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悟空

悟空

1

在記事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先後給他說：你叫石頭。

然後再對他說：你這名字，不是憑空來的，是在滿月的時候，想拜祭幹老子，可是，沒有遇到人，最後，就把你母親娘家老屋旁邊，一個石頭拜祭成幹老子，就把你取名為“石頭”。

聽了這話，石頭将信将疑，專門到了父母說的那地方，去見了那塊石頭。

那地方，離村莊，有三四裡的路程。

走出村莊，依着一條小路，依依走去，依着山腳，拐幾道彎。從小河面上的跳腳石，過幾道河，就到了那地方。

一路，兩邊的山，都挨的緊，小路的裡邊，是山，外邊，是流淌的小河，小河對面，是對面的山根子。到了那地方，兩邊的山，稍微往兩邊退了去，在小河邊，與山腳之間，出現了小小的坪壩，坪壩裡，就是緩坡地。是沙石地，卻長玉米、洋芋、黃豆、小麥。

石頭母親的老家，就在這個坪壩頂端，依着山，朝着小河。坪壩裡的田地，依偎着房屋。

不過，石頭的母親娘家，早就不在這個地方。石頭的母親的父母，都死了，娘家也沒有什麼人了。

這坪壩裡，住着另外的人家，住的是茅草房。

石頭找到了地方，問了之後，就看到了他拜祭的，當了他幹老子的石頭。

那是在小河對面，石頭娘家老屋場旁邊的一塊石頭。那塊石頭，特别巨大，底部紮在小河邊，頂子斜斜的靠在山坡上，在石頭與山坡之間，還有個狹小的縫隙，可以讓人鑽過去。

石頭是一個巨大的，長條形石頭，像一個巨人一樣。

石頭因為年代久遠，身上長滿了苔藓，還有一些小草。石頭是黑褐的，一副曆經滄桑的樣子。

石頭看着他拜祭的石頭，他的幹老子，心裡不但沒有感到受了侮辱，而是感到一種驕傲，自豪的感覺。

回來後，石頭的腦子裡，就印着他的幹老子，那塊巨石，在心裡對自己說，我叫石頭，我的幹老子，好偉岸。

2

石頭一天天長大，親人喊他石頭。村莊裡的人也喊他石頭，他都很驕傲、自豪、愉快的答應。

就在這時，石頭跟着父親，和村莊裡，許多人一塊，去鄉裡看電視。

村莊裡沒有通電，鄉裡用柴油機發電，夜裡，就放電視。是個很小的電視，是彩色的。放在一間大屋子裡，人們去了，掏五分錢買了票，進去看。

石頭跟着父親去了，父親掏了五分錢，給他買了票。石頭跟着父親，和村莊裡的人一塊，進了屋子裡去看電視。

電視靠牆放着，屋子裡，放着一排排的闆椅，黑壓壓的坐滿了人。石頭和父親，與村莊裡的人一塊，找了地方坐了。

這是石頭第一次看電視，很好奇，睜大了眼睛看。

開始是新聞，後來是廣告，人們都沒有心思的看，邊說着話，邊有一眼，沒一眼的看電視，有的還在抽煙，屋子裡，煙霧缭繞。

從人們的話語裡，石頭知道，一會兒有好看的電視，叫《西遊記》，特别好看。也說着西遊記裡，有唐僧、有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

就在嘈雜中，等了好久，終于到了人們盼望的電視開演了。人們立刻安靜了下來，睜大了眼睛看電視。

石頭還沒有上學，不認識字，但是，從人們的話語裡知道，《西遊記》要開始了。

果真，随着一陣好聽，而又奇怪的音樂，《西遊記》開始演了。畫面裡，出現了一個石頭，在海水的沖刷下，石頭突然崩裂，從石頭裡，蹦出一個猴子，躍上了天空，騰雲駕霧的。

人們就說，這個人，就是孫悟空。

看了《西遊記》後，石頭的腦子裡，就是那畫面，石頭崩裂，孫悟空從石頭裡蹦出來。

石頭就想到了他拜祭的石頭，想到了他的幹老子。也就想着，他是不是就像孫悟空一樣，從那石頭裡蹦出來的呢！

想着，石頭越發有自豪，驕傲的感覺。也想着，他是不是就像孫悟空一樣，将來是個了不得的人。

3

石頭每天，就盼望這天黑，然後，跟着父親，與村莊裡的人一塊，去鄉裡看電視，看《西遊記》。

石頭和父親，與村莊裡的人一樣，陶醉在《西遊記》裡，被迷住了。

石頭的腦子裡，記住了許多的人物：唐僧、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和其他一些妖魔鬼怪。可是，記憶最深刻的，是孫悟空，也喜歡孫悟空。

因為石頭知道，孫悟空是從石頭裡來的。他拜祭的是石頭，他的幹老子是石頭，他也許也是從石頭裡來的。

石頭喜歡孫悟空那猴子一樣，機靈的樣子。更是被孫悟空，有七十二變，能騰雲駕霧，鑽地入海的本事吸引。

後來，把《西遊記》看完了。石頭的心裡，就留下了孫悟空的影子，也知道孫悟空是個嫉惡如仇，抱打不平的人。

石頭幼小的，清純與白紙的心裡，就想着，他将來一定要做一個，像孫悟空一樣的人。要學孫悟空那樣的本事，還要像孫悟空一樣，抱打不平，嫉惡如仇，專打惡人，保護善良的人。

石頭這樣想，也就開始了這樣做。

村莊裡，有許多和石頭年齡差不多的夥伴。在夥伴裡，石頭不是個子最高，最魁梧的。但是，石頭自從看了《西遊記》之後，心裡就裝着孫悟空了。石頭就在心裡想着，要做一個像孫悟空一樣的人，不但舉止要像，性格也要像孫悟空。

石頭和夥伴在一塊，最喜歡玩的遊戲，就是扮猴子。

漸漸的，夥伴都感到，石頭扮的猴子，真的特别像，舉止、動作，惟妙惟肖，就像孫悟空一樣。

于是，那些個子高的，魁梧的夥伴，也就羨慕石頭扮猴子扮的像，崇拜猴子，就讓石頭當猴王，就像孫悟空在花果山一樣。

石頭的心裡，裝着孫悟空，沒有推辭，就玩着當猴王的遊戲。石頭被衆夥伴，推着坐在高處，石頭的心裡，格外的驕傲，自豪。也像孫悟空一樣，抓耳撓腮，然後，像衆夥伴高喊：孩兒們！

那些夥伴，也就模仿着小夥子，沖着石頭，嗷嗷叫着，仰望着石頭。

石頭雙眼目光銳利，看着衆夥伴，心裡宛若感到，自己就是孫悟空，是那樣神通廣大，那樣的驕傲、自豪。

4

不過，石頭因為個子不高，人精瘦，在衆夥伴裡，個子不是最高，不魁梧，力氣也不大。除了玩學猴子遊戲時，他被推舉為猴王，獲得一時的驕傲、自豪之外。在平時，在衆多的夥伴裡，娃娃頭，或者是衆夥伴的頭兒，并不是石頭。石頭不過是，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色。被那個個子高、魁梧、力氣大，被衆夥伴心裡無形中，認為是王，是頭兒的人指使着，差遣着。

這個人叫林子。

在沒有看《西遊記》，不知道孫悟空之前，石頭的心裡，沒有湧上那樣驕傲、自豪的感覺。也像衆多的夥伴一樣，心裡自發的認為，林子就是頭兒，就是王，要聽林子的，心甘情願的讓林子指使、差遣，而且，還樂得屁颠，屁颠的去做。在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甘願給林子。

可是，在看了《西遊記》，知道了孫悟空之後，石頭感到他拜祭的幹老子，就是石頭。他也許就是像孫悟空一樣，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他也許就不是一個凡人，而是像孫悟空一樣，将來是個神通廣大的人，是個打抱不平，嫉惡如仇的人。是以，在面對林子時，被林子差遣、指使的時候，有時，盡管聽侯林子的指使、差遣，心裡卻感到不平。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給林子，林子要也不給。也感到，其他的夥伴，就不該聽林子差遣、指使，也不應該自己的吃的、喝的給林子。

石頭背着林子，在和其他夥伴在一塊玩時，就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說不要再聽林子差遣、指使。也不要把自己的吃的、喝的給林子。還說着林子許多的不是，不好。

這些夥伴，有的沉默着，有的被石頭這樣一說，也附和着，說林子的不好，也說着以後不聽林子的了，有了吃的、喝的，也不給林子了。

可是，這些夥伴，嘴裡這樣說，再遇到林子，和林子在一塊玩時，依舊聽林子的，有了吃的、喝的，依舊給林子。

還有的人，就偷偷的，背着石頭，把他說林子的壞話，給林子說了。

林子的心裡，從此就不再喜歡石頭，恨石頭了。

在一次事情後，林子和石頭的沖突，終于爆發，林子打了石頭。

那天，石頭和衆多的夥伴，和林子一塊，去山野裡玩，到了一片山林裡，見到地上落着的野栗子，林子和喊着夥伴兒，一塊兒動手揀栗子。夥伴們就聽了林子的話，紛紛動手揀栗子，沒有多久，每個夥伴，就揀了一些栗子，林子就讓大家把栗子都給他，然後，他給大家分。夥伴們，就把栗子給了林子，石頭沒有聽林子的，沒有給林子。還對夥伴兒說，各自揀的栗子，各自吃。

