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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巷之春》MODERCANTA—因為太喜歡了,才會把臣服當作一種習慣

作者:蟲子的書庫

簡介:

溫随有一個暗戀了十年的男人,十年之後,他又再遇到了他。

《陋巷之春》MODERCANTA—因為太喜歡了,才會把臣服當作一種習慣

文章摘抄:

下午的時候,那個人沒有再來。

操場欄杆上高高挂起紅色橫幅“N大第十六屆校際運動會開幕式”,比賽間隔時喇叭裡回放着三個月前香港回歸的新聞稿,一切都是那樣充滿着希望,但在這希望裡,溫随找不到他。

回到宿舍的時候,裡面椅子亂七八糟擺着,舍友都在外面跑,一個都沒回來。

溫随坐到chuáng沿上,從懷裡拿出那個礦泉水瓶,仔細地端詳着。

水瓶很普通,塑膠外殼上已經有很多摩擦的痕迹,西沉的陽光從窗戶落進來,照耀裡面剩下的那些水,使其變成璀璨的huáng,變成秾麗的紅。

像流動的欲望。

他突然擰開瓶蓋,繼而極緩慢地,顫抖着把嘴唇覆寫在瓶口的邊沿上。

上面仿佛還殘留着那人的溫度。

水中燦爛的欲望通過瓶口傳遞到他身上,使他的額頭上逐漸冒出細汗,從脖頸到耳尖的皮膚也全紅透了。

從小,老師就告訴我們什麼是正确的。

爸爸愛媽媽,媽媽愛爸爸,他們愛着我,而我也愛着他們。這樣才是一個幸福的完美的,正确的家庭。

既然男人喜歡女人是常态,那麼男人喜歡男人,自然都是變态。

很不幸,至少在親吻瓶口的那刻,溫随成為了這其中的一員。

看上去畏縮怯弱的男人,卻常常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溫随出身農村,性格腼腆羞怯,各方面觀念都很保守。他為自己的不堪和下流而感到惶恐,卻一次又一次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悄悄躲在建築工程學院的大樓外面,從某個角落去遙望,去企盼。

他隻是一個普通學生,不是gān部,也沒有背景,當然不能輕輕松松就拿到某個人的詳細資料,于是隻能這樣很笨,很笨地等着。

大二一整個學期,居然也被他等到了幾次。于是溫随慢慢摸出了規律,知道了周三下午四點,是君翰如的下課時間。

君翰如來去匆匆,從不和人結伴,出了門就毫不留戀地離去,他看上去總是很忙碌的樣子。

但隻是從跨出門口到走遠的這幾十秒,也夠溫随牢牢記住他的面容與身形了。

那張臉,旁人看了一定不會鐘意。

五官與臉龐的線條都很凜冽,眼眸微微下垂,嘴唇總是抿成一直線。加上極高的個頭,周身都呈現出一股壓迫性的孤冷氣質。

但是溫随卻很喜歡。

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明白自己很喜歡。溫随在小的角落,在人群中,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地偷看與窺視,感受着心髒傳來的隐秘悸動。

越來越喜歡,越來越喜歡。

他隻見到了君翰如一年。

準确的說,是一個秋天與一個chūn天。

大三之後,君翰如似乎就從學校裡消失了。習慣等待的溫随一失去等待的目标,簡直茫然無措起來。他在無望之中漸漸明白,君翰如大概是已經撇下自己,走到很遠的前方去了。

那以後,溫随再也沒看見過他。

畢業時,同宿舍的那些男生粗手大腳地把屋子裡可見的閑置物都一股腦地扔了。

包括溫随一直保留的那個礦泉水瓶。

這個瓶子就那樣平平無奇地擺在桌子上,沒有人會意識到它存在着什麼價值。

溫随在垃圾桶裡不知道翻了多久,一邊流淚一邊翻,翻得渾身都發臭了,還是不肯停下來。

瓶子當然是沒有找到,可人生還是得繼續。

二十歲的時候,溫随知道如果從穿過學校的中央廣場,躲到建築院前樓的信箱櫃子後面,就能偶爾見到君翰如一次。但離開了校園,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在偌大的社會裡,再來一次“偶爾的見到”。

十年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因為溫随的人生就是這樣單調,乏味,不斷重複着相同的事情:重複着為生活奔忙,重複着被瑣屑之事牽絆,重複着供養他的家庭。

慘淡平庸的人生裡,他曾經那份無望而見不得光的愛完全萎縮成一塊平凡的血肉,不再膨脹,不再釋放欲望。

人事變遷可以模糊一切記憶,有時候溫随在坐在發黴的牆壁前工作時,在菜場拿着蕃茄翻看時,在望見家門口那一片灘塗時,偶爾地會回想起君翰如。

那時候,他覺得,也許人生也就這樣過去了。

深秋的一天,溫随替經理跑腿,趕去金融區的銀行彙款,于是就那樣看見了君翰如。

橫隔了十年的歲月,他直直地站在路對面,拿着筆在本子上寫些什麼。

那一刻溫随有些耳鳴,腦海裡響着奇怪的嗡響,多年前關于君翰如所有貧瘠的記憶全部卷土重來,雪花崩落般快速回放,最後停留在操場上,他朝自己居高臨下望來的那一眼。

正是早高峰,綠燈亮起以後,君翰如合上本子,随着擁擠的人流往前走去。他形色匆匆,沒有半點留戀,和溫随記憶中離去的身影一模一樣。

那個秋日的操場,君翰如離開時,溫随沒敢跟上去。而現在,他追逐着君翰如在人流裡若隐若現的身影,氣喘籲籲。

像個海上的漂流者,朝着遠處的燈塔拼命遊去。

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臉上有着近乎于羞怯的笑容。

溫随用十年不斷的思念換來君翰如折磨自己的一年,不知道是值還是不值。

曾經他得靠礦泉水瓶來幻想一個吻,如今他毫無尊嚴地跪在男人腳邊求歡,像dàng婦一樣被壓着肏gān,不知道哪一個更可憐。

三十年的人生裡,溫随一直在為别人而活,現在愛來了,他以為可以為自己活了。

那時沒有人告訴他,他根本沒資格。

思念是一種重構,每一次都把真實改變,修飾成虛假的模樣。過去的記憶在這種重構之下也變得扭曲與面目全非了。

于是那個秋日裡,君翰如站在溫随三步外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然後走上來,踩上他的胸口,碾了碾。

把什麼愛啊,夢啊,都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