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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博觀展記|來國博,吃宴去!

對于飲食,漢代學者劉熙在《釋名》中解釋說:“食,殖也,是以自生殖也。”人類生活繁衍離不開飲食,從呱呱墜地的一刻起,吃是伴随一生的事。對于中國人來說,吃并不隻是填飽肚子,“食不厭精、脍不厭細”,要吃出學問吃出文化才算是飲食。

想要了解飲食的學問,來國博自然錯不了,240餘件(套)文物彙聚國家博物館“中國古代飲食文化展”,從“食自八方”“茶韻酒香”“琳琅美器”“鼎中之變”“禮始飲食”五個單元系統呈現中國飲食文化的厚重和絢爛。展覽的資訊量和文字量不小,每件展品的說明十分詳細。在此,筆者就幾件展品稍加延伸,為熱展加點冷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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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之不盡”的陶倉

古語雲:“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對于中國這樣的農耕文明來說,糧倉充盈,豐衣足食是一切的基礎。在展覽的第一單元中就展示了一件漢代的陶倉,上面用朱筆寫着“麻豆萬石”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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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漢代人有“事死如事生”的觀念,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器皿用具都會做成明器随葬。不過在漢墓的明器中陶倉卻與衆不同,它不是器皿,而是建築。“倉,谷藏也。”把儲藏糧食的谷倉随葬,可見谷倉在漢代人心中的分量。

說到分量,展廳中這件陶倉可是重得吓人。漢朝官員俸祿,位階最高的“三公”才能達到萬石。“麻豆萬石”這種字樣顯然隻是一種美好的寄望。不過看到這四個字,您可能會問,陶倉裡真的有麻有豆嗎?答案是肯定的。在考古發掘出的漢代陶倉中很多都有黍、稻、粟、大豆、麻等農作物的外皮,說明這些陶倉在下葬時可能都盛有帶殼的糧食。有學者對于西安地區兩漢墓葬出土陶倉中的遺存做過植物鑒定,得出了一個有趣的結果:在這些陶倉中粟的比例明顯高于其他農作物。粟就是小米,漢代首都居民的日常生活中最離不開它。

“梅瓶”不插梅

中國是米酒和茶葉的故鄉,酒文化和茶文化曆史悠久、博大精深。展覽中用一個單元專門介紹這兩種神奇的飲料。

在“天之美祿”部分擺滿了各式酒器,其中一件白釉黑花長瓶是宋代的磁州窯民窯制品,雖其貌不揚,但豐肩體長,造型端莊。在宋元時期它是主要的貯酒器,在古書中被稱為“經瓶”,後世也有叫“長瓶”的。宋人《侯鲭錄》“酒經”條記載:“陶人之為器,有酒經焉……受一鬥,可以盛酒。”由此可知,經瓶是能容一鬥酒的标準酒器。這種瓶裝酒不僅便于貯存攜帶,還利于計量出售,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那個時期酒經濟的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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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觀衆乍一看到這件瓶子可能會脫口而出——梅瓶!沒錯,元代之後長瓶通稱為梅瓶。有書裡寫梅瓶小口僅可插梅枝,是古代文人書齋中的陳設器,這來自民國時期《飲流齋說瓷》的解釋。其實“梅瓶”不插梅,而是道地的酒器。在傳世的長瓶上可以看到“醉鄉酒海”“清沽美酒”等題記,明代藩王墓中出土的長瓶裡還盛着美酒,證據确鑿。

明朝皇帝的酒壺

說完貯酒器,再來看一件盛酒用的酒壺。先秦以來盛酒用尊勺,到了中唐之後帶柄有流的注子成為最主要的盛酒和斟酒用具。明代以後,注子改稱執壺,造型上也不同于之前渾圓飽滿的樣子,溜肩懸膽,線條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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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廳中的這件扁圓形金執壺的主人非同一般——明朝的第十三位萬曆皇帝朱翊鈞。萬曆皇帝是明代享國時間最久的帝王,因為二十餘年不上朝的荒淫行徑在曆史上赫赫有名。史書記載,萬曆皇帝嗜酒成性,在他的少年時期首輔張居正就曾以《酒告篇》勸告。但他不思改過,“每餐必飲,每飲必醉,每醉必怒。左右一言稍違,辄斃杖下,外庭無不知者”。在他的陵墓定陵中陪葬了各類酒具50多件,單單金執壺就有5件。這些宮廷酒器富貴精美,也為萬曆皇帝貪戀美酒提供了實物注腳。