林子就生氣了，沖到石頭跟前，打了石頭幾拳頭，踢了石頭一腳，沖石頭吼着：滾！不合群，以後不要和我一塊玩。

石頭這一刻，好想自己是孫悟空，手握金箍棒，狠狠的打林子一頓。

可是，看着林子高大的個子，魁梧的樣子，對他惡狠狠的眼神，知道自己不是孫悟空，心裡雖然恨林子，在罵林子，卻不敢惹林子，流着淚，跑走了。

老遠了，石頭淚眼中，回頭看到了衆夥伴把栗子給了林子，林子挑了最大，最好的，挑剩下的，給了那些夥伴。

石頭的心裡狠道，我不是孫悟空，沒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沒有孫悟空那樣大的本事、力氣。但是，等我長大了，有了力氣，學到一身的本事，我就一定要當孫悟空一樣的人。

石頭歎息道：誰叫我是石頭呢！能成為一個像孫悟空一樣的人，是心裡的夢想，也是宿命。

5

石頭一天天長大，兒時一晃，就過去了，石頭要告别村莊，去學校裡讀書了。

去學校讀書後，老師就講着山外廣闊的世界，和那裡的人和事情，說：你們将來，要想有出息，就是走出家鄉山溝兒，到那廣闊的地方去。而能像鳥兒一樣，飛出山溝兒，到大地方去，做一個有出息的人，就是要好好讀書，不然就沒有出路。

聽了老師描繪的山外的世界，聽着老師說的，飛出山溝兒的方法。石頭的心裡，就想着看過的《西遊記》，想着孫悟空，也想着潛藏在内心裡的夢，當一個孫悟空一樣的人，有本事，神通廣大，懲惡揚善，嫉惡如仇。

石頭就在心裡，暗暗的想着決心，我一定要讀好書，就像孫悟空去拜師學藝一樣，學好知識、本領，将來才能飛的高，走的遠，實作心中的夢想，做一個孫悟空一樣的人。因為，他拜祭的是石頭，這是他的夢想，也是宿命。

石頭帶着夢想，下着決心，把心用在學習上，書竟然讀的進，學的好，讓老師表揚，讓父母感到意外、高興。

石頭就得意，感到他走在了夢想的路上。

老師對父親說，好好供石頭讀書，是個讀書的苗子，将來說不準是個人物。

父親就高興的說，隻要他能讀的進，讀到哪，我供到哪，哪怕去借，砸鍋賣鐵都行。

這更堅定了石頭的信心，要好好讀書，把書讀出來，學到知識，學好本領，将來做一個孫悟空一樣的人。

石頭書讀的好，讀的離家鄉村莊，越來越遠。從家鄉村莊，讀到鄉裡，從鄉裡讀到鎮子裡，從鎮子裡，就考到了城市裡的學校裡去。

父親一直沒有食言，石頭讀到哪，他就供到哪。家裡省吃儉用的攢錢，錢不夠了，去向别人家借，一直供着石頭讀書。石頭書讀的好，越讀，離家鄉越遠，父親雖然累，卻是越來越感到高興，驕傲的事情。滿是皺紋的臉上，樂開了花。眼睛裡的目光，變得明亮。雖然穿的破爛，人卻格外的精神。

石頭一步步的走進他的夢想，給他的人生帶來希望。而家裡，是以也仿佛充滿了希望。父母走到哪都談說他，一臉的笑。村莊裡的人，滿想羨慕，誇贊。

石頭去城市裡讀書的時候，村莊裡的人，都來祝賀。有送錢的，有送雞蛋的，有提着大公雞來的。說着恭維的話，對石頭說，将來有出息了，可不要忘記了他們。

石頭說，不會的，不會的。心裡就想着他的夢想，暗自下着決心，等将來真的有出息，有本事了，能學得孫悟空一樣本事，一定不會忘記家鄉村莊裡的人，一定幫助他們。

父親弄了酒席招呼大家。放了鞭炮，門是貼着紅紅的對聯。聽着人們恭維的話語，看着人們的笑臉，在酒肉飄香裡，家裡就像過喜事一樣。

6

讀書的許多年裡，石頭一直把成為孫悟空一樣的人的夢想，埋藏在心裡。

因為，不管在哪讀書，石頭都發現，在班裡，就是學校裡，他都是個子最挨，最瘦弱的一個人，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他除了學習好，時常得到老師表揚，同學羨慕，内心裡潛藏着夢，讓他感到自己強大之外，在軀體上，面對别人的高大、魁梧，他的瘦弱、矮小，感到自己是那樣的柔弱、渺小。

是以，石頭不把他内心的夢，表露出來，深深的埋藏在心裡。看到一些不滿的事情，不敢去說，也不敢去管。面對那些個子高大、魁梧的同學，也不敢惹他們，他們要差遣、指使他，要他做什麼，心裡雖然不平，也隻有默默去做，不敢對抗他們，而害怕他們打他。

石頭沒有忘記林子打他的事情，知道反抗他們，他們就好會像林子一樣打他的。他此時，就像還沒有學到本事的孫悟空一樣，隻是一個普通，瘦弱的人。石頭的心裡，就想着，發奮讀書，學到知識、本領，到那時，就展露出自己的夢想，做一個像孫悟空一樣的人。

在那個城市裡讀書，石頭的确學到了許多知識，這些知識，支撐着石頭的夢想，也支撐這他的内心，讓他感到自己就像學到了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一樣，變得強大。

那時，石頭的心裡，不再留戀高牆下，學校裡，無憂無慮，單純的生活。也不留戀城市裡的熱鬧、精彩、繁華。而是向往着學校高牆外，廣闊天地的生活，也向往着城市之外，能讓他紮根、飛翔，能去展現他的報複、才華，實作内心裡夢想的生活。

石頭就迫切的盼望畢業，然後讓他的夢，落在現實的地面上，去到能讓他的夢，生根、發芽、紮根的地方。

石頭因為心裡懷着他的夢，在這城裡的學校裡，上學的幾年裡，他沒有和誰戀愛過，盡管有女孩子喜歡過他，可是，他感到他有遠大的夢，在夢想裡，有他的愛情，和想要的事業，咋能喜歡這些讓他感到世俗的塵世女子，而阻礙了他的夢。石頭在夢裡，驕傲着、自豪着，也沒有和哪個同學關系好，玩的好。是以，在畢業前，其他的同學，依依惜别，或者為了情感，而傷疼時，石頭一身輕松，沒有情感上的羁絆，和與誰的依戀，能那樣豪邁、灑脫的離開，心裡反而鄙視，嘲笑那些墜入在情感裡，或者有依戀的人。石頭的心裡，隻想着校園之外，這個城市之外，更廣闊的天地，那裡有他的夢想、生活，施展抱負的地方。

石頭就帶着他的夢想，終于畢業了，走出了那個校園，飛出了那個城市，到了他能生根、發芽的地方。

石頭落腳的地方，讓他感到夢能生根、發芽的地方，是他家鄉附近的一個村莊的機關。

那個村莊，是全縣裡，最偏僻、貧窮、落後的地方。去那地方，隻有一條坑窪的泥土路，其間，要翻越一座不大的山梁。坑窪的泥土路，通到那個村莊，就到盡頭了。路上一般沒有車，偶爾有一些做生意的柴油三輪蹦蹦車，和偷着拉木頭的卡車，遇到了，能順路捎一程。坐在車上，車随着那泥土路的一起一伏在颠簸，人也在車廂裡像跳舞一樣。沒有順路的車了，隻有走路。

村莊裡，四周是山，山上長滿了各種樹木，随着季節的不同，改變色彩。山間，是一個不大的坪壩，小河從坪壩中間流過，小河兩邊，是一坎一坎的田地。

石頭工作的機關，就在這坪壩裡。機關有一排，是石頭房子，其他都是土牆黑瓦的房屋。房屋環繞在一個不大的場院裡。

在機關旁邊，還有其他幾個機關。

在機關附近，有稀落的一些人家，都是土牆黑瓦的房屋。人們伴随太陽出來，開始一天的生活，在土地上彎腰駝背勞作，太陽落了，回到家裡，吃了飯，就栖息。沒有事情，一般不會到機關裡來。

村莊裡，每天的日子，都是寂靜的，隻有雞鳴狗叫的聲音。偶爾有做生意的車來，拉木頭的卡車來，在機器聲音裡，打破了死寂，讓人感到一絲的活力。能看到陌生的面孔，讓人感到新鮮。

機關裡，工作的同僚，都是年齡大的，有爺爺輩的，也有叔叔輩的，最年輕的，都結婚了，有了孩子。而且，都是男的。

面對這份死寂，面對那些比自己大，内心無法溝通，沒有共同語言的同僚，讓石頭忽然感到内心裡發涼，失望湧上心頭。

不過，石頭想着他的夢，想着他學到的知識，這真是施展他才能，追逐他夢想的地方。因為有夢裝點石頭的内心，讓石頭的心裡，獲得了慰藉，而在這偏僻、閉塞、貧窮的地方，呆了下來。

