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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狂想——王乃勇書法劄記

黑白狂想——王乃勇書法劄記

黑白狂想 ——王乃勇書法劄記

□史國新

2021年12月13日,新鄉市書法家協會主席王乃勇赴北京參加全國文代會,開新鄉市文化界曆史之先河;2022年3月28日,第五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表彰大會在北京召開,王乃勇以唯一的書法家代表入選,這不僅在新鄉市史無前例,而且在全國共44名的入選者當中,他和中國文藝界頂級的藝術家吳京、張毅、黃渤、田沁鑫、黃豆豆等比肩。今天的王乃勇以自己的書法實力和巨大成就讓新鄉市的書法藝術一躍占據中國書法界的前沿,讓全國的書法大家對新鄉這座三線城市刮目相看。

人生,總有一種勞作在等待着你,他不是書香門第,但他從土地上走出來的時候,筆墨紙硯吸引了他的目光。

1969年4月1日,應該說是個不平常的日子,西方稱之為“愚人節”。但在中國現代曆史上這一天是極有紀念意義的,中國共産黨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在距八大會議13年之後在北京隆重開幕,全國上下為了大會的召開紅旗招展,鑼鼓喧天。新鄉縣七裡營人民公社春莊的鑼鼓也在村頭巷尾不絕于耳,在鞭炮和鑼鼓的齊鳴中,王乃勇有了人生中第一聲嘹亮。

這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春莊”,這片極富詩意的田野正春回大地,桃李芬芳。

王乃勇像許許多多的農家孩子一樣在泥土裡慢慢成長,老一代人都是精心務農,識字不多,但在田野裡都是一把好手,土地讓父輩們既勞累又幸福的侍奉,于是王乃勇家裡的陳設多是犁耧鋤耙,家裡能出一個書法家是父輩們夢裡想都想不出的事情。每年的春節,大人們都去學校老師那裡虔誠地求取春聯,王乃勇在學校的課桌上第一次看到了筆墨紙硯中流淌出來的文字。

上國小的王乃勇偶爾調皮,當老師扭過身子去黑闆上寫字時,他會站起來拿粉筆頭彈向和他一樣不安分的同學,類似這樣的惡作劇每每受到老師嚴厲的批評;但王乃勇又是聰明的,因為在看了村裡的包公戲之後,他竟能用鉛筆把包公的黑臉有模有樣的畫在紙上;王乃勇又是認真的,認真的幾乎“愚癡”,在老師讓學生寫10個逗号的時候,别的學生用鉛筆都是一點一個,而他一定要把逗号的圓用筆描圓了才肯結束。包公的臉譜和黑色的逗号,是他紙上黑白的最早懵懂。

王乃勇第一次拿起毛筆的時間大概是在上世紀80年代初,大哥有一個同學寫毛筆字小有名氣,大哥拿來了讓他看,讓他看就是想讓他學,大哥同學寫的是顔體,當然這是他後來知道的,當時隻覺得這字中規中矩,在他眼裡簡直無以倫比。沒有字帖,大哥同學的書法就是字帖,沒有宣紙,廢棄的作業本、舊報紙皆可廢物利用,沒有“一得閣”墨汁,便用當地生産的一種散發着微微臭味的廉價墨汁。這時候的王乃勇,對書法還沒有更深的感覺,作為閑暇時的生活調劑時不時塗抹幾筆。

調皮的孩子多是聰慧的,在春莊的國小裡,王乃勇是優秀的,但在已經走出春莊的大哥眼裡,這個三弟要想有更大的發展就必須走出春莊的視野。于是,在他剛剛升入初二的時候,大哥就把他轉學到了小冀公社的中學裡。在這裡,他立刻感到了自己的差距,畢竟這裡是更大的一方水土。知恥者勇,王乃勇真的在學習上“勇”了起來,響鼓不用重錘敲,用心就立竿見影。王乃勇1983年到了小冀中學,一年之後,他參加了中招,竟進入了全縣前60名。那個時候全國的中專學校很少,他被新鄉師範學校錄取,這對于一個剛剛從農村出來的農家孩子無疑是一大喜訊,可以農轉非,畢業了可以當國家幹部。在春莊的王乃勇父輩們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喜出望外,沒想到這個曾在麥場上刻苦練過拳腳的男兒将來也可以站在講台上“之乎者也”的教别人家的孩子讀書。

