰兒,聲道尚未發育好,在學話時期都存在一個口齒不清的階段,能發出的聲音有限,“mama”往往是所能發出的第一個聲音,也是最簡單的聲音。這是一個雙唇輔音/m/和最簡單的元音/a/的組合。剛出生的嬰兒天生自帶倆技能,一個是嚎啕大哭,一個是吮吸。雙唇音符合他們發達的唇部肌肉,以及不夠發達的舌頭。孩子對自己第一個撫養者,溫柔的保護人叫mama,母親反過來模仿孩子的兒語,孩子就進一步把ma這個音節,和眼前的母親聯系在一起了。

“母”是一個象形字。甲骨文的“母”和“女”字相近似,都是一個跪跽的女性,不同的是,“母”字在“女”字上增添了兩個點,位置正好在胸部,非常形象地突出了這是一個哺育嬰兒的母親。按照《說文解字》的解釋,“母,牧也。從女,象褱子形。一曰象乳子也”。段玉裁注:“母,牧也。以疊韻為訓。牧者、養牛人也。以譬人之乳子。引伸之、凡能生之以啟後者皆曰母。從女。象褱子形。褱、袌也。象兩手袌子也。一曰象乳子也。廣韻引倉颉篇雲。其中有兩點者、象人乳形。”

在古人那裡,能作為“母”的别稱的,還有“妣”字,《爾雅·釋親》中寫道:“父為考,母為妣。”随着時代的發展,“妣”字在唐代之後逐漸發生詞義縮小,專指去世的母親。“母”的本義為母親,如《詩經·邶風》雲:“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母”字後來延伸指根源,如母語、母校等,強調重要性。在中國人的日常交往中,帶“母”字的稱呼較多,泛指女性長輩。現今雙音節詞需加前辍,如祖母、舅母、姨母、嶽母、伯母、師母等。

東晉 王羲之《姨母帖》

“書聖”王羲之有《姨母帖》和《舅母帖》傳世。《姨母帖》寫道:“十一月十三日,羲之頓首、頓首。頃遘姨母哀,哀痛摧剝,情不自勝。奈何奈何!因反慘塞,不次。”從帖文來看,王羲之突然得到姨母噩耗後,心情十分悲痛,連正常的事務都不能料理了。筆法古樸、圓渾、遒勁,結字寬博、厚實、凝重。因為體式上的趨隸風貌,故書風與王羲之諸傳世摹本差别較大,多數論者認為此帖乃羲之早年作品。《舅母帖》由文義來看,似乎讀不通,需要進一步推敲。從筆法和字形來看,已經是全新風貌,行雲流水,潇灑秀逸。

東晉 王羲之《舅母帖》

“後母戊”大方鼎是目前所發現的世界上最大的青銅器。最初釋為“司母戊”。腹内壁鑄此三字,字型筆勢雄健,形體豐腴,筆畫起止多露鋒芒,間用肥筆。有兩種說法:一說為,“司”讀“祀”,“母戊”是商王文丁之母的廟号,鼎是文丁為祭祀母親所鑄;另一說為“司”意為“後”,表明墓主生前乃商王之“後”。1976年,安陽殷墟婦好墓發掘出後母辛鼎,形制、紋飾和銘文風格和商後母戊鼎一緻。史載婦好是商王武丁的王後。商後母戊鼎則是商王祖庚或祖甲為祭祀母親戊而作的祭器。這樣反推,第一字不是“司”而是“後”。這裡的“後母”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後母”。