鬥茶專用盞

酒過三巡,一杯清茶既能解酒又能養心。展覽用一組文物概括了中國茶文化的形成發展。從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初始,到唐宋時期的鼎盛,再到明清時期的進一步發展,茶貫穿了中國近兩千年曆史的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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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中國古代茶事最盛的朝代,非宋朝莫屬。茶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東西。即便是貧賤人家,茶也是“開門七件事”之一,少不得。宋人喝茶用點茶法,将茶葉末加入茶碗中,先注入少量沸水調成糊狀,之後再注入沸水用茶匙攪動。這種飲茶風尚在士大夫中形成了“鬥茶”活動。所謂鬥茶,即一種審評茶葉品質和比試點茶技藝的茶事活動。鬥茶既鬥茶色,也看茶味與茶形。“咬盞”(湯花浮面緊貼茶盞沿不退)久的為勝,先出現水痕的為負。由于宋茶貴白,為了顯出茶的本色,鬥茶時首選黑色的茶盞。展廳中的産自福建建窯的黑釉兔毫盞是其中的上品。宋徽宗《大觀茶論》中就說“盞以青綠為貴,兔毫為上”。

兩千年前的蒸鍋

烹饪技術是古代飲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展覽中也有專門章節加以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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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烹饪技法包括蒸、煮、炒、脍、炙、煎等幾十種,如今我們常用“煎炒烹炸”加以概括。現代人以吃炒菜為主,但遠古時期由于炊具限制,烹調方法還是以煮、蒸為主。可别小看蒸,蒸與炒一樣,都是我們老祖先的獨創。相比煮,蒸需要通過水蒸氣的熱量将食物蒸熟,對于炊具的要求也更高,中國人的智慧也正展現于此。蒸的基本器具是甑,它的發明可以上溯到五千年前的仰韶文化時期。之後在中國南方的新石器時期文化中出現了上甑下釜連為一體的炊具,考古學上稱為“甗”。它下面盛水,中間有箅子,水燒開之後蒸汽通過箅子将上面的食物蒸熟,原理與如今的蒸鍋一模一樣。早期的甗都是陶制的,商之後用青銅鑄造。展覽展示的一件鋪首銜環銅甗來自漢代,上下分别鑄造,友善拆卸。腹部的銜環既裝飾美觀,也便于搬運移動,一舉兩得。

漢代小火鍋

現如今火鍋是最受中國人喜愛的飲食方式之一,人們圍坐在一起在火鍋中涮煮各種食品,既熱鬧又美味。其實,早在2000年前的漢代,人們就已經開始享用火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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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中的“清河食官”銅染器就是最有力的見證。這件器物由盤、爐、耳杯三部分組成,下方的爐可以加熱。早些時候有學者看到器物銘文中有“染”字,斷定它是給絲帛染色用的。直到專家根據國博的這件染器上的“清河食館”銘文認定它是西漢時期清河國的一件食具。那麼既然染器是食具,“染”是什麼意思呢?原來在古代稱調味品為染,染器中盛的就是調味品——醬。漢代人食肉有種特别烹饪方法“濡”。濡肉分為兩步:首先把肉煮熟,在煮時不加調料,類似白煮肉。之後再把肉放入染器内蘸上調料醬食用。由于漢代人喜歡較燙的調料,是以染器下會生火加溫。有細心的觀衆可能會問,染器基本都不大,高度不過十幾厘米,和如今的銅鍋相距甚遠,倒像是“一人一鍋”的小火鍋。不錯,在漢代染器确實是一人一套的。當時是分餐制,宴會上一般每人一案,染器就放置在案上,為了加以區分,有的染杯上還刻有編号呢!

最早的銀箸

我們每天吃東西少不了使用食具,在古代進食不僅僅隻是果腹,更重要遵循禮的規範。在展覽最後一部分就展示了一組與進食之禮相關的文物。

在各種食具中,筷子的首席地位不可撼動。它由中國人發明,如今更成為華夏飲食的标志。筷子古稱“箸”,它的出現要晚于餐勺,迄今發現的年代最早的古箸出土于安陽殷墟的商代墓葬中,青銅制成,是接柄使用的箸頭。周禮規定箸用于食羹,而吃飯用匙,因為羹中的菜用筷子更容易夾取。早期考古出土的筷子大多是銅制的,還有竹制、骨制的,相對更不易儲存。隋唐時期箸的材料發生變化,白銀做的銀箸出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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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出的一雙銀箸就是目前考古所見年代最早的銀箸,出自隋代身份顯赫的貴族少女李靜訓的墓葬。銀箸長29厘米,是圓柱形的,兩端細,中間稍粗。明清以來的筷子形狀變為了如今常見的首方足圓形,這種形制迎合了“方中有圓,圓中有方”的觀念。筷子的尺寸也基本固定在六尺七寸,有人說這代表了傳統思想中的“七情六欲”,提醒人吃飯時也要不忘節制不當欲望。

展覽以一桌團圓喜慶的年夜飯收尾。觀展累了,坐在桌前看着琳琅滿目的菜肴,您可能也會想:咱中國味,道地!

文并攝影|肖靈軒

編輯|史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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