7

石頭在最初的歲月裡，的确找到了他想要的感覺，施展着他的才能，感到他正走在追夢的路上。

石頭在機關裡，最年輕，又是在城市裡讀過書的，在機關裡，是學曆最高的人。是以，機關上司，那些年老的，年齡大的同僚，對石頭很是尊重。機關上司，重用石頭，把一些重要的工作，放心、放手讓石頭去做。石頭也都能做的好，做的出色，得到了機關上司，和同僚的贊揚。石頭在機關裡，很快就成為了骨幹，在機關裡，是挑大梁的人。在機關裡，漸漸的，隻要石頭做的工作，上司都支援，石頭說的話，上司也都按照辦。

這讓石頭找到了一種被尊重的成就感，内心那種驕傲、自豪的感覺，油然而生。那潛藏在心裡的孫悟空夢，就開始蘇醒。

石頭感到，他不正是像孫悟空一樣，學會了一些本事，能施展拳腳，才華的時候了嗎？也到了能像孫悟空學會了七十二變之後，能去降妖除魔，懲惡揚善一樣了嗎？

于是，在機關裡，遇到一些不公正、公平的事情，石頭就要說，有時說同僚，有時說上司。說到同僚，那些年老的，年齡大的同僚，也都呵呵的笑這，一副慈祥的樣子，聽着他的話，應和着他的話，說他說的對。機關上司，雖然心裡有些不快，臉上依舊作出笑容，說石頭說的對，就按照他說的辦。

石頭在機關裡，漸漸的，就成了能力最強，人最正義，說話最算數的人。年輕輕的石頭，在人們的心裡，那份威望甚至超過了上司。

這讓石頭感到一種飄飄然的感覺，在這樣的感覺裡，他仿佛感到自己已經走在夢中的道路上，他就是孫悟空。

石頭也宛若感到，他也許真的就不是普通的人，不是凡人，他就像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裡而來，是帶着某種旨意，和使命而來的。

隻是，在一年的工作結束後。石頭考核的分數，在最後邊。機關裡，其他各方面，與名有關，與利益有關的事情，都與他沒有關系。而是屬于那些年老的，屬于機關上司的，屬于平時，在上司跟前走的近，一臉微笑，點頭哈腰的人。

石頭就像以前一樣，帶着孫悟空一樣的氣概，站了出來，說着這事情的不公平，機關裡上司的不對，一些同僚的不對。

不過，這時，石頭才看到，在他說過之後，誰都沒有理他，機關上司，陰沉着臉，眼睛裡的目光，像箭一樣，能射殺他。機關同僚的臉，陰沉的像鍋底，目光裡，滿是憤怒的目光。讓石頭感到不寒而栗，再不敢言語。

機關裡這些與名利有關的事情，最後都沒有按照石頭說的那樣去做，而是按照上司提出的辦法去做了。石頭首次感到了機關上司，和同僚沒有聽他的話，在他說了話之後，對他陰沉的臉，冷冷的目光。

石頭想着他的才能，他做的工作。倒頭來，落得這樣的結果。心裡很冷，很憋屈。可是，又沒有地方傾訴、發洩。

會開結束了，一切決定好了之後。機關夥食上，弄了菜，機關同僚聚餐。

機關上司，和那些獲得了好處的同僚，都一臉的微笑，目光柔和，話語甜蜜，邀大家吃菜，陪大家喝酒。

開始，石頭就默默的喝。

喝到最後，石頭就感到機關上司，和那些得利的同僚，都是那樣的卑鄙、可惡。心裡的憋屈，無處發洩，就放開了喝酒。

最後，石頭就喝醉了。就像孫悟空在天宮一樣，在機關裡大罵，罵上司，罵那些得利的同僚，罵的那樣的狠，那樣的惡毒。最後，感到還不解恨，推翻了桌子，砸了東西，這才感到過瘾，暈乎中，回去睡了。

第二天石頭酒醒了，起來，機關裡的上司、同僚，因為進入了假期裡，早就離開了。機關裡空蕩蕩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石頭忽然感到頭異樣的疼，心裡莫名的空落。也默默的收拾了東西，回家去過假期了。

8

石頭的家，在一個村莊裡。

村莊有幾十戶人家，分布在小河兩邊。和另外一條溝兒，流出的小河，在村莊後邊交彙後，又緩緩的流淌而去。

村莊人家，也都是土牆黑瓦的房屋。村莊旁邊，是一坎一坎的田地。小河上，有跳腳石，兩岸的人，自由往來。每家之間，也有小路相連，人們悠然生活，自然往來。

村莊也是在一個不大的坪壩裡，坪壩四周，是群山，山互相連綿，山上長滿了各種樹木，随着季節改變顔色。

村莊與外邊的聯系，也是一條坑窪的泥土路，駛出山溝兒，翻越山梁，可以去鎮子，從鎮子，可以去往山外邊的世界。

村莊裡的人，在遠離塵嚣的地方，與自然相伴，悠然生活。而又與塵世，有着絲絲縷縷的聯系。

村莊裡的人，依靠雙手，在土地上勞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在充滿艱辛，而又有點滴的幸福中，對生活充滿向往。

父親和母親，和村莊裡其他的人一樣，每天都默默的，去田地裡彎腰駝背的幹活，用雙手創造着生活。隻是，父親和母親，顯得更蒼老了。父親頭上滿是白發，背駝了，腰彎了。母親臉上，滿是皺紋，手上也滿是繭子。他們不讓石頭幹活，讓石頭在家裡看着家，玩着。對石頭說，他們能做一天，就做一天。幫不是他的工作，和前途，婚姻大事，家裡的事情，也不用操心，回來了，就安心玩玩。

在父母給予的愛，和家的溫暖中，撫慰了石頭在機關裡，在最後時刻，遭受的冷落，和憋屈。也不去想工作的事情，機關裡的事情了。不過，依舊相信他的才華、能力，也沒有忘記他的夢想，對未來，依舊充滿了夢想、豪情。渴望着，假期結束，回到機關裡，再施展他的才華，依舊做好工作，獲得曾經的榮譽，那樣的待遇，相信最後總會能得到他渴望的評價，獲得他想要的利益。在機關裡，他依舊是受人尊重、誇贊、表揚的；他說的話，依舊是有分量的，機關上司，和年老的同僚，都聽。

石頭也喜歡在家鄉村莊，這悠然的生活。每天睡到很惬意了才起來，起來，太陽已經落滿了村莊，母親把飯，留在鍋裡，洗漱畢，吃了飯，有時，石頭呆在屋裡。靜靜的看着頭上的天空，四周的群山，群山中的田地、河流、村莊，面對這熟悉的一切，心裡那樣的溫暖、踏實。也看着老屋，腦子裡，滿是回憶，回憶兒時的無憂無慮。回憶跟随着父親，去鄉裡看了《西遊記》後，知道了孫悟空後，心裡湧上的夢想。

在家裡，呆着感到悶了，石頭就去村莊裡，沒有目的的逛。遇到哪人多，就往哪湊。湊到一塊，村莊的人，對他很是熱情，問詢他的工作，羨慕他現在有工作，有前途。然後，就給石頭說着他們各自家裡的事情，生活的艱辛，勞動的辛苦，聽着，石頭心裡充滿了同情。然後，他們也就說着村莊裡的事情，說村裡的幹部，哪些貪贓枉法，哪些做事情不公，屬于自己的利益，被不明不白的剝奪了去。也說着村莊裡，哪些人，仗勢欺人，在村莊裡，橫行霸道，把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硬給占了去。

聽着，石頭的心裡，湧上了憤怒。他想到了孫悟空，想到了他的夢想、追求，想成為孫悟空一樣的人。也想着他考上學時，村莊裡的人，到家裡恭賀，給送的飽含他們血汗的錢，送的雞蛋、土雞。想着他們對他的恭維的話語，和對他的期待。石頭就想着，要幫村莊裡的這些人，要去管這些事情。

石頭帶着憤怒，和一腔的豪情。他感到，他學了很多知識，有才華，就像孫悟空學會了七十二變，能去降妖除魔一樣，能去管村莊裡的人，向他說的這些事情。最後，就像孫悟空降服了那些妖魔一樣，降服村莊裡的這些人，還村莊裡的人，一個公道、明白，讓善良的人，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東西。

母親是個慈祥，老實的人，隻會默默的做着家務活，田地裡的活兒，對其他的事情，不過問，也管不了。父親有點兒文化，認識一些字。雖然像母親一樣沉默，默默的幹活，可是，當聽到石頭要幫村莊裡的人，去管一些事情時，就阻擋石頭，對石頭說，幹好自己的工作，管别人那麼多的事情幹啥！