清 康濤《孟母斷機教子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中國文化中,有關“母”的成語,如再生父母、衣食父母、恩同父母、重生父母、母儀天下、母以子貴、賢妻良母、母慈子孝等,重視之意明顯。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四大賢母”的故事,其中孟母三遷、盡忠報國人盡皆知,畫荻教子、截發延賓則較陌生,前者是歐陽修,後者是晉代陶侃的母親。影響最大的當屬“孟母三遷”的故事,清代康濤據此典故繪就《孟母斷機教子圖》。且看此畫,孟母側身站在織布機旁,左手指機,右手執刀,表情凝重,似在訓教。作者以楷書題述了《列女傳》中孟母三遷擇鄰、斷機教子的内容:“孟子懼,旦夕勤學不息,師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君子謂孟母知為人母之道矣。詩雲:‘彼姝者子,何以告之?’此之謂也。”這正是《孟母教子》篇。畫面右下方,孟子面朝母親,躬身垂手,畢恭畢敬地站着,他專注的表情,蘊含着對母親的恭順與尊敬。聽後若有所思,經勤學苦讀,終成一代亞聖。題字為标準的館閣,言其“館閣”,乃嚴謹之貌,并無匠氣。就繪畫技法而言,沒有特别之處,質樸自然,線條運用純熟,人物形象古樸、清秀,母子二人頭巾上的青色和孟轲鞋上朱砂的運用,協調、自然無生澀之感。織機結構勾勒的缜密細微,設色淡雅。巧妙的構圖,精道的用筆,使人物形象躍然紙上,以寫實為主,内容大于形式,符合主題創作要求。

清 康濤《賢母圖》首都博物館藏

讀康濤繪《賢母圖》,不禁想到“嶽母刺字”的典故。兒子馬上就要離家赴任,此時母親不忘對他進行嚴肅訓誡。畫家以非常高超的筆法将一位賢母教導兒子時的情景表現得淋漓盡緻,同時也十分傳神地刻畫出母子離别時,母親的傷感之态,立于一旁的兒媳對丈夫依依不舍之情,恭敬聆聽母親教誨的兒子的踟躇難離之意。畫面中心屏風上的字,正是母親叮囑兒子的内容——“臨民聽獄,以莊以公。哀矜勿喜,孝慈則忠。”人物構圖呈斜線排列,,配景的案幾、床榻、屏風形成由近及遠的層次感。畫風嚴謹,設色清淡,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最有名關于母親的詩,無疑屬孟郊《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夜恐遲遲歸”。清錢慧安所繪《慈母圖》的題款,正是這首詩的内容。與其它《戲嬰圖》不同,從畫面來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普通人家的裝置。然母親對于兒子的眷顧之情,躍然紙上。母愛是無私的,不論貧富。

王居正《紡車圖》在元朝被趙孟頫購得,遂定此名。此畫描繪了這樣一種生動的場景:春日裡,大柳樹下,兩位婦女正在紡車前紡線,右邊這位年輕媽媽右手不停轉動紡車,左手則抱着一個剛長出一些頭發的嬰兒。趙孟頫為此畫題詩雲:“田家作苦餘,軋軋缲車鳴。”如同詩中所說,古時的農家生活忙碌而艱辛,這位年輕媽媽既要把手中的活幹好,又要哺乳懷抱中的孩子,忙得一刻不得閑,不知她身後那個拿小竿拴着青蛙玩耍的小男孩,此時此刻能否體會到母親的艱辛不易?這,也正是天下所有母親忙碌辛苦的真實寫照!人物彼此間聚散處理自然,圖中諸物刻畫精工寫實,尤其是人物衣紋處理,用的是“戰筆描”,中鋒行筆,線質細勁圓潤、轉折勁利,随着人物形體的變化而頓折曲轉,進而準确地塑造出人物的形态和衣料的柔軟質地。

北宋 王居正《紡車圖》 現藏故宮博物院

當代大師林風眠繪《劈山救母》,源自《寶蓮燈》中沉香救母的典故。林風眠一而再、再而三畫沉香救出母親的主題,與他幼年即失去母親的痛苦記憶有關,傾注了他渴望解救母親于悲慘命運和希望母子團圓等諸多強烈情感。林風眠大約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左右開始創作戲曲繪畫,逐漸探索出一種新的造型語言,将中國傳統戲曲與西方立體主義的表現形式完美地結合了起來,為中國現代藝術的發展開啟了一個新方向。可以說,在二十世紀中國近現代繪畫的發展與變革中,林風眠的戲曲人物畫及其造型理論占據着一項重要的位置,他以傳統平劇舞台的場景為依托,結合中西方美學之所長,跨越傳統與現代的鴻溝,在色彩與形式結構,空間與時間的關系方面皆進行了前所未有的突破。畫面色彩以深藍和赭黃為主,三聖母的衣裙以深藍和重墨平塗,再随着優雅的舞蹈式動作繪出一件半透明的輕薄白紗,減輕了畫面的濃重感;沉香以暖色籠罩,與三聖母構成冷暖對比,暗示着拯救之意。後面的幾何化金色背景光影強烈,烘托出兩人的處境,明亮的背景亦使前景人物産生逆光式的效果,延展出豐富的空間深度。林風眠借助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作為載體,所探讨的是形式與内容的關系,時間與空間的連續與對立等現代性主題。