1984年的秋天,王乃勇一進師範學校就遇到了他書法上的導師傅萬信先生。師範生都要求寫好三筆字(粉筆字、鋼筆字、毛筆字),傅老師是教毛筆字的,先生一身儒雅,寫一手好顔體,對學生既苦口婆心又苛刻嚴厲。但課程就是課程,毛筆課不是主課,許多學生學完了也就基本告别了毛筆。而王乃勇既有寫毛筆字的故交,又有傅老師面對面的指教,很快就進入了一種迷戀的境界,好像是故友重逢,好像是前世有緣,好像是一種等待,毛筆在他的手中再也揮之不去。傅老師太喜歡他了,不僅僅是他對書法的喜愛,更是覺得他對筆墨有一種靈性。王乃勇跟着傅老師天天吃“小竈”,知道了顔柳歐趙,知道了藏鋒露鋒,知道了提按頓挫,他漸漸被筆與墨融化、被黑與白俘虜了。

好像是設計好了,1987年,王乃勇畢業了,也是在同一年傅老師退休了,時間天衣無縫,已在書法上嶄露頭角的王乃勇留校了,他繼承了傅老師的事業,也開始有了書法上的學生,這一年他剛剛18歲。

人進入一種境界的時候常常出現幻覺,深夜裡他恍惚就着“二王”的燭光,蘸着張旭懷素的墨汁,鋪開黃庭堅的宣紙……

其實這時候王乃勇剛剛站在了書法之海的邊緣,海的遼闊海的深邃他還沒有感覺到。他越學習越感到了自己的淺陋,越寫越感悟到了自己的不足。不滿意自己永遠是進步的開始,他要尋找這個城市書法界的高人,虛心求教,指點迷津,快速進入五彩斑斓的書法世界。

1988年正月,王乃勇人托人托到了新鄉縣商業局的廚師栗紹禮師傅。我們可愛的新鄉市幾名書法大家既可為官商的座上賓,又可為平民的家常客,栗紹禮的幾手小菜深得幾位新鄉市書法大家的心儀,他們常常在栗紹禮處小酌。于是在兩天之内,王乃勇提了泸州大曲拜見蜚聲省内外的書法大家馮志福老師、王海老師、劉森堂老師。鞠躬、敬酒,三位老師都爽快地收了王乃勇為弟子。

黑白狂想——王乃勇書法劄記

三位老師書體各有偏愛,功夫深厚卻又風格各異。馮志福老師指導王乃勇從唐楷轉向魏碑,為今後寫行草做好準備;王海老師說,既寫顔體了就開拓一下寫寫顔體行書;劉森堂老師建議說,跟着我寫張瑞圖的草書吧。一段時間,王乃勇比較集中地同時向三位老師學習,兼收并蓄,吐故納新,揚長避短,精益求精,把書法各體基礎打牢,然後再開枝散葉,選其所愛,久久為功。正是有了三位老師不同風格不同方法的指導,王乃勇在書法上才有了全面發展,并且是在全國書法界少有的在楷書、甲骨、隸書、行書、草書都進入國家級展覽并獲得大獎項目的書法家。

畢竟在楷、草、隸、篆、行上王乃勇要有自己的偏愛,性格往往會成為主攻目标的決定因素,王乃勇出生農家,從小納田野之風,結剛硬之夥伴,生性善良卻又剛正不阿,感情充沛但又嫉惡如仇,豪俠仗義,快人快語,隻有草書更能鋪張他的情緒,傾斜他的積澱,表達他的夙願,張揚他的思想。他認定了草書是他的最愛,按着劉森堂老師的點撥,他去明朝際會大書法家張瑞圖,這個因為多書寫了魏忠賢生祠碑而被判為閹黨的大學士以草書而盛名于後世,他的草書不柔媚時尚,筆法硬峭縱放,結體拙野狂怪,布局犬齒交錯,氣勢縱橫淩厲,紙墨動蕩,龍生蛇動,一股霸氣迎面撲來。王乃勇每每臨帖驚歎,一個時期深陷其中。

當書法不僅僅是一種愛好,成了神聖,成了信仰,成了圖騰,你就會如癡如醉,锲而不舍。和張瑞圖神交之後,王乃勇由張瑞圖繼續向曆史的深處前進,他來到了東晉,向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稽首。王羲之的《蘭亭序》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他的《十七帖》被書家奉為“書中龍象”,是學習草書的無上範本。被頌為“書聖”的王羲之的行草原沒有那麼狂野,書法平和自然,筆勢委婉含蓄,體态遒美健秀,一片田園牧歌,滿目錦繡世界。峰回路轉,王乃勇又回到了唐朝,這是中華民族的偉大盛世,文化空前活躍,書法盡顯風流,拜會張旭、懷素兩位大師,喝酒是他們共同的喜愛,酒酣而書,書中浸酒,史稱“颠張醉素”,他們充滿了自然主義理想,把天地和主觀感情凝聚一體,形成了緊湊有力、結構嚴謹又飄忽多變的狂草風格,紙上的舞蹈,墨裡的刀光,把思想和情緒一股腦潑灑在黑白世界裡,最好的表現了技進乎道的書法語言。還有宋代的黃庭堅,還有明代的祝允明等。

