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隊員們有點慌。
倒不是被獨行俠的火熱主場吓到，他們這些年從未缺席季後賽。況且這才是季後賽第一場，東契奇還在養傷，他們正保持客場領先。真正讓他們慌神的，不是丁威迪和布倫森組成的火線雙槍，而是觀衆席的幾個身影：尼克斯高管威廉-維斯利、阿蘭-休斯頓，以及紐約球霸蘭德爾。
尼克斯核心圈集體出動，飛越美洲大陸跑到達拉斯看比賽，提前看貨，坐等開張。就像在古戰場上空盤旋的秃鹫，睜大眼睛張望着，好整以暇地等着奄奄一息的戰士斷掉最後一口氣。
不止紐約的秃鹫在等待，據紐約記者伊安-貝格利透露，多支球隊都在密切關注爵士隊的情況，他們想知道爵士被淘汰之後，陣容是否會有大變動，猶他超市是否會批量上貨，就像賽季中期的步行者隊一樣。
而現在，爵士隊2-4被獨行俠淘汰，在關鍵的天王山之戰中，從第一節脆敗到第四節，運動戰準心不到四成，三分球30中3，和克拉克斯頓的11罰1中互為瑜亮。最後兩場，獨行俠場均100分的總得分并不算多，但東契奇和布倫森這兩個核心持球點發揮穩定，而爵士這邊，米切爾和博揚合計56投20中（包括最後一場最後時刻的大空位絕殺未遂）。
當然不能忽視米切爾的腿筋傷勢，“無對抗受傷”實在讓人膽寒，但這并不影響他的風評——六場比賽命中率39.8%，正常賽關鍵時刻命中率33%，助攻失誤比1.58。最後兩場，米切爾助攻10次，失誤9次：“我得在場上找到我的隊友們。”
“不然人們就會在小樹林裡找到你”——施耐德
除了不斷贊揚芬尼-史密斯對自己的成功防守外，米切爾是應該思考，為什麼面對獨行俠的夾擊陷阱和更高強度的整體防守，就時常陷入單打、停球、受迫性失誤的困境；為什麼第四場助攻戈貝爾的空接準絕殺隻能是妙手偶得；為什麼外界永遠有“為什麼不給戈貝爾傳球”的疑問；為什麼戈貝爾在2月輸給太陽後，會公開誇獎布克的防守态度（米切爾還給這條推特點了贊）；為什麼因為雙核傷病導緻的兩波連敗，會趁着中期交易的東風，再次放飛爵士隊的流言蜚語，就像兩年前兩人一起得新冠時那樣。
在十萬個為什麼的最底部，最核心的問題當然是：這支愈發厚重、紮實的爵士隊，一度劍指西決的正常賽霸主，為什麼屢次在前兩輪就被對手擊敗、淘汰？這支隊伍哪裡出了問題？
把鍋甩給米切爾和戈貝爾似乎很合理，也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論據，洋洋灑灑一番：米切爾不會傳球，克拉克森更是獨逼；戈貝爾防不出禁區，去年就是被快船小陣容投成篩子，面對獨行俠的空間内線和後衛點名，更是沒眼看......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先從戈貝爾開始，他是否真的“隻能防禁區”，又是否真的“接不到球”？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戈貝爾壓制對手命中率的資料依然亮眼，在他面前，獨行俠球員的平均命中率下降4%，兩分球準心更是下降了6%，就算是他最被針對的三分球，對手們的三分準心也隻提升了1%。強如追夢格林，也沒能在三分線外壓下掘金的遠射準心，更不用說字母哥了，在雄鹿“堆積禁區、放縱三分”的優良傳統下，字母哥眼前的公牛射手們，三分準心比平均水準高出了10%......