當代 林風眠《劈山救母》

南宋李嵩《貨郎圖》構思非常接地氣,一般鄉下所常見的情景呈現在畫家筆下。貨郎挑着擔子,擔子兩頭的籮筐裡裝滿了各種物品。孩子們神态各異,個個開心,見到各色小玩意兒的欣喜之情令人感動莫名。誰都曾有過這樣純真無暇的時光。兩邊是兩名衣着樸素的母親。左側這位母親用右手扶着孩子,慈愛的目光時刻注視着孩子,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摔着,同時在籮筐前為孩子挑選他喜歡的物品,看到孩子高興,她的心中也很歡喜。右側這位母親何嘗不是這種心情?懷抱着一個孩子的她,被另外兩個孩子簇擁着趕來,同樣能從她的神态中讀出慈愛。乾隆題:“肩挑重擔那辭疲,奪攘兒童勞護持。莫笑貨郎癡已甚,世人誰不似其癡?”此畫以白描手法作細膩精緻的描繪,描畫貨擔上的物品幾乎達到與實物紋絲不差的程度。落筆凝重,收筆沉穩有力,疏密、精粗均能遊刃有餘地展開,設色古樸淡雅。

南宋 李嵩《貨郎圖》 現藏故宮博物院

清代戲曲家蔣士铨從小跟母親鐘氏一起生活,父親常年在外,主要靠母親織布制衣賺錢養家,母親每天忙到深夜。長大後的蔣士铨在《鳴機夜課圖記》中記述了母親勤勞賢惠的一生,留下一首《歲暮到家》詩:“愛子心無盡,歸家喜及辰。寒衣針線密,家信墨痕新。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歎風塵。”細膩地刻畫出母親的愛子之心。這種美好的意蘊在沙馥《機聲夜課圖》中得到完美呈現,這件主題畫,描繪了一個秋天的夜晚,堂屋内的母親鐘氏正在織機前織布,兒媳立于母親身後觀摩學習,而在書房中用功苦讀、若有所思的那個人,正是蔣士铨。整個畫面以青綠色為主,用筆細膩,着色清雅。芭蕉葉長勢正旺,青翠欲滴,此時明顯是夏天時光。夜晚的庭院分外甯靜,唯有母親織布的聲音,而在另一側房間,兒子正在苦讀。母親所做的,就是“陪伴”,任勞任怨。

清 沙馥《機聲夜課圖》 南京博物院藏

宋代大哲學家、教育家朱熹,十四歲時父親不幸染病去世,全靠母親一人勞作維持生計。年幼的朱熹發奮苦讀,從不懈怠,一有空閑就幫母親施肥種菜,以減輕母親負擔。朱熹長大之後,從未忘記母親的教誨和養育之恩,他盡心孝敬母親。朱熹曾作詩表達對母親的愛與祝福,“熹前再拜謝阿娘,自古作善天降祥。但願年年似今日,老萊母子俱徜徉。”“揚州八怪”之一的華喦根據詩句大意,創作出《宋儒詩意圖》。畫中的老母親安坐于屋内,家人恭順地侍奉在旁,呈現出母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氣氛。華喦不愧為畫人物的大手筆,雖是草籬茅舍,卻可以領略到儒雅之風,甯靜之意,而無寒儉之氣。作為一代繪畫大家,對于曆史中的儒學大家的仰慕欽佩,雖然暌違千年,産生了心靈的共鳴,對于讀書明理的宣揚,對母親孝敬的心思令人感動。