石頭說：我是石頭，我是孫悟空，村莊裡的人，曾經那樣幫助過我，現在，我不能不去幫他們。

父親說：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你。管閑事，是要吃虧的。

石頭說：吃虧就吃虧，我不怕。

父親阻擋不了石頭。石頭帶着他的豪情、憤怒，去找了村裡的幹部，像罵機關上司一樣，罵了他們。也去找了村莊裡，那些霸道的人，說了他們，警告了他們。

面對石頭的憤怒、豪情，那些村裡的幹部，和那些霸道的人，竟然臉上露着笑容，連聲應諾着：要改，改，像你說的那樣去做。

石頭這才感到滿意，在豪邁中，得意而歸。

村莊裡的那些人，就得到了應該得到的好處。那些仗勢欺壓人的人，一時也沉默了，收斂了。

聽着人們誇贊的話語，看着人們的笑臉，石頭感到他真的就是孫悟空了。

9

石頭在這樣豪邁的感覺裡，一晃就到假期結束了。

假期結束了，石頭就迎接來了許多的事情。

石頭的工作機關變了，從那個本來就偏僻、貧窮、閉塞的村莊，調動到一個更為偏僻、閉塞、貧窮的村莊裡去。

那地方，連坑窪的泥土路都沒有，隻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那溝兒裡。那機關裡，隻有他一個人。機關是一座土牆、黑瓦的房屋。與村莊裡人家的房屋一樣，不同的是，房屋的牆壁，裡外粉白了。窗戶是玻璃窗戶，不是木格子窗戶。門前有一個大大的場院。屋子裡邊，地面是泥土地面，坑窪不平，牆角到處都是老鼠洞。牆角滿是蜘蛛網。頂棚上，也是大洞，小洞的，挂滿了蜘蛛網，給人一副破敗的樣子。

機關四周，隻有稀落的幾戶人家，每天起來，吃過了飯之後，就在田地裡彎腰駝背幹活，天黑了，回去睡了，不到機關裡來。

四周，是高高的山，頭上，是狹窄的天空。石頭感到，仿佛回到了原始般的時代，與人世忽然之間隔絕了。

石頭的心裡，忽然感到是那樣的凄涼，感到失望、不平。可是，頭上的天靜靜的，群山靜靜的，山間不大的村莊，也靜靜的，連雞鳴狗叫的聲音都沒有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凄涼，内心的不平。鳥兒，在自由的鳴叫，機關前邊，那條小溪的水流，活潑的流淌，也并不懂得石頭凄涼、失望的内心。

石頭心裡的失望、痛苦，沒有人訴說。

家離的遠，不能向親人傾訴，而石頭也知道，父母都是普通的村莊裡的人，就是聽他傾訴了之後，也隻有一樣失望、難過，也幫助不了他。反而也會勸他，是他哪不對，沒有做好，才落得這樣的地步。也會對他說，哪裡黃土都養人，走到哪都一樣。

如果石頭再給他們說，他内心裡，一直潛藏的夢。他們也不會懂得夢，不知道石頭的内心，反而感到，人活着，有有口輕松飯吃，夜裡有住的地方，不受風雨之苦，就是幸福。然後，守着自己的幸福，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

石頭好想找到機關上司，向他們傾訴，問他們為什麼。或者找機關同僚，向他們傾訴，問為什麼。

可是，石頭知道，這也是更加的茫然，反而讓他會受到更大的冷落，連安慰的話語都不會有。

石頭清醒的記得，在他到曾經工作的機關裡，去報到工作時，有人通知他，他的工作調動了，調到了那個偏僻的村莊裡去了。石頭不相信，後來知道這是真的，心裡很氣憤，也很凄涼，去找上司，上司陰沉着臉，冷漠着，不理他。石頭說了幾句之後，上司就對他說：我忙，你到一邊去說，你本事大，能力強，到哪都不是一樣，一個人，沒有人管束，不是能把工作幹的更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沒有人管你。

石頭去找那些曾經的同僚傾訴、同僚都作出微笑，卻沒有人應和他的話語，聽他傾訴，和他說話，推說着忙，離開了。

石頭知道，沒有人聽他傾訴，也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麼。最後，也隻能在憤怒一點點散去，在凄涼中，收拾東西，離開曾經的機關，去到了那個村莊裡。石頭知道，他隻有空空的憤怒，凄涼，沒有人理他，幫他。他也才清醒的明白，離開了這機關，他什麼都不是，不是孫悟空，空空的有有肚子的知識，有身的才能，面對機關上司，那些老謀深算的同僚，他們那樣的堅硬、強大，他是那樣的渺小，柔弱。

石頭的心裡，也在憤怒、凄涼之後，冷靜下來，思考之後明白，他被趕出曾經的機關，到了這個偏僻的村莊裡，落到這步田地，是因為他在放假前，酒後罵了上司，機關同僚。

雖然落到這步田地，讓石頭感到失望、凄涼、痛苦。可是，因為面對機關裡的不公，他感到，他罵的對，罵的惬意、豪邁。起碼，在那一刻，他走進了他曾經的夢中，當了一次孫悟空。

石頭知道，他在當了一時的孫悟空，獲得了一時的豪邁、惬意，找到了夢想的感覺之後，要迎接，面對的是，在這個更加偏僻、閉塞、貧窮、落後如原始社會般的地方，要開始他的工作、生活。

石頭的心裡，想着在城市裡，上學的情景，想着那樣的生活，想着所學的知識，内心的夢想，此時，落到這樣的田地。每天，面對的是死寂的村莊，是頭上狹窄的天空，連個說内心話語的人都沒有。身旁，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這讓石頭，感到好孤獨，宛若墜入到了深淵裡一樣，見不到光亮。每天，隻有面對這狹窄的天空、群山發呆。

工作，也是單調，簡單的，他在城市裡，學的那些知識，完全沒有使用的地方，内心的夢想，也一下子沒有了紮根的土壤。他就像一個有了一身功夫，卻沒有施展舞台的人了。讓石頭感到憋悶、煎熬、失望的。

石頭就好想，好想放下這工作，逃離到遠遠的，到村莊之外，群山之外的地方，去尋找夢想。可是，石頭又感到，父母供自己讀書的不易。也想到自己求學的不易。在心裡也問過自己，如果放棄了這工作，面對茫茫人世，蒼茫大地，哪裡才是落腳，紮根，讓夢生根、發芽的地方。石頭不知道，心裡在豪邁之後，憤怒之後，是茫然。

而父親說的話，一直也回響在耳邊，咱是農民的兒女，能逃離土地，一輩子不在土地上彎腰駝背的生活，風霜雨雪都不怕，能有一口輕松的飯吃，夜裡有睡覺的地方，就是幸福了。心莫想的那樣高，那樣遠，不然的話，跌的重，落的殘。也不要去管别人的閑事，自己有這樣清閑的生活，就是幸福。

石頭又放不下這份工作。

石頭的心裡，然後就有了懊惱、後悔。不該頂撞上司，也不該在酒後，罵了上司、同僚。石頭的心裡，就想着，以後有了機會，向上司道歉。也想着，在這村莊裡，安下心來，把工作幹好，得到上司的認可，然後，離開這村莊，到好一點的地方去。繼續尋找夢想，而随着年齡一天天的增長，他也渴望着愛情的慰藉。

石頭還沒有來得及這樣去做，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來了。家鄉村莊裡，有人把他告到縣裡去了。縣裡主管部門來了人，調查了他，然後，給了他結果，明确的告訴他，在這個村莊裡，好好呆着，好好工作，多少年裡，不能調動。

石頭簽了字。看着上司遠去，忽然之間，流下了淚。

石頭知道，這一定是假期裡，回去罵了村裡幹部，那些仗勢的人，他們寫了東西，告了他。

石頭忽然之間，好懷戀那求學的生活，尤其是在那個城市裡，讀書的生活。是那樣的單純，内心裡充滿了夢想，都一樣的青春，富有朝氣，内心有着夢想，而不像社會，這樣的複雜。

石頭不知道，他夢想做一個像孫悟空一樣的人，有什麼不對。

石頭忽然想到了《西遊記》裡的情節，感到他仿佛就像孫悟空大鬧了天宮一樣，被如來壓在了五指山下一樣，他被壓到了這個遠離了人世，原始社會一般的村莊裡。

石頭知道，孫悟空最後是遇到了西天取經的唐僧，才得意以從五指山下出來，跟随唐僧，降妖除魔，懲惡揚善，才得意施展出了自己的才能，實作了内心的夢想。

石頭就想，他能遇到誰呢！有誰能來解救他，讓他去實作内心的抱負、夢想呢！

10

石頭盡管要面對這冷酷的現實，在這遠離了塵世、精彩、熱鬧，在這偏僻、閉塞如原始社會的村莊裡，要呆許多年。但是，石頭的心裡，卻依舊存在着渴望。

石頭渴望着，改變自己，改善和機關上司，縣裡上司的關系，讓他們重新認識自己，評價自己，看到他身上的才華、能力，也能了解他的内心，那充滿豪情的悟空夢，這夢裡，蘊含着公平、正義。而改變他們對他的認識，而能終止那份協定，提前讓他離開這如原始社會般，偏僻、閉塞的地方，而到能發揮他的才華，施展他的能力，讓他能展示他的抱負，實作他的夢想的地方去。

于是，地方盡管偏僻、閉塞，機關裡的工作，盡管單調、機械，清閑到沒有什麼事情，可是，石頭依舊打起精神，内心裡充滿夢想、希望，認真的工作着，像在呆過的機關裡一樣，工作做的認真、仔細，把自己的才華、能力盡最大努力，發揮出來。

