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的TGA頒獎盛典上，合作冒險遊戲《雙人成行》一舉拿下了年度最佳遊戲大獎。遊戲中五花八門的玩法和機制驚豔了遊戲圈的同時，也讓同行好奇，開發團隊是如何将多種遊戲機制完美融合在一款遊戲當中的？
在18日網易舉辦的2022N.GAME網易遊戲開發者峰會上，Keepsake games的創始人兼遊戲總監、《雙人成行》主策劃Filip Coulianos就分享了團隊對于這類多人合作遊戲的設計與開發理念。
以下為Filip Coulianos的演講實錄：
大家好，我叫Filip Coulianos。由我和幾位老朋友建立的Keepsake Games，是一家來自瑞典斯德哥爾摩的遊戲公司。今天我想談談開發團隊制作《雙人成行》的經曆，我将從策劃的角度，來介紹開發團隊是如何有效協作，以更好地将五花八門的玩法和機制融入遊戲當中。
首先，我會介紹一下《雙人成行》誕生的背景，并且分享一些遊戲開發背後的技術。而最後，我會以一個設計案例，詳細介紹《雙人成行》其中一部分的創作過程。
那麼我們先來聊一聊背景。負責開發《雙人成行》的工作室是Hazelight，他們同樣也在斯德哥爾摩。Hazelight大約成立于8年前，工作室做的第一款遊戲叫做《逃出生天（A WAY OUT）》，與《雙人成行》一樣，前者也是一個雙人合作遊戲。其獨特賣點在于，必須要多個玩家配合才能通關遊戲。
遊戲發售之後，我們發現玩家們非常喜歡這種多人合作通關的模式，遊戲是以脫穎而出。得益于玩家的積極回報，開發團隊在《雙人成行》中沿用了這個模式。
開發《逃出生天》的過程其實有很多可以借鑒的點，例如《逃出生天》是多人遊戲，這要求玩家必須要和朋友一起玩。另外，我們還支援了網絡合作模式，這在技術上是比較大的挑戰，《雙人成行》亦是如此。
而且這兩款遊戲都采用了分屏顯示，且均為線性叙事，前者是關于兩個罪犯逃出監獄和複仇的故事，主要圍繞主角複仇把他們關進來的人展開，這是一個與電影類似的線性的故事。《雙人成行》也繼承了這種叙事模式，是以兩個遊戲都是線性的，從頭到尾都在講一個故事。但是，《雙人成行》在玩法方面更多元，你可能沒發現，但其實新玩法占了遊戲很大一部分。
我之是以單獨強調這點，是因為從技術角度來看《逃出生天》和《雙人成行》在技術層面有不少相似點。在《逃出生天》開發收尾階段，程式團隊碰到了比較大的問題，他們速度跟不上開發需求了，因為《逃出生天》玩法類型特别多，有射擊戰鬥、飙車追逐等，很多獨特的玩法，做出來隻用了一次。
而且設計團隊又在不斷修改需要，經常改變設計方向，這使得程式開發工作很難高效率進行。是以團隊着手開發一些新的東西。
《逃出生天》和《雙人成行》都是用虛幻引擎4（UE4）開發，團隊負責程式的人員制作了一個插件，讓UE4可以寫AngelScript腳本語言，作為C++和藍圖編輯器之間的快速腳本層。如此一來，開發團隊就可以用腳本語言進行快速程式設計，遊戲運作的同時修改腳本并儲存，修改立刻就會出現在螢幕上。這個功能特别棒，而且非常可靠。
這個事情也引起我和設計團隊的注意，這種腳本語言看起來非常有用。就我個人而言，我之前自學程式設計，做過Mod和獨立遊戲開發，是以我覺得AngelScript腳本不僅對程式員有用，對設計師也很有用，可以幫我們制作玩法原型。我感覺團隊裡應該大部分的人都很感興趣，至少我是感興趣用的。
在開發《雙人成行》的前期，程式同僚會給我們科普腳本程式設計基礎，教授我們如何程式設計、如何使用這個神奇的工具。是以從前期開始，AngelScript就融入了我們原型開發階段流程。