王乃勇被先賢的書法震撼,常常在靜夜裡穿越時空和古人對話。恍惚中,他就着“二王”的燭光,飽蘸張旭懷素的墨汁,鋪開黃庭堅的宣紙,懸腕、提肩、運氣,點、線、行、面充滿了哲學上的辯證:藏與露、輕與重、提與按、奇與正、開與合、疏與密、虛與實、枯與濕、濃與淡等,局部的零亂,整體的工整,看似斷開實際勾聯,表面傾斜遠觀對稱,疾風驟雨,一氣呵成,黑與白狂亂之中糾纏分開,濃妝淡抹,龍飛鳳舞,無拘無束。一番風雨,一場陰晴,一次淬火,美在黑與白的迷戀中誕生了。王乃勇伏在了案上,他還沒有從古人的硯台上緩過勁兒來。

草書是書法藝術最浪漫最透徹的演繹。“二王”以降,曆朝曆代擁趸如過江之鲫,但草書難在了點與線的瞬間空中分割,難在了線形與線質的提高,難在了節奏的變化,難在了遲與疾的交替。恰恰因為難,便産生了書寫過程中的快感,毛筆和水墨的交融,筆鋒和宣紙摩擦的淺吟低唱。王乃勇總是在萬籁俱寂的時候享受着這個創作的過程。正當對草書如癡如醉的時候,他還在一個企業就職,白天工作繁忙,隻有晚上才有時間和草書相會。曾有一名新聞人問他,如此熬夜身體和意志怎麼受得了?王乃勇說,痛苦和無奈才是“熬”,而我提起毛筆,鋪開宣紙,充滿了渴望與期待,凝神聚力,思路飛揚,沒有半點兒“熬”的艱辛,“熬”形式上說的是時間,本質上指的是熱愛,不熱愛的東西即使風和日麗也是“熬”。

天才靠勤奮,這話隻說對了一半,在藝術的世界裡,悟性是天才的重要支撐力。在筆墨紙硯的絕對時間裡,王乃勇絕不是領跑者,有更多的書法愛好者晨昏習作,甚至皓首窮經但不得要領,在一個巢穴裡盤旋迂回終不得解。王乃勇書法上的悟性得到了書法界的公認,這個悟性首先來自于他的性格,他的果斷,他的剛勇,他的舍棄,他的執着,表現在書法上就是敢于用筆,善于突破,既尊法理,又不泥于古人,筆随形,形随意。第二是他的辯證能力,世界萬物,相随相生,陰陽為伴,剛柔并濟,在形似狂亂的草書中無一沒有規律的存在。第三是他剛入道時就拜了好老師,虛心求教,少走彎路。第四是他的讀書,既有專業的又有外延的,讀書不能作秀,不能隻是給櫃子配套,隻有産生了興趣才能愛不釋手,他的古帖本讀到每章每頁都影印一般印在腦海裡。

黑白狂想——王乃勇書法劄記

英雄不問出處,才俊脫穎而出。2006年12月全國首屆行書大展在浙江義烏開幕,雖是江南,卻也寒風瑟瑟,但展廳裡卻是人群湧動,熱情似火,全國的書法大家齊聚一堂,對來自全國各地評選出的作品評頭論足。37歲的王乃勇在國内書法界還屬稚嫩,來自河南新鄉,上不識書法大家,下沒有膜拜觀衆。但王乃勇的那幅參賽作品一挂,過往者都停住了腳步,那是一幅高一丈二尺的大軸,在衆多的參賽作品中搶天臨地,作品行中帶草,氣韻暢達,忽而俊健飄逸,忽而雄厚持重,斷連相參,交替錯落,無做作之态,起收轉換在有無之間完成,自然、霸氣,魏晉之風、唐宋之氣躍然紙上。王乃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鄉年輕書法家銳氣逼人。

這幅巨大而出類拔萃的作品像一匹黑馬沖進了國家級書法大展,赢得了評委的一緻叫好,最後被評為最高的一等獎。厚積薄發,王乃勇深厚的書法功底和靈性的書法意識讓他在全國的各項書法大賽中忙于收割。三屆國家展、兩屆蘭亭獎、隸書一等獎、三名工程(名家、名篇、名作)獎他都先後擁入懷中。在今天的國内書法界,王乃勇有了獲獎專業戶的美稱。

由于王乃勇的成就,新鄉的書法進入了全國的前沿位置,王乃勇也屢屢受邀成為各地草書大展的評委。

那麼多年輕的碩士、博士、各界才俊寫出來的漢字如枯枝敗葉、蟹爬蛇行,讓他不忍卒讀。書法難道僅僅是一種觀賞的藝術嗎?