在工作之外，他也限制着自己，不喝酒，不打牌，不參與村莊裡人的事情，就在機關裡，看書，或者做一些與工作有關的事情，來寄托内心，而對未來，依舊充滿向往。

可是，在一些日子之後，石頭才感到，不管他如何做，如何的改變，都改變不了機關上司，和縣裡上司，對他的看法。他們對他冷漠着，不理他。而且，在機關裡，在所有的同僚人的嘴裡，已經給他形成了一個輿論，說他狂傲，說他是個酒癫子，喝醉了酒，罵人，砸東西。

在村莊裡，不管是家鄉的村莊，還是工作的村莊，對他的評價，也不好。家鄉村莊裡，也說他是酒瘋子，狂傲，自大。工作的村莊裡的人，沒有看到他對工作的認真、仔細，也沒有看到他強作起來的精神，内心裡對未來充滿的夢想。雖然沒有說他是酒瘋子，卻一樣說他傲氣，不合群。冷漠、自私，不關心村裡人的事情，不和村莊裡的人交往。

聽着，石頭的心裡，就感到冷了，凄涼了。内心的夢想、希望，一點點的就熄滅了下去。

唯一安慰石頭的，是在周末，或者假期回去，父親對他說：好好工作，把心用在工作上，不要想的高，想的遠。白天有飯吃，夜裡有地方睡覺。冬天凍不着，熱天曬不着。不怕風霜雪雨，就是幸福。父親也對他說，不管别人怎樣說，不要去理他們。把工作做好，不要去管閑事，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着，就行了。

可是，就在這時，父親卻意外的病了。開始以為是小病，他自己在村裡，鄉裡的醫院裡看。吃了許多藥，打了許多針，都不見好，反而病的越來越重。石頭就陪着父親，去大城市的醫院檢查，檢查出來，父親得了癌症，已經是晚期，沒有多少的日子了。

得到這消息，母親很痛苦，天天流着淚。石頭感到腦袋大了，心裡一片蒼白。

開始把這消息，瞞着父親，隻說他生的是小病，吃些藥，病漸漸的就好了。背地裡，卻偷偷的，在給父親做着棺材，準備後事。

父親的病，一天天厲害，吃藥也不見效。到最後，吃不了，吃了拉不下來。人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眼睛凹陷的能放下雞蛋，手像枯枝，臉像骷髅了。父親這時，也明白了家人瞞着他，并沒有責怪他們，也知道自己将要去了，日子不多了，時時流淚，放心不下家裡，而最後，最放心不下的，是石頭。說石頭剛走上工作崗位，工作還不順。也說石頭，還沒有找到媳婦，沒有家庭。内心裡，有無盡的擔憂。最後，拉着石頭的手，流着淚對石頭說，将來的人生路上，一定要學會堅強，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呆在什麼地方，都要充滿希望，能堅強的生活下去，就有希望。也對石頭說，不要太過相信别人，對别人寄托着什麼希望，人最能相信的，隻是自己，隻有自己才能給自己創造希望。還對石頭說，一定要保全自己，隻要自己有飯吃，有地方住，過風霜雪雨都不怕的生活，就是幸福，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意氣用事，最後自己吃虧。父親最後長長的歎息着說，你隻是普通的石頭。你不是能蹦出孫悟空的石頭。做一個平凡的石頭。最後，父親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長歎一聲，出着冷氣，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家裡，滿是母親，親人的哭聲。石頭的心裡，回想着父親的話，心裡異樣的空蕩，默默的流淚。

石頭的心裡，全部都是父親的回憶，可是，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父親去世後，家就空蕩了，籠罩在凄涼中。石頭也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再也沒有人給他說心裡的話，也沒有人再幫助他，他要一個人走在人生路上，迎接生活的風雨，和各種人和事情。

父親去世後，石頭的心裡，就籠罩在痛苦裡，除了認真的工作之外，就是回憶父親，想念父親。心裡，無心再去想《西遊記》，孫悟空。也無心去想自己是個石頭，做悟空夢了。一道心裡許多的夢想，都放下了，包括對機關上司，縣裡上司，寄托的希望，能離開這個偏僻、閉塞的村莊，到那能發揮他特長、才華的地方去。

11

石頭從父親去世的痛苦裡，一點點的掙脫出來，能見到陽光，堅強的生活着時，已經是幾年之後了。

母親，也能從痛苦裡，振作起來，支撐家裡的日子了。

石頭從痛苦裡走出來，這時，想的不再是内心的夢想，或者是想着得到機關上司的認可，縣裡主管部門的賞識，離開這偏僻、閉塞、貧窮的如原始社會般的村莊，而是想着情感的事情。

從痛苦裡清醒過來，振作起來，石頭才清醒的知道，他的年齡，面對村莊裡的人來說，已經不小了，是個大齡的青年了。村莊裡，和他年齡相仿的男人，早就結婚，有了孩子了。女人，早就找了男人，生了孩子了。就沒有與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了。石頭就有了與村莊裡，那些小夥子一樣，打光棍的危險。

當從夢裡清醒過來，從痛苦裡振作起來，睜開眼睛，看清現實，石頭的心裡，忽然之間，有了焦急。

石頭就放下了夢想，和内心的痛苦，就想着情感的事情，想着找女人，有個家庭的事情了。

當想着事情，渴望愛情、婚姻時，石頭才知道，在學校裡，他在夢想裡，孤傲的拒絕了喜歡他的女孩子，此時，在這原始般的村莊裡，或者是家鄉的村莊裡，愛情、婚姻，對他來說，是那樣的奢侈、遙遠。

不僅僅是沒有了年齡合适的女孩子。縱然有年齡合适的女孩子，也沒有喜歡他，願意嫁給他的。因為，他在機關裡，村莊裡的名聲，被機關上司、同僚、村莊裡的人，給搞的像屎一樣臭了。說他是酒瘋子。說他狂傲，看不起人。說他自私，不合群。最後總結的，就是誰跟了他這樣的男人，注定受苦。

石頭才知道，愛情、婚姻對他來說，忽然變得那樣的奢侈額、遙遠了。

悟空夢沒有做成，父親意外去世，此時又落得這樣的名聲，讓石頭感到那樣的絕望、不甘。

當清醒的面對這樣的現實時，石頭忽然不去想内心的夢想，也不想父親去世的痛苦，心裡唯一想的，就是不管怎樣，要找個女人，有個家庭。

石頭為了内心的這個願望，又苦苦的熬了許多年，經曆了太多的痛苦，和曲折，才終于實作。

石頭實作這個願望，經曆了漫長的時間，呆了許多地方，經曆了許多波折，承受了許多痛苦，最終才實作。

機關的上司換了，縣裡主管機關的上司，也換了。新上司雖然從别人嘴裡，知道了石頭的事情，對石頭就沒有好的印象，防備着石頭，不賞識，重用石頭。但是，卻沒有像曾經的上司，打壓他，壓制他。石頭放下了内心的夢，也學會了順應，服從、順應上司，對工作也一直認真，成為了一個沒有夢想的普通人，機關上司，也不是十分的讨厭他，整治他了。石頭就以想找對象，解決個人問題，向機關提出了調動申請，上邊也就批了。

石頭就是以，而調離了那個偏僻、閉塞的村莊，又呆了許多的地方。因為呆的地方多，是以而有了機會，結識一些女孩子。

石頭和一個女孩子戀愛了，石頭感到女孩子，就是他心裡夢想的女孩子，愛的那樣真，那樣純，把心裡最純真，熾熱的情感，給了女孩子。可是，就在石頭全身心，陷入在情感中時，女孩子卻離開了石頭，去了遠方。

伴随着這來臨的愛情，還給石頭帶來了好運。石頭放下了悟空夢，隻想着追求到想要的愛情，有個完整的家庭。對上司順應、尊敬。對工作也認真，發揮着自己的才能，工作幹的出色。這讓新換的上司，和機關的同僚，縣裡的上司，對他都很是贊賞，漸漸的，讓人就忘卻了他曾經對上司的頂撞，酒後罵上司，砸東西。也讓人忘卻了他在村莊裡，罵村莊幹部，那些仗勢的人，人們漸漸的忘卻了他的不好，和那些不好的評價。石頭就被調到鎮子機關，還給安排了個職務，在機關裡，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隻是，在這份愛情的夢，破滅後，在女孩子離開後，石頭陷入在痛苦裡，無法自拔。仿佛沒有了這份愛情，生活、前途，都一片黑暗，沒有了希望。

雖然石頭不再做悟空夢，可是，陷入在感情的痛苦裡，他開始了打牌、酗酒。打牌時，因為赢輸，與人發生争執，和人打架。喝酒後，與上司發生沖突，罵機關上司，和同僚。對工作，也再難以全身心投入、盡心，工作幹的也一塌糊塗。

人們雖然都知道，石頭的失戀了，但是，卻沒有人體味石頭内心的痛苦、失望。面對石頭忽然變得如此的狀态，對石頭不好的評價，就又如水般的湧來。說石頭不好好工作，說石頭是個酒瘋子，是個賭鬼。