枯燥的資料就像脫水蔬菜，不妨看看他在場上的實際表現。
禁區及時補位，打消了東契奇的空切意圖，間接幹擾了獨行俠的底角三分
一路堵在東契奇面前，甚至斷掉了他的傳球
和所有球迷想的一樣，獨行俠會優先把戈貝爾拉出禁區，拉到三分線當面顔射。季後賽至今，戈貝爾場均要防守7次三分出手，比所有内線大閘都多。饒是如此，戈貝爾也沒讓對手化身三井壽——獨行俠費勁心力地用擋拆調出戈貝爾，卻沒能在他面前占到預想中那麼大的便宜。
這一回合是“戈貝爾防不出禁區”的直接反例——
戈貝爾先從禁區跑到底角，封住了克勒貝爾的首次機會，又補回籃下，迫使東契奇再次傳球，最後，在獨行俠經過了耐心的5次傳導，側翼的芬尼-史密斯才獲得了三分空位。
仔細分析爵士的防守，你會發現在這個回合中，最大的鍋應該是博揚：他撲東契奇撲得太兇了，東契奇接球後甚至都不用變向，就輕易擺脫了博揚的防守，後面戈貝爾和康利們的輪轉補位，都在擦博揚的屁股。
戈貝爾的防守威懾力更多展現在這樣的回合：
在戈貝爾面前，東契奇直接改變了進攻選擇，被迫選擇了更難的後仰跳投
顯然，防守端的戈貝爾沒有那麼無敵，否則他應該像灰熊的賈倫-傑克遜一樣，防守面積覆寫整個半場、從三分線一路壓制到籃下（但代價是小賈倫保護籃闆的能力就差了一截）。去年的快船已經證明：隻要你的小陣容射術足夠優秀、持球點夠多，就能精準命中戈貝爾和爵士的防守死穴，就像這個回合一樣：
戈貝爾同樣撲到了外線，并照舊堵住了東契奇的路線，但鮑威爾的投射威脅牽引着博揚和米切爾，迫使戈貝爾去補底角的史密斯，然而為時已晚，獨行俠擊鼓傳花，史密斯接球輕松過掉戈貝爾，扣籃打進。
PS：你看，這個球像不像去年曼恩隔扣戈貝爾的那個球？都是從弧頂撕開爵士的外線防守，逼迫戈貝爾二次輪換到底角（其實本次系列賽很多時候，戈貝爾已經不蹲籃下蹲底角了），然後被對方的快腳鋒線用速率打穿。
這是所有大中鋒的噩夢，同樣也是所有防守方的噩夢（換句話說，爵士的防守這一年可以說是沒啥進步的）。
細究起來，爵士的防守問題核心，根本不在低位的戈貝爾，而在于他們的弧頂的外線硬度——面對東契奇這種體型的持球人，康利、米切爾和羅伊斯-奧尼爾的身高不足（奧尼爾名為三号位，身高卻和米切爾一樣，都是1米93），真正身材夠格的博揚速度不夠快、極易吃掩護。而闆凳席上僅存的運動型鋒線，蓋伊太老，豪斯剛和米切爾、博揚大吵一架......