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必定是藝術和品德俱佳的人,這樣他才能受到人民的崇敬和愛戴。曆史上不乏藝精而德不備被人民冷落的人物,就書法家來說,北宋的蔡京就是典型的範例。蔡京的書法筆法姿媚,字勢豪健,痛快沉着,自成一體,成為北宋書法大家。但當他位極人臣時,結黨營私,貪婪腐化,奴役人民,陷害忠良,成為千古罪人,他的書法也因為他德的缺失而塵封于曆史。今天我們的藝術界裡,也有少數因财色等不軌而連帶自己藝術形象的例子。

王乃勇在學習傳承中國書法藝術的同時,時時檢查校正自己中華民族道德情操的樹立和培養。他從小孝敬父母,和睦鄰裡。對不同時代的書法老師,他每逢節氣必上門探望,誰家中有重大事件他必抽出時間盡心盡力。一日為師,終身兄父。劉森堂老師在病重期間,王乃勇幾次陪同到北京、上海求醫。王乃勇還總是提到他當年在企業的老總穆來安對他的知遇之恩,每每他參加國内各種書法活動,穆總都在時間和經濟上給予他大力支援。

在新鄉市書協裡,王乃勇不僅和大家在藝術上互相學習,在工作生活上也同心同德,誰家有難大家相幫。有一名會員家中有急事,急需用錢,借錢難,何況數目不小,忍了幾忍不好向他張口,王乃勇說自己弟兄有話直說,當他知道了用錢事情後,馬上幾處搜羅,當天就彙齊轉了過去。

王乃勇在書法上的德才兼備讓他在2019年新鄉市文聯各文藝協會換屆時毫無争議衆望所歸的當選市書協主席,當年9月他又當選河南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以前一個人做書法,什麼都可以不想,現在當了書協的上司,什麼都要想。如何帶領全市的書法愛好者做書法,怎麼做才能與時俱進,如何讓書法真正為社會為人民服務,職責所役,他為此常常夜不能寐。

他當然的還是要繼續做社會公益活動,給群衆寫春聯,給困難群衆和災區捐款捐物,參加社會各項應急和志願活動。但讓他輾轉反側的是他常常看到的書信,那麼多的年輕碩士、博士和各界才俊寫出來的漢字如枯枝敗葉,蟹爬蛇行,讓他不忍卒讀。

他在想,中華民族的書法難道僅僅是文化的一種形式嗎?它真的就隻是一種欣賞的藝術嗎?他想到了曆代的英豪,辛棄疾“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上馬持槍殺敵,下馬吟詩寫字;嶽飛“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他的“還我河山”大草氣勢磅礴;偉人毛澤東飛揚的草書“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震動國共談判時的山城。曆代民族英雄偉人領袖哪一個不是書法上的佼佼者呢。這其實說明了一個道理,書法是和其他技能共生共長又互相支援的一門藝術,它已不僅僅是民族文化的傳承,它在鑄造人的睿智,培養人的修養,提升人的品位上起着潛移默化終生受益的功能。

能不能讓電腦的鍵盤和毛筆的漢字成為孩子們成長的兩翼,能不能讓四五歲幼兒就能熟練玩手機的手給筆墨紙硯讓出一點時間,這對孩子、對整個中華民族的生存和發展都是功德無量的好事情。

當然還有老年人,少些棋牌室烏煙瘴氣的博弈,寫寫書法,平心靜氣,修養身心,延年益壽,醫學上一再證明了書法對老年人身心的頤養作用。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當了書協主席,王乃勇才感覺到還有這麼多可以幹的大事。于是,在這兩三年中他馬不停蹄聯系了幾所學校,讓書法進課堂成了書協的首要任務。

參加全國文代會、獲得“德藝雙馨”稱号對王乃勇既是一個肯定又是一個新的起點。中國書協原主席張海老師對王乃勇長期關注、培養,這次王乃勇載譽歸來,張海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希望乃勇堅持抱樸守真的藝術态度,植根中原文化沃土,德藝兼修,書文并重,期待有更大的成果。”

王乃勇,這同樣是我們大家的衷心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