伴随着這些評價，沒有多久，石頭又被發配到一個村莊裡去了。

雖然村莊，通路，也通電，通水，條件比較好。可是，在這村莊了，對石頭不管是在愛情上，還是事業、前途上，又被判了刑罰一樣，讓他看不到未來、希望。村莊裡，早就沒有同齡的女孩子，伴随那些不好的評價，依舊沒有愛情。事業上，就像他呆的那偏僻、閉塞、貧窮的村莊一樣，沒有内心共鳴的人，工作上單調、機械，清閑的沒有什麼事情。機關附近，是村莊，是稀落的人家，與他呆過的村莊一樣，與那些人沒有交流，和内心的共鳴。工作着，也就是把每天的日子，無望的熬下去，然後擷取薪水而已。人就像豬一樣，沒有夢想，前途，行屍走肉的活着。

到了村莊裡，石頭依舊陷入在那份情感中，内心裡，滿是對那女孩子的回憶、懷戀，然後，留在心裡的，是深重的痛苦。

12

石頭從這份痛苦裡，走出來，看到生活的光亮、希望，能堅強的生活着，是在多年之後。

而在多年之後，他的年齡，在村莊裡，成了一個大齡青年，注定是要打光棍的人了。

石頭想着他的悟空夢，想着上學的時光，那份豪情、朝氣，好懷戀上學的歲月，和那充滿豪情、朝氣的日子。而此時，落的是這樣的境遇，悟空夢，沒有做成。事業一片黯淡。而就連愛情、婚姻、家庭，都成了奢侈的夢想，竟然要打光棍，想着，石頭的心裡，滿是悲涼，人也是以消沉下去了。感到人生對他來說，是個諷刺，在奚落他，與他開着玩笑。

石頭的心裡，就在想，如果父母不把他拜祭給那個石頭，不讓那個石頭給他當幹老子，不把他叫石頭。他不看《西遊記》，不知道孫悟空，沒有對孫悟空的崇拜，沒有要當孫悟空的夢想，那麼，他現在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樣子呢？

石頭不知道。心裡有些怨恨父親、母親。

可是，父親此時，永遠長眠在泥土裡，不再過問人世的事情，也不再管他。母親陷入在痛苦裡，能勉強振作起來，生活着，也管不了他了。

不過，石頭也在疑問，孫悟空有什麼錯。悟空夢，又有什麼錯？

石頭不知道。石頭的心裡，也就開釋了，也不那樣責備父母。

石頭的心裡，也漸漸的承認了現實，接受了現實，做好了熄滅所有夢想，包括此時僅有的愛情、婚姻、家庭的夢想，就打一個光棍，像村莊裡，許多的小夥子一樣，當一個光棍，無所謂夢想，無所謂不夢想，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把生命過下去。

而就在這時，機關派石頭去縣裡教育訓練。在教育訓練的時候，石頭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女孩子長的像他曾經愛過，深深的陷入在情感漩渦裡的那個女孩子。

那天教育訓練間隙，石頭站在樓下的場院裡，擡頭看着三樓上，教育訓練的教室門口，就在這一瞬間，看到了門口走廊上，站着一個女孩子，女孩子長的就像他曾經深愛過的女孩子。烏黑的頭發，圓圓的臉，烏黑的眼睛，端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微胖的身子，很是富态的樣子。陽光，正從山頭撒下來，落在女孩子身上。石頭的心裡，怦然而動，感到一股暖流，在周身湧動，讓他不能自己。許久，許久，石頭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石頭感到，那女孩子宛若心裡的仙子，他仿佛走入了夢中，找到了記憶裡的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石頭就帶着激動，像在夢裡一樣，大膽，而熾烈的邀請女孩子去看電影、散步、吃飯。女孩子雖然有些腼腆、害羞，但是，卻答應了。

石頭，也就默默的，向女孩子傾訴着内心的情感，說女孩子就像他夢中的女孩子。

女孩子臉微微的紅了，羞澀的說，是嗎？

石頭說，是。

石頭就像女孩子傾吐了愛。女孩子靜靜的聽着，最後說，既然如此，那何必拒絕呢！

石頭和女孩子，就陷入到了熱戀中。在教育訓練結束的時候，石頭和女孩子，已經處的火熱，石頭的心裡，都是女孩子了，深深的，愛上了女孩子。女孩子也愛上了他。

這份愛，就像甘露，滋潤了石頭幹裂的内心，讓石頭很快忘卻了曾經的戀愛，帶給他的痛苦、絕望。人一下精神起來，充滿了朝氣，就像枯木長出了新芽，開出了花兒。石頭在充滿精神、和朝氣中，對未來又充滿希望。

而在激動、興奮中的石頭，已經被這份突然而來的愛情，沖昏了頭腦，就像一個在懸崖邊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不去想現實，退路，而孤注一擲。

為了和女孩子的愛情，石頭托付了人，毅然離别家鄉，熟悉的地方，追到了女孩子工作的村莊。

那村莊，離石頭的家鄉村莊很遠。石頭對那地方，很是陌生，從來沒有來過。在那裡，唯一認識，熟悉的人，就是他感到，是他夢中的這個女孩子，石頭把内心的愛，希望，全部寄托在女孩子身上。

13

石頭狂熱的對女孩子愛了一兩年之後，才發現，女孩子不但沒有把他帶入愛情的夢想，甜蜜、幸福裡去，也沒有把他從懸崖邊，拯救上來，反而把他帶入到痛苦的深淵，泥淖中去，把他推向了懸崖，墜入到無邊的深淵。

這女孩子，石頭和她的愛情，在現實中，附加着太多太多的條件。這些條件，讓石頭無法支撐。而且，在石頭和她陷入到熱戀中，陷入在她的胸懷裡時，對石頭和她的愛情、婚姻，宛若一個置身事外的人一樣，不管石頭傾訴什麼，說什麼，設想什麼，她都保持沉默，仿佛石頭說的是與她無關，外人的事情一樣，以沉默對待。而到後來，不耐煩了，就說這事情，要去給她的父親、母親說，她無法決定一切。

再到後來，石頭因為無法滿足女孩子父母的條件，女孩子在父母的安排下，竟然和小縣城裡的人好上了，很快和人家結了婚，工作也調到小縣城裡去了。

就像曾經的女孩子，對石頭的背叛、逃離一樣，這女孩子，在石頭陷入在她的胸懷裡，情感裡，把内心全部的情感、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時，她也選擇了逃離、背叛。

石頭就忽然，從夢想、幸福的高空，忽然墜落到無邊的深淵裡去，那份痛苦，來的更加的強烈、深重，讓石頭看不到光明，前方的路，在黑暗中，感到絕望。

在絕望中，石頭不知道怎樣工作、生活下去時，機關裡，意外的來了個女孩子。

女孩子到機關來，上司讓石頭幫忙去給搬了東西，然後對女孩子說，工作上有困難了，可以請教石頭。

然後，女孩子工作上遇到事情了，就去請教石頭。面對女孩子的微笑、熱情，石頭不好拒絕，就給女孩子說，幫助女孩子做一些工作。

女孩子就給石頭做飯吃，洗衣服，作為回報。

在工作空閑的時間，女孩子一有空，就以工作名義，和石頭在一塊。

石頭陷入在痛苦裡，不奢望情感，也沒有對女孩子寄于情感上的渴望。

不過，女孩子的熱情，臉上的微笑。女孩子的陪伴，給石頭洗的幹淨的衣服，做的噴香的飯，微暖了石頭的内心。讓石頭的内心裡，感受到了溫暖，痛苦的内心裡，感到撒進了陽光。能看到藍天，白雲。能看到明亮的陽光。

女孩子一點點的溫暖，融合了石頭内心的冰冷、痛苦。

而在一個周末，石頭和女孩子，去山野裡散步回來，做了飯吃過之後，和女孩子逾越了那道底線，夜裡，和女孩子在一塊，沒有離開。是以，就把他和女孩子聯系在了一塊。

盡管和女孩子之間，無所謂愛，也無所謂不愛，一切發展的太過迅速。但是，女孩子默默的陪伴、做飯、洗衣服，還是溫暖了石頭的心，帶給了石頭希望。那留在心裡的痛苦，和陷入深淵裡的絕望，一點點的散去。那曾經經曆的情感的傷，漸漸淡去，那些女孩子，在心裡也模糊了。

石頭就把希望、情感，寄托在這個女孩子身上了。

石頭和女孩子，繼續這樣親密、熾熱的在一塊。跟着女孩子一塊，去了女孩子家。女孩子的父母很熱情，對石頭和女孩子的愛情，沒有任何意見，反而很是支援。說隻要他們相愛、願意，他們沒有任何意見、條件，支援他們。他們自由戀愛，自己覺得愛情、婚姻的事情。

石頭的心裡，無比的溫暖，感受到了濃濃的希望。

石頭的家裡，父親不在，母親在痛苦裡，不能操心他的工作，和愛情婚姻的事情，一切他可以自己做主。

石頭感到，在愛情、婚姻上，面對他的年齡，和現實，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和任何挑選的餘地，有人陪伴，願意跟他，和他在一塊過日子，就已經是幸福，應該滿足了。