清 華喦《宋儒詩意圖》

趙之謙和黃士陵分别給朋友創作了“小人有母”印章。趙之謙此印為好友魏稼孫囑刻。款字言“有孝思也,遂成之”。此印邊欄殘破,形殘神全。四字皆為長線,飄逸靈動,柔而不媚。從印文和粘連的變化,可知趙之謙的高超技巧。黃士陵同樣是朋友囑刻,款字注明是王雪澂。從刀法和篆法來說,清麗舒雅,有模仿之意,但黃士陵畢竟是大家風流,師古不泥。刀法剛健利落,“小”字的直和“母”字的曲形成強烈對比。章法妙會神合,尤其是“人母”二字的粘連,與邊欄的粗細、方圓對比,令人歎服。

俗話說,“母子連心”,曆代不乏此類主旨的作品。

清 任頤《弄璋圖》天津市藝術博物館藏

“海派四傑”之一任頤《弄璋圖》展現了孩子與母親之間的親密互動,成功展現了古代社會母親與孩子之間的親昵關系,有最溫情的母愛展現。“弄璋”是中國民間對生男孩的古稱,璋是指一種玉器,生女孩子則叫“弄瓦之喜”。任伯年的人物畫堪稱一絕,在“海派”中獨領風騷。自幼學習繪畫,不僅對于民族傳統藝術了解比較深刻,後來又掌握了一定的西洋畫繪畫技巧,故《弄璋圖》的繪制,既結合了中國國寫意畫的精髓,又展現出了隐藏在畫裡的脈脈溫情。畫面場景并非現實生活,而是憑想象構思的,松枝怪石,母親端坐,一孩童靠扶在膝上,天倫之樂,其樂融融。場景雖是“虛拟”,但母愛是真實的。兩側有落款評價:“得渭長用筆逸韻,可以下視千秋矣”,“優入高古,宜其追步金冬心也”。

清 潘镛《母子圖》扇面

潘镛《母子圖》扇面展示的另一種場景。秋日泛舟湖上,母親帶着孩子遊玩,柔柳小花,輕舟細波,組合成秀美的江南景緻。用筆細膩,風格唯美,将母親的安詳和孩童的天真,完美地呈現出來。

宋 佚名《子母雞圖》

古人稱雞為“德禽”。因為雞與“吉”諧音,常被當成吉祥如意的象征,是以存在借助母雞和雛雞以表現母子關系的繪畫創作。宋佚名《子母雞圖》為南宋翎毛獨幕喜劇。畫面中有一隻母雞,相對五隻小雞雛來說體型巨大。五隻小雞雛聚在母雞周圍,随母雞在地裡覓食,姿态各異。母雞雪白的羽毛蓬松亮麗,目光中充滿着慈愛,小雞則稚嫩怯弱,依偎在母親的羽翼保護下。母雞俯身,神情愛憐。每隻雞的造型準确,比例勻稱,尤其母雞松弛着的羽毛,正低頭啄地呼嘯的神态及前面四隻小雞搖搖擺擺前來的狀态,和母雞後伸頸欲出之雛,呈現出初綻出殼的嬌弱之态,生動傳神、惟妙惟肖,充分展現了宋人寫實的功力。最精妙的是作者對母雞眼睛的處理,把留白的位置留在眼珠的最前面,使其俯身之姿更加強烈。這大概也是明代成化帝在欣賞宋畫《子母雞圖》時,會被感動的部分原因,留下題詩:“南牖喁喁自别群,草根土窟力能分。偎窼伏子無昏晝, 覆體呼兒伴日曛。 養就翎毛憑飲啄,衛防雛稚總功勳。 披圖見爾頻堪羨,德企慈烏與世聞。”全詩将母雞對于小雞的疼愛之情寫得淋漓盡緻。筆緻輕盈,鐵畫銀鈎,隐約有章草筆意,增加了趣味。