早期《雙人成行》開發中，設計還未成型的時候，我們會嘗試各種玩法，并不太在意可行性。而是專注于這個合作玩法是否有趣。随後，我們會用AngelScript自己把想法寫出來，以此鍛煉自己使用工具的能力。通過塑造各種玩法，嘗試表達各種理念，我們開始了解遊戲的趣味點，遊戲就這樣逐漸成型。
這時候我們意識到，那些腳本系統原型讓我們設計師可以全程參與玩法的開發。通常情況，設計師最多做個小原型，然後交給程式開發剩下部分，期間免不了有交接的時候。但現在我們可以無須如此，這是個巨大的轉折。因為這意味着想出這個創意的人，從想法到落地過程中可以全程參與。
還有一個重要利好，就是負責玩法的程式同僚和負責關卡的設計同僚，用上了同一套工具。這種變化也很不錯，現在關卡設計團隊可以一邊程式設計一邊設計了，設計師、程式員的職業界限變得更加模糊，大家都成了負責創意的人，邊構思邊實作。
我認為這是一種很棒的變化。通常大家都有具體的區分，然後會圍繞自身領域展開工作，比如我是動畫師，就不考慮非動畫的事情。當這種考慮範圍變得模糊之後，大家都會去思考使用者體驗。是以我認為這種變化是非常有益的。
那我們工作流程變成什麼樣了呢？我們可以用一個案例，從頭到尾闡述我們如何使用AngelScript輔助開發《雙人成行》的流程。
首先從故事闆開始。我們會做一個故事闆，為整個遊戲提供背景資訊。故事闆聚焦于故事劇情，而不那麼關注具體玩法和關卡設計，主要講的是遊戲的背景設定。
我們會把故事分成幾個章節，以「羅斯的房間·恐龍樂園」為例。根據遊戲進度，這個時候，玩家或者說遊戲裡的角色，還沒和好如初，而且還沒适應這個身體縮小後的奇妙世界。是以我們在遊戲前期的思路就是，保持關卡不變的同時，加入一些新玩法，讓玩家習慣操作。
參考故事闆的設定，我們知道羅斯的房間是一個玩具屋，那玩具屋會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就想了各種主題，然後想到了玩具恐龍。這是個很常見的玩具，大家都喜歡。然後我們圍繞恐龍進行頭腦風暴，我記得提到特别多的就是長脖子雷龍。
而且，從故事的角度出發，我們已經确立了初步的想法：一輛玩具火車穿過房間，而玩家乘着火車完成關卡。期間，火車軌道會被各種東西擋住，玩家需要移除阻礙才能繼續前進。我們當時就想，如果能用這頭長頸恐龍清理軌道、移除碎片該有多酷，這是最初随意抛出的一些想法。
當然，還有另一個關鍵點是，對于多人合作遊戲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原型階段我們就注意到，如果一個玩家擁有某個獨特能力，比如控制了長頸龍，那另一個玩家也需要事情做。然後我就想能不能再搞一隻小恐龍，讓它橫沖直撞，把東西頂起來、翻轉過來，這樣兩個玩家都有事情可以做。
當然這個階段還隻是随便構思，但接下來我們會立即開始制作原型。我會和一個程式員坐下來，分工合作。我制作其中一個恐龍，他做另一個，隻需要兩個人就能完成。
像我們的遊戲還有一個特點——幾乎每個關卡都有獨特的玩法。我們必須限制每個子產品所花費的時間，要嚴格排期。因為當你從零開始制作玩法的時候，很容易花上好幾周的時間，放在探索這個長頸恐龍到底能做什麼上。但我們必須確定時間花在刀刃上，沒時間試錯。是以我們每周都有排期，這周要完成些什麼。實際上制作這整個場景，也隻花了我們幾周的時間。
下一步就是開始落地，而考慮到時間限制，我們意識到要大幅限制開發範圍，必須讓功能足夠簡單。如果長頸恐龍可以随意走動，随意把東西挪到别處，那将是巨大的技術挑戰。是以我們決定将其限制在隻能2D平面移動，這樣開發量就變得可控了。而對玩家而言，畫面可讀性會更好，操作也更容易。