是以，戈貝爾就成了爵士僅存的衛生紙，負責給一捅就開的外線所有人擦屁股。而一旦戈貝爾被調出禁區，那爵士的防線隻剩一層于裸奔無異的紗。
不知斯奈德教練是否會懷念戈貝爾和費沃斯的雙塔時光，雖然也會被五小陣容射一臉，但至少他們的禁區固若金湯。
但，就算這樣，防守依然不是他們的死穴，他們隻在G3被獨行俠拿了120分以上，在16支季後賽隊伍中，爵士106的防守效率還高居第五名。就和去年一樣，爵士的死穴在于進攻，在于投不進那該死的球。
還是從戈貝爾說起，很多人會怒罵以米切爾為代表的爵士外線，說他們不給戈貝爾傳球（第二場的爵士很明顯受到了這種輿論影響，開始不斷給戈貝爾喂球，結果卻非常尴尬）。但是米切爾和英格爾斯與戈貝爾打了這麼久，康利更是有豐富的搭檔内線的經驗，他們真的不懂嗎？
其實原因很簡單，戈貝爾雖然在防守端撐起了爵士下限，但他在進攻端幾乎沒有處理球的能力。他沒有遠射，近框抛投聊勝于無，今年正常賽練出了47%的3-10尺抛射（已經創造了生涯新高），但一到季後賽就丢個精光。這就給擋拆進攻增加了極大難度，對手隻需縮在内線，緊盯米切爾、康利和克拉克森。
戈貝爾的進攻威脅隻剩下内切，傻子都知道要防他接球。更要命的是，獨行俠甚至都不用費心，他們隻需派人站在戈貝爾的内切路線上，戈貝爾就會被水淹沒、不知所措。
鮑威爾根本沒貼防博揚，隻是高舉雙手阻擋他的傳球路線
在這種收縮到極緻的防守壓力下，速度并不快的博揚和康利、視野并不好的米切爾和克拉克森，都很難舒服地把球喂到戈貝爾手上，更何況戈貝爾隻能在籃下接球終結，一旦接球位置在三秒區外，戈貝爾就有很大機率當機、打鐵、回傳，甚至失誤。
想象一下卡佩拉、賈萊特-阿倫和裡喬恩-霍姆斯會怎麼做？籃球是公平的，它給了戈貝爾一把防守端的大鎖，轉身就關上了進攻端的天窗。而内線核心缺乏擋拆威脅，可想而知後衛們會被拖累到什麼程度。
戈貝爾缺少直接擋拆内切得分的能力，往往需要二傳手幫忙
戈貝爾的内切得分突出一個“偷”，實際上直接攻筐終結能力不足
G4絕殺可能是最成功的的一次擋拆直接得分，原因是獨行俠賭博包夾了米切爾
米切爾G4賽後說“我們打出了想要的戰術。”但這種機會并不多見，獨行俠不會每回合都夾擊持球人，戈貝爾不會每次都能擺脫盯防、在籃下接球。就算被戈貝爾造犯規，他65%的罰球準心也不足為慮。
戈貝爾隻是爵士進攻問題的集中展現，在批判他的時候，我們已經提到了其他問題——米切爾和克拉克森的視野、康利的進攻、博揚的速度和持球......
克拉克森可謂是最有科比精神的門徒之一，當戈貝爾跑出空位機會的時候，克拉克森沒能給到，等到獨行俠反應過來、堵上傳球線路時，克拉克森就隻能表演孤膽停球。
戈貝爾本來好不容易有了空檔，可惜克拉克森看不到
米切爾操持擋拆的能力顯然比不上前輩斯托克頓和德隆
爵士的擋拆困境不是戈貝爾一人的鍋，爵士這群持球外線的弱點都過于鮮明，攻擊力最強的米切爾不夠穩定、傳球視野不算頂級；克拉克森就是個純粹的得分手；34歲的康利嚴重老化，季後賽場均得分從15分暴跌到8.8分；博揚投射有餘持球不足......就像一塊塊拼圖，拼到一起有模有樣，一旦被季後賽的針對性防守拆開，就顯得缺胳膊短腿，瞬間被窒息。
是的，這才是這支爵士最本質的問題——他們每個球員都很優秀，都是絕佳的強隊拼圖：戈貝爾是曆史級的防守核心，米切爾是最佳陣容級别的得分手，博揚、康利、克拉克森、奧尼爾，随便哪個都不缺強隊追求。
但硬币的另一面是：戈貝爾毫無射程，擋拆威脅和處理球能力幾乎為零；康利斷崖衰老；克拉克森沒有傳球鍵；米切爾的傳球能力也一般，而且個人能力也沒突破巨星天花闆......
就像當年那隻被套上西決魔咒的隊伍，那支隊伍同樣缺乏強有力的鋒線，同樣由核心後衛和内線組成，每個人都被定死了位置，每個人都有顯眼的長處和短闆，同樣在正常賽獲勝如喝水，同樣在季後賽屢次陷入“無人得分”的僵局，以至于數次被殘酷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