清 八大山人《母子圖》

清八大山人《母子圖》畫于庚子秋月,即1660年,山人46歲,正當盛年。這是八大作品中凸顯的平淡天真風格的創作。作為藝術大家,構思不同凡響。一塊巨石,有傾斜之勢,以此襯托母雞和雛雞的“渺小”。大筆勾勒,輕擦見枯,濃淡對比明顯。母雞安卧,四隻小雞極為歡快地走來走去,母雞用深墨重筆,雛雞是淡墨,形成鮮明對比,享受母子團聚的歡樂。

記得魯迅先生說過:“即使天才,在生下來的時候的第一聲啼哭,也和平常的兒童的一樣,決不會就是一首好詩。”父母最願意聽到的“歌聲”,無疑是寶寶娩出後那一聲響亮的啼哭。人們用“呱呱墜地”來形容孩子的出生,自嬰兒出生的那一刻起,整個世界都亮了!哪怕是貴為帝室,也會珍視這份最初的天倫之樂。《漢宮春曉圖》是仇英傑作。他以春日晨曦中的漢代宮廷為題,以長卷的形式描繪後宮佳麗百态,畫中後妃、宮娥、皇子、畫師凡一百一十五人,衣着鮮麗,姿态各異,既無所事事又忙忙碌碌。除卻各仕女群像之外,亦融入各種文人式的休閑活動,如彈唱、圍爐、下棋、讀書、觀畫、圖像、戲嬰、揮扇等。仇英的審美觀念和趣味受了當時文人的影響,主觀意趣與自然之境相結合,畫面背景有高台樓閣、綠樹叢林、潺潺流水、鳥語花香等,整體渲染出娴雅幽然的境界, 處處顯示着人們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人文思想,鼎盛與繁華象征的“漢宮”,引人産生無限遐想的“春曉”。

明 仇英《漢宮春曉圖》局部 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仿周昉《戲嬰圖》絹本為宋人臨本,技法設色均有周昉風格,保留了五代到北宋期間人物畫的很多特征。圖繪明顯是富貴人家的寫照。五個女子與七個幼孩嬉戲、為幼孩洗浴、穿衣的生活場景。上方是兩女子在給孩童洗澡和洗頭,澡盆中一裸身的小孩學着用小手擦洗頭頸,盆後站着的一頑童似乎正欲戲惹他。圖右是一個女子在與兩個孩童遊戲,一孩子坐着,伸展雙手想從女子手中接什麼,而另一孩子則放棄正在玩的玩具,匍匐着伸出一手,意欲争奪。圖左的兩個女子正在給孩子穿衣。三組圖各行其事,卻又互相呼應,每一組的大人和孩子的組合又各具特色,尤其是孩子,或站,或坐,或匍匐,或趴于背上,萌态盡顯。

宋 佚名 仿周昉《戲嬰圖》 現藏美國大都會博物館

普通人家,則更為珍視和享受到這份難得的舔犢之情。宋佚名《浴嬰圖》描繪的正是這個場景。圖外“周文矩”款字,系後添,此作當為宋人作品。畫面共三個婦人,四個小孩,當中擺一長形浴盆。古人相信,沐浴可以把水滋生萬物的力量傳遞給嬰兒,讓其健康成長,由此而言,洗澡具有禮儀性甚至是宗教性的内涵。如果仔細看,三位女性在穿着打扮和姿态上有明顯區分。無論是衣着、發式還是姿勢,畫中間蹲在浴盆旁給小朋友洗澡的女性,和畫右邊給另一個小朋友穿衣服或脫衣服的女性是一組。她們的衣裙都是白、青兩種顔色,都梳着類似唐代堕馬髻一樣的發型,而且都蹲在地上。畫面設色淡雅明快,氣氛溫馨和諧,婦人的神情慈祥、嬰兒的天真無邪,無不充滿了濃郁的人情和現實意義。