是以，在沒有多久的日子，假期裡，石頭就和女孩子去扯了結婚證，然後，請了女孩子的一切親戚，朋友，吃了頓飯，就算結婚了。

結婚了之後，石頭領着女孩子，一塊回了家鄉山溝兒，村莊老家。

不管如何，終于結婚了，領回來的，是媳婦。母親感到意外，也感到高興。村莊裡的人， 也一樣的感到意外，也為石頭祝賀。

14

石頭和女孩子結婚了，在最初的日子裡，很是幸福、甜蜜了一些日子。

石頭結婚了，有了家庭。心裡多年的願望，實作了，心裡感到踏實了。在這份踏實中，石頭感到安然、鎮靜。

女人對石頭很好，依舊像結婚前一樣，默默的陪伴石頭，給石頭做飯、洗衣服，讓石頭在平靜的生活裡，感受着點滴發自内心的幸福。

内心裡，成家，結婚的願望實作了，心裡安然、踏實了。享受着女人的默默陪伴、照料，石頭的心裡，那份痛苦，漸漸撫平，人重新煥發了青春，精神、陽光了起來。心裡忽然就湧上了豪情，欲望。

石頭感到，似乎是那潛藏在心裡的夢，又開始複蘇。那是想在工作上，施展才華，渴望得到認可。也是想象孫悟空一樣，能上天下地，能懲惡揚善，匡扶正義。

可是，石頭的這夢，在心裡還沒有萌發，還沒有找到能發揮他才華，能得到人認識，然後像孫悟空一樣時，家裡的事情，就把他從夢想裡驚醒，再次從那豪情、夢想中，墜落到現實的地面。他的那煥發的青春、朝氣，一下子又像雲霧一樣飄散，人一下又仿佛墜落到了深淵裡，面對的是黑暗、失望，留下的是痛苦。

女人病了。

石頭這時，才清醒的知道，他在失戀之後的痛苦裡，在女孩子給與的熱情、陪伴、照料中，而迷失了雙眼，沒有睜大眼睛，清醒的看清楚女孩子，不知道這跟了他，已經和他結婚，成為他的女人的女孩子，是個有病的人。

在女人病了，送到醫院裡去時，石頭才徹底明白。女孩子在跟他之前，就有病。而且病無法治愈，雖然沒有性命上的危險，卻一直要吃藥。

石頭也才明白，為什麼和女孩子從愛情，到婚姻，一路走來，都那樣的順利，沒有人反對、阻撓。

也想着，女人一直默默的，用心陪伴，做一切的家務活，也許是生病着，一直吃藥了之後，像一個木頭人的本能，而不是愛。

石頭一下，從夢想的高空，從幸福的巅峰，頃刻間，墜入痛苦的深淵。

隻是，他已經和女人結婚，女人是他的妻子，他是女人的男人，已經被枷鎖套牢，再無法逃脫，而要承擔起責任。

石頭雖然失望、痛苦，但是，卻不得不陪伴女人，送女人去看病。

幸好的是，女人的病，在送到醫院去之後，治療了一些時間，病情穩定，可以出院。不過，醫生叮囑，女人需要一直堅持吃藥，藥不能停。也對石頭說，在平時的生活中，要體貼照料女人，不要惹女人生氣，不然的話，病就會複發。

石頭聽着醫生的話。既有女人病情控制，一直吃藥，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像曾經一樣陪伴他，給他做飯、洗衣服的欣慰，又有一種受了欺騙，或者是心裡盡管有那麼美的夢想、豪情，可是，卻找了這樣一個有病的女人的不甘。

在許久，許久的日子裡，石頭的心裡，就一直在這樣的沖突中。既享受着女人吃了藥之後，病情得到控制，陪伴他，給他做飯，照顧他的幸福。也有面對女人，是個病人的不甘。

石頭就在這樣的沖突中生活着，忽然之間，人也就變得對人生，就像面對他的愛情、婚姻一樣，無所謂愛，無所謂不愛，也無所謂夢想，無所謂不夢想了。每天就那樣平靜中，工作着，生活着，就像村莊裡的農夫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腦子裡，混混沌沌，似乎什麼都想，什麼都不去想了。人也無所謂精神，無所謂不精神，既不充滿了朝氣、豪情，也不那樣的消沉，萎焉，就像一個參透了人生，世事的人一樣，内心裡，把任何事情，都放下了，看淡了，參透了，涅槃了一般，無所謂痛苦、幸福。也無所謂夢想、渴望，而那樣平靜的，像神佛一樣安然、從容的生活着。

石頭就在這樣的心态，和精神裡，又生活了幾年。女人也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給做着家務，還給生了個孩子，是個男孩子。

孩子的出生，又像給石頭打了強心針一樣，讓石頭又煥發了朝氣，人變得精神，内心了，又湧上了豪情，那潛藏的夢想、欲望又似乎在複蘇。

可是，家庭的事情，也接踵而至。女人的身體不好，無法照料孩子，孩子隻好讓母親照料。而且，孩子時常有病，需要石頭操心，給錢。女人的身體，是以也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陪伴他，做着家務，承擔工作。在不好的時候，也呆坐着發呆，不陪伴他，也不做家務，連工作也難以做好。

而一切，都需要石頭去支撐，去迎接、處理。

在蓦然一天，石頭冷清，清醒的知道，對于經曆了那樣多的坎坷，挫折來說，能找了女人，有女人不離不棄的陪伴、照料，還給生了孩子，就是幸福，應該滿足。而此時，能和女人，把工作順利的幹下去，擷取薪水，支撐起家裡的日子，白天有飯吃，夜裡有睡覺的地方，把孩子帶大，就是最大的夢想、幸福，其他的，都不用想，都是夢，是枉然。他沒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的本領。他也不是能蹦出孫悟空的石頭，隻是山野裡，一塊普通的巨石而已。他成為不了孫悟空。

15

經曆了太多世事、坎坷、痛苦，石頭終于明白了自己，就是山野裡，一塊普通的石頭。他成為不了孫悟空，隻能做一個普通，而平凡的人，像父親在世時，期許的，渴望的那樣，做一個普通，而平凡的人，滿足于自己此時的生活，白天有飯吃，夜裡有睡覺的地方，風霜雪雨都不怕，能安然幽靜的生活，把孩子帶大，就是幸福。而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融入塵世。

石頭明白了一切，參悟了一切，也回想着父親的話，準備做一個這樣的普通的人，沒有豪情、也沒有夢想，隻為了家庭的安然，和家人在一塊，過着平靜的日子，感受蘊藏在其間，點滴的幸福。

有了這樣的渴望之後，石頭有了這樣的清醒，頓悟之後，做人和做事，忽然就變得謹小慎微起來，面對上司，變得服從，也像其他同僚那樣謙恭，除了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外，從不摻和機關工作，過問機關上司的事情，不談論機關裡的是非。對同僚，也變得客氣，尊敬。回到家鄉村莊裡，也不多去湊那份熱鬧，不去管村裡的事情，不談論那些是非。最多的時候，隻喜歡呆在家裡，和家人，孩子在一塊，享受那平靜中，蘊藏的幸福。

石頭有了這樣的改變後，有人說石頭沒有什麼本事，也有人說，石頭變得沒有什麼用了，再沒有曾經的那份豪情、氣概了。

聽到人的談說，石頭隻是默默一笑，任憑别人談說，心裡在平靜中，不為所動，而享受這在世事之外，那樣清純，悠閑的生活。

石頭對這樣的生活，格外的珍惜。也才深深懂得了父親的話語。也深刻的體味到，這樣的生活，才是那樣的真實、幸福。回想年輕時的夢想，回想初出社會時的意氣、莽撞，那悟空的夢想，感到是那樣的幼稚、可笑。

正當石頭在這樣逃避塵世，在自己的生活裡，安然的享受那份清純、悠閑、幸福的時候，這樣的生活，卻被一點點的打破。

在機關裡，不管石頭作出如何的改變，對上司服從、尊敬。對同僚客氣、禮貌。可是，不知道是出于對他們安然、悠閑、幸福的時候的嫉妒，還是機關上司，和同僚，心裡有他們的說不出的想法、目的。機關裡一些同僚，時常背着他們，在上司面前，說石頭的壞話。機關上司，表面對石頭作出微笑，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可是，那目光，格外銳利，能射殺人一般，窺視着石頭。不知道是同僚背地裡說了石頭的壞話，還是機關上司，表面的熱情下，其實掩藏着對石頭的敵意。漸漸的，就對石頭不喜歡，石頭無意說的話，做的事情，都會成為話題，或者把柄。加上妻子身體時常的不好，對工作有時顯得的力不從心，都能成為借口，讓機關上司，在會上批評。在機關裡考評時，成績總是在後邊。機關裡，任何有關名利的事情，都與石頭和妻子沒有關系。

這讓石頭感到有些失望，不過，石頭已經滿足于工作着，有一口飯吃，夜裡有睡覺的地方，家裡的人平安，日子過的平順的平靜，幸福的生活，心裡埋藏了這份失望，或者憤怒，不去計較，介意這些事情。

可是，機關上司，并不滿足這些，有以各種無須有的事情，借口，把石頭反映到縣裡。于是，石頭也就像被人驅趕着一樣，頻繁的調動着，從這個村莊，到那個村莊，讓石頭難以安定下來，就像浪子一樣漂泊。