确定這些簡化之後，我們開始評估另一隻頂翻物體的小恐龍。我們意識到，讓這隻恐龍到處走動也會構成問題 是以也進行了限制。這隻恐龍隻能在2D平面上移動。
這時候，我們已經有一些技術實作的想法了。下一個難點便是開發時間太少，我們甚至沒時間給小恐龍加一個跳躍之類的技能，它隻能在軌道上面來回移動，而且頂撞動作也比較難做。是以我們決定替換成地面沖撞，砸地面的時候障礙物會被頂飛，這時候終于開始有點進展了。
一個星期過去，我們在程式設計，把各種子產品組裝起來，得到了一個粗略的關卡，可以用來進行測試。我們還意識到，需要一些錦上添花的元素為合作玩法做一些額外改進，讓兩頭恐龍能産生互補的關系——大恐龍可以挪走物體，幫助小恐龍推進。
但我們增添了一份亮點，讓大恐龍可以抓住某些物體，防止它們被頂飛。這樣，我作為設計師就能加入一些有趣的解密元素，因為大恐龍可以控制障礙物狀态，就需要和小恐龍配合，也就是需要玩家之間溝通。
完善這些設計之後，整個創意看起來就不錯了。我們開始将其付諸現實，制作一個小型場景，把關卡和創意玩法拼起來。從設計師的角度來看，後續就是一些标準套路了。首先從教學開始，讓玩家操作第一隻恐龍，幫助另一個玩家獲得第二隻恐龍。第二個恐龍就負責撞擊地面的動作。當玩家領悟後，再一步一步增加難度。
當這些場景都做出來，并且玩法自我感覺不錯後，我們就開始邀請玩家測試。我們會請工作室以外的人來試玩，然後觀察他們對關卡的反應。
我們重點關注的是，他們是否了解我們設計的流程、是否了解玩法。通過試玩，我們會發現一些需要引導的地方，比如鏡頭要偏移一點兒，螢幕上要加點提示，顯示按鈕對應的操作之類的，但總的來說，關卡給人的感覺非常不錯。
是以基于這種“早期”的回報——我想強調是在早期——我們主要看玩家是否了解玩法，但不太關注他們是否覺得有趣，然後我們會繼續思考故事設定：玩家怎麼到達這個關卡、過場動畫等等這些沿途會發生的事件，為這個玩法提供背景，讓它融入到整個故事當中。
縱觀整個過程，有幾件事我特别欣慰。首先是：我和程式能協同工作，我們用着相同的工具，效率得到大幅提升；另一件事就是，我能全程保持與開發流程同步，從最初的想法到最後的成品，這也是巨大的利好。當然，一些具體的系統需要交給程式來做，因為邏輯比較複雜。但工具允許設計師全程參與，我覺得這種新流程非常棒。
你可能會想：這算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吧？你一個關卡設計師，本來隻負責關卡，然後突然附加給你這麼多其他的職責，除了關卡設計，還有玩法、程式設計等等，這不會有風險嗎？我承認确實有。但是像這種遊戲，本來就需要打破正常，才能成功制作出來。
對我來說 我有一個信條是：如果你每天去健身房都隻保持相同的訓練強度，你就無法發揮全部潛力。是以我認為這個新流程特别的一點在于，它讓每個人都稍微離開了舒适區，讓大家發揮更多潛力。
作為一個上司者，我自然也是如此，看到團隊全身心投入工作，大家都在過程中獲得了成長。大家都把工作當成自己的事情，努力提升自己，期間團隊收獲了許多實際上手的經驗。
最後，還有我剛才提到的簡化玩法的問題。通過限制範圍和簡化功能，這也帶來兩方面的好處——首先是開發時間，我們沒有很多時間給每個玩法；還有一個好處很少有人提到，就是玩法變簡單之後，溝通起來也更容易了。畢竟如果遊戲隻需要按一個按鈕，教會玩家也變得容易了，是以這也是很好的額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