明 尤求《戲嬰圖》

尤求工寫山水,兼人物,學劉楹年、錢舜舉而精妙不及。兼長仕女,繼仇英後名氣最大的人物畫家,尤擅白描。《戲嬰圖》是尤求在端午之日創作的,雖然是《戲嬰圖》,但主要是模拟宋代院體畫,帶有古典氣質,以仕女畫像的技法來精營謀劃,故而呈現唯美風格。圖中的母親端莊溫和,手中托住嬰兒,身體彎曲傾斜,以适應小孩的姿勢。三個小孩的年齡有一絲落差,一立一趴一抱,形成組合對比,構思巧妙。因為是端午時節,故背景設色多為此際風景。着裝豔麗,色彩對比強烈,動靜相宜。

清 冷枚《嬰戲圖》

焦秉貞弟子冷枚善畫人物、界畫,尤精仕女,工麗妍雅,筆墨潔淨,色彩韶秀,畫法兼工帶寫,點綴屋宇器皿,筆極精細,頭發和衣襟的鈎畫生動有緻。冷枚也吸收了一些西洋的畫法,諸如寫生畫的透視、遠近、明暗、對比等畫法。《嬰戲圖》色調不同意态迥異,在技法上因為吸收了西洋畫技法,故有照片之功效。母親端莊慈祥,兩小兒各在一側,神态不同,母親深情凝望,一臉愛意。

不能不說,一個“戲”字,最為傳神,辛棄疾就有“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的名句,更見生活情趣。

豐子恺曾撰《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坐在我家老屋的西北角裡的八仙椅子上,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我三十歲時,棄職歸家,讀書著述奉母,母親還是每天坐在西北角裡的八仙椅子上,眼睛裡發出嚴肅的光輝,口角上表出慈愛的笑容。隻是她的頭發已由灰白漸漸轉成銀白了。”豐子恺畫筆下的母親,則雍容恬靜,溫婉慈祥,給人以一種親切的感動。《小弟弟睡着了》繪畫帶有漫畫性質,這四幅畫是組合性質,帶有電影場景再現的功能,将一個孩童的天真無邪,對母親的依戀刻畫得淋漓盡緻。母親對于自己孩子提出的要求,會盡最大可能給予滿足。母子親昵,折射出人世間的溫情。

當代 豐子恺《小弟弟睡着了》

當代黃胄《育嬰圖》充滿現代生活情趣。黃胄成長于充滿崇高理想與英雄主義的激情年代。多年來寄身部隊與邊防地區的生活閱曆,孕育了他激昂浪漫的藝術氣質。從此作畫風來看,應該是少數民族女子,隐約感覺到草原風情。黃胄在漫長的采風過程中有很多類似創作。色彩的運用具有獨特之處。黃胄的人物畫設色大膽,潑墨的沉着與色彩的豔麗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色襯墨,墨托色,響亮而協調。他不但吸收了西洋畫用色的調子,而且大膽采用了民間色彩的處理辦法,仍不失中國水墨畫的風韻。兩個花瓶,一隻小貓,一個陀螺,散落的小花,看似随意的安排,卻将孩子無憂無慮,充滿童真的世界完美呈現出來。

當代 黃胄《育嬰圖》

至此可以看出,中國書畫中的母親、母愛主題,是一個豐富的系列,見證了中國畫既寫意又寫實、既寫心又寫形、既寫我又寫他、既寫趣又寫味的特點。中國畫的寫生、寫實,不應該被認為是很特殊的一個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強調和實施的中心。自清代以來,中國畫吸收學習某些西畫傳統的基礎之上,在人物造型和表現上展現出更多的寫實影響。随着時代的變化,中國畫創作并不局限于表現特定題材,而是逐漸擴充到更加全面、廣闊的方向,内容和主題的變化則不可避免的影響到技法,多元的選擇會突破既有的法度,推陳出新。可以說,中國畫尤其是人物畫最能順應于時代發展,表現新生活、新現象,展現新風貌、新成就,這也就是今天能夠看到曆代關于母親、母愛不同風格的作品原因。當精選成一個系列,不但主題凸顯,也可以看出時代變化的烙印。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母愛是人類最偉大、最無私的情感,每個人成長的每一步,都凝聚着母親無數的心血與無盡的關愛。品讀古書畫,通過一幅幅傳世繪畫作品中的動人情景,領略和感受到偉大、質樸、真切、深沉的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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