而回到村莊裡，家裡，盡管他躲避着塵世裡的人和事情，可是，事情卻一件件的找上他。

家裡，兄弟漸漸長大，和母親在一塊過着日子，母親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向着兄弟。石頭回去，最初的熱情過後，兄弟和母親，對石頭和妻子很是冷漠，時常喝了酒之後，和母親在一塊，吼叫着，說家裡田地、山林、房子都是他的。家裡的油鹽吃的多了，糧食吃的費了，要呆了好好呆，不好好呆了滾。

村莊裡的人，盡管石頭遠離着他們，不參與他們任何的事情，可是，他們卻時常在窺視着石頭，時常對母親說着石頭的不好，母親又是個愛在村莊裡跑，唠叨的人，村莊裡的人，就添鹽加醋的說着一些事情。也把石頭無意間随意說的話，添鹽加醋的說着，然後，就把這話，說給石頭機關的上司。

于是，母親和兄弟，時常就在一塊嘀咕，對石頭和妻子冷漠着，兄弟喝了酒之後，就指桑罵槐的罵石頭。

機關上司，聽了村莊裡人添鹽加醋，子虛烏有的話語，然後就嫉恨在心，在石頭去機關工作後，就找了各種借口，使了各種絆子，整治石頭和妻子。

石頭一直保持着退讓、忍受。服從着上司，任憑工作怎樣調動，在哪，沒有絲毫的抵抗，立刻就去。在家裡，任憑母親、兄弟，村莊裡的人如何對待他，他都保持沉默，忍讓，不去理會，隻想過他渴望的，逃離塵世，單純、悠閑、平靜、幸福的生活着。

而在有一天，石頭這樣的生活，都成了奢望，難以實作，被打破了。

機關上司，找了更大的借口，要停他的職。

兄弟和母親，已經明确的表現出他們的意思，要石頭和妻子，孩子滾。

不知道為什麼，柔軟如綿羊的他，已經放棄了悟空夢，再不想做孫悟空的他，忽然被激怒了。雖然沒有喝酒，找到了機關上司，把内心的不滿、憤怒，統統罵了出來，然後，對機關上司說，如果他再這樣下去，他不排除找上級組織，或者用法律程式，讨回公道。

回到家裡，把兄弟，狠狠的罵了一頓，也對着村莊裡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着。看着石頭的憤怒，兄弟和母親，都沒有做聲，村莊裡的人，也沉默着。他們想不到，在他們眼裡，沒有什麼用，已經柔弱的像綿羊一樣的石頭，何時忽然變得如此的憤怒。

在石頭憤怒之後，機關裡上司不再敢聽他的職了，而是把他調動到，一個很是偏僻、閉塞的村莊裡，石頭像以前一樣，沒有半點抵觸、推辭，很是樂意的去了，他的心裡，已經喜歡了遠離熱鬧、精彩，正喜歡村莊裡，遠離了熱鬧，精彩的那份幽靜，安然的生活。

家裡，通過憤怒，終于抗争到了屬于自己的能栖身，生活的地方。從此，可以在遠離兄弟，和村莊的人生活之外，在家鄉熟悉的山水裡，像逃出了塵世一樣的生活着。

石頭沒有想到，在他放棄了任何夢想，不想《西遊記》，不想孫悟空，隻想着為了自己單純、悠閑、平靜的生活，而像孫悟空一樣，像初出社會，年輕時一樣，憤怒了，發洩了。

事後，石頭靜下來，想了一想，此時他已經年過不惑。

不惑之年，在内心坦然，安靜時，卻忽然憤怒了。

16

石頭在憤怒了、發洩了之後，他的工作安定，平順了。生活也在遠離了世事後，也變得單純、清閑、安靜了。

石頭就和妻子陪伴着，過着平靜的日子，感受其間蘊藏的點滴幸福。石頭非常喜歡，珍惜這樣的生活，害怕被破壞。石頭的心裡，對妻子，也有了深沉，濃烈的，不言表的愛。石頭感到，不管有沒有愛，和妻子不離不棄的陪伴了這麼多年，一路攜手走過，早就有了愛，那份愛，已經融化在血液裡，骨髓裡，從此再難以分離。石頭感到，愛，其實不是豪言壯語，而是不離不棄，默默的相守，陪伴。石頭的心裡，感恩老天，遇到妻子。

孩子在健康成長，走在求學，追夢的路上。

妻子雖然一直吃藥，但是，病情穩定，能像最初一樣，默默的陪伴他，與他享受，給他做飯，洗衣服。

石頭在工作平順，生活平靜之後，就有了許多安然、悠閑的時間。

盡管石頭的心裡，再沒有了夢想，不管是對工作、生活，也沒有了那看了《西遊記》隻有，所做的孫悟空的夢想。而是這樣安然、悠閑，在塵世之中，又在塵世之外，世事之外，安靜的生活着。可是，石頭忽然間，對曾經的夢想，對《西遊記》又充滿了好奇，對孫悟空也充滿了好奇。不過，此時的他，不喜歡喧鬧，不再看《西遊記》的電視了。而是找了《西遊記》這本書，在沉靜中，看下去。

雖然邊看，邊為孫悟空學到了七十二變，能上天入土的本領，而感到激動不已。也為孫悟空不聽的降妖除魔，懲惡揚善，匡扶正義兒驕傲、自豪，激動不已。可是，當明白，孫悟空不管有多大學事，面對如來，都是那樣的渺小、可憐、卑微。他驕傲的七十二變，對如來來說，什麼都不是。他引以為傲的筋鬥雲，連如來的手心都翻不出。也明白了，孫悟空打的妖魔，無不都是天庭裡下來的。有時，縱然他有七十二變，也難以都過，還得去請菩薩，或者這些妖魔的主人。這些讓人無惡不作，作亂人間，讓人疼恨，也讓孫悟空疼恨的妖怪，一旦被菩薩，或者主人來到，讓他們變會原型，所做的惡，也就不了了之，孫悟空也難以奈何。而在降妖除魔的時候，面對肉眼凡胎的唐僧，他又受了多少誤會，被唐僧驅趕，被唐僧念緊箍咒，疼的滿地打滾。最後，一路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終于把唐僧送到了西天取經。最後，也算落得正果，可是，仔細看，給封的旃檀功德福。而孫悟空被封的是鬥戰勝佛。盡管出生入死，上天下地，降妖除魔，曆經艱辛，最後雖然成佛，也不過是個卑微的角色而已，面對如來，可以被忽略。

石頭也就感到，也許，父母最初把他拜祭給石頭，讓石頭當他的幹老子，給他取名字是石頭。不過是随意，沒有任何的意思。也許，是渴望他像石頭一樣沉靜，遠離世事，落得平安。沒有渴望他能成為蹦出孫悟空的石頭，也沒有想過讓他成為像孫悟空一樣的人。隻是，他看了《西遊記》，知道了孫悟空之後，年幼的心裡，受了蠱惑，就有了悟空夢。為了這夢，傻傻的做了許久。因為這夢，讓他的人生，在一走出社會時，就遇到了災難、坎坷。讓他最後，承受了那樣多的痛苦、艱難。如果不是悟空夢，石頭想，他的人生，是否會不同，起碼在父親渴望的那樣，在遠離世事，自保中，從一開始，就會在世俗中，過的幸福。

中年後，再讀《西遊記》，石頭也明白，在年幼的心裡，也許孫悟空是最厲害，偉大的人，上天入地，騰雲駕霧，降妖除魔，什麼都不怕。而在年過不惑，早就體味了生活，懂得了生活之後，才知道，孫悟空其實一樣的卑微、渺小。尤其是面對如來的時候，甚至是面對那些妖魔鬼怪的時候。也知道，孫悟空縱然學了一身本領，有七十二變，想要發揮出他的才能，特長，依舊是需要人發現他，引導他，他成為輔佐，才能讓他的本領，有施展的地方，也才能落得正義和正果。

石頭不知道，他是沒有學到孫悟空那樣的本領，還是像孫悟空一樣，被壓在五指山下，一直沒有遇到發現他，引領他，需要他輔佐的人，是以，他也就在後來的人生路上，落得那樣落寞，凄涼。

石頭感到，不管怎樣，一切都是過去。年過不惑，懂得了人生、生命、生活。也看淡了塵世，名利，人青春和朝氣，早就伴随着逐漸蒼老的生命一樣，遠去了，心裡懂得了生活、生命、社會之後，再沒有夢想。隻求這樣平靜、安然、悠閑中，體味生活點滴的幸福，直到老去。不夢想自己能當孫悟空，也不渴望有人發現他，引領他，他去輔佐被人。因為，面對複雜的塵世、人心，石頭感到，他也一樣柔弱、渺小，他降不了任何的妖魔，主持不了任何的正義，唯有的，隻能是自保，抱自己的平靜、幸福。也許，在這樣平靜、幸福的生活被打破的時候，才能像孫悟空一樣憤怒。

石頭忽然感到，他雖然成不了孫悟空，也沒有做成悟空夢。可是，此時，看透一切，明白一切的他，已經成了：悟空。

2018.1.16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