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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鐘放的詩,看得出受了一些大師例如曼德爾施塔姆和當代詩人例如多多的積極的影響,但個人的原創性卻更為明顯。我認為他寫得好,固然有生者對死者尤其是早逝者的不可避免的同情因素在起作用,但我相信如果黃聖沒告訴我鐘放的身世,我依然會同樣喜歡他并推薦他這些詩,差别也許隻會是我不另加任何按語。

——黃燦然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精彩選摘

春 天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我甜味的種子會鋪滿大地

土壤會因為我變得純潔

我知道未來沒有雨雪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

2014年2月6日晨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拯 救

我相信我還可以收拾出一個春天

我的膽汁将把土地染綠

我的腎髒将成為新的濕地

我将重新回到陌生的人世

2014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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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歸

我從這條狹長的走廊

走進我的明天

一陣恍惚拖住我

總有一種幸運

跟着,緩慢的

已存在很久

我又聽到來自人間的申訴

偏轉又筆直

我輕輕邁出腳步踩着天國厚實的白土

2015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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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像你想象的一樣

我要像你想象的一樣

變成秋天,在濕潤的空氣裡贊美孤單

沿着海岸線追求蜂鳥

在大地的根部找到活下去的甜

愛,長出翅膀以天使的姿态

升上青天,又變換成十字架

在疼痛的聲音裡訓示

幸福的樂園

一顆淚珠,帶着悲傷與喜悅

從天而降

我要像你想象的一樣

變成秋天,變成一片

慢悠悠飄落的楓葉

2014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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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 望

我越來越相信來世

可能今生很多事已成定局

我摸不到我的動脈,他曾

頑強地跳了四年,止疼藥

的味道還在舌頭的一根血管上蔓延

來世我還要做人,記住自己的名字

記住大城市的燈火和此刻

難以表達的寂靜

我會找一片草原

與動物做長久的鄰居

忘記語言和所有複雜的心思

我越來越盼望轉世

像動脈一樣忽然消失

不結識誰,也不懂人世

2016年1月10日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編後記

文/昆鳥

2016年10月5日上午,鐘放去世了,透析時突發肺梗塞,去世時27歲。前一天下午,我們還通了電話,說過兩天再去看他。第二天,擡鐘放屍體的時候,我覺得竟然那麼輕,這讓我憤怒。那是他在那年第二次住院,他換的新腎又不行了,每周要做兩次透析。

我想,即使現在腎源難找,就是靠透析,他也能堅持個20年(鐘放自己在詩裡祈求過,再給他10年時間),到那時,我一定能看見一個完成了的鐘放。

一個完成了的鐘放一定是一個光風霁月的人物,無論是詩歌還是做人,我一直這麼認為。完成了的?這多惡心,世上有過沒有完成的命運嗎?從來都沒有。人就是人,人就是夭折。

我常常回想鐘放當時的音容,也一直在推測他變老後的樣子,在我肉眼所看到的範圍内,能和他對應的形象,應該是比利·懷爾德在《控方證人》中塑造的威爾弗雷德律師。

我感覺他就是鐘放老年的樣子,仍舊在想盡辦法滿足自己的嗜好,哪怕這些嗜好會明顯地損害健康,但是,他光明、坦蕩、對正義緊咬住不放。到那時,鐘放也會有老律師的沉着和機智。

我愛鐘放是因為他身上有我再加一個人生也修不來的善良和純潔,他活得那麼統一,那麼絕對,那麼勇敢,那麼讓人不由分說地信任、尊敬。

鐘放的死一度讓我莫名憤怒,為他活着的時候遭受的惡意,命運的惡意。鐘放幾乎愛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哪怕是他在恨什麼的時候,也都攜帶着絕對的愛的威力。我時時都能感受到他靈魂裡的絕對性,那種超越常人的耐受力、心理容量和對他人的了解力,還有瞬間将其全部噴射出來的傾向。

對鐘放自己來說,這很糟糕。因為有承受力的心靈,總是馱着最多的稻草,當它馱不起最後一根,就徹底崩潰。人們總是看見,鐘放發作了,無端地發作了,不是的,是你傷害他已經太久了,你傷害他是因為你覺得他不懂那是傷害,是以更放肆地傾瀉你的傷害。其實他什麼都明白,他洞若觀火,但他不計較。

曾經,他太缺朋友,因為他的身體,他的傻,他對那些因太純粹而太容易亵渎的事物的極緻渴慕。這世界就安排各種各樣的人來傷害他,通過荼毒他最珍愛的東西——友誼、愛情、忠誠、正直,鐘放一直在為這樣的東西受難。

交朋友太難了,最難的是當你想要結交一個人的靈魂。誰最先赤裸靈魂,就将首先撞上人性的穢物,男人的,女人的。

這是惡性循環,越是沒有朋友,越是急切地尋找朋友,靈魂的朋友。鐘放以外的人,我都能看到他們靈魂的殘疾之處,隻有鐘放的靈魂是圓滿的。靈魂圓滿的代價為什麼是死?

鐘放不管這個,我說他是喜歡“一屁股坐在刀子上的人”。人們總是說:“不要拿你的純潔綁架世界。”是的,我們錯了,這不是我們的世界,是他們的。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在邏輯中,鐘放死了,很多次。毀滅感也讓人上瘾,我體會過那東西,但鐘放應該比我多體會了數倍。

回想起來,我對鐘放也不好,隻知道苛刻地,甚至兇暴地要求他改變,摧毀他的天使特征和他對這些特征的沾沾自喜,因為這些讓他遭受了太多。

我告訴他,如果你不想有人能傷害你的純潔,就要讓人心生畏懼,那些人,會因為你刀劍一樣的純潔而成為你真正的朋友,你的純潔會因為它也是刀劍而被欣賞和擁抱。我已經是魔鬼了,難道我無惡意,難道我沒有肆意地享受口舌上的快意?我一直向鐘放的在天之靈忏悔,一輩子,直到我有願望悔改。

鐘放和我因為詩歌結識,那時他正急切地尋找同道,我的印象中,鐘放總是那麼急切地尋求着什麼,愛情、友誼、信仰,詩歌就是他的信仰。好像是萬壽路地鐵站,2012年冬天,一個胖子,脖子裡挂着長長的圍巾,在那兒等我跟上海跑來的黃聖。

黃聖事先也沒多做介紹,我也沒看過鐘放寫的詩,到我家後,鐘放朗誦了一首詩,一下就把我震了。他詩歌中的氣息,朗誦時的咬字、節奏,還有他自在的氣度,都讓我吃驚。從那晚開始,我們是朋友了。

那時候,盡管已經寫了快10年的詩,鐘放的寫作還在比較單純的浪漫主義傳統裡,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古典的。他用韻用得很自如,氣息貫通,朗朗上口,但有時也會因為太強調韻而喪失表達的精确,又顯得有點老派。

他是那種從小在文學上受到了鼓勵,又沒有得到足夠引導的詩人,因而也就一直那麼寫了下去,沒有多少發展,但底色裡有真金。我也就勉為其難地做了回大哥,但說實話,我連自己多深多淺都不知道,隻是虛長幾歲,我1981年的人,鐘放是1989年的人。

那時候我自以為是,提議讓他建立形式和精神上的自覺,整天一起讀書,一起寫作。他給我帶來了無盡的快樂,在他面前,我感覺自己被打開了,沒有變成個更好的人,但越來越像我自己。無論你的内心有多冰冷,鐘放都能把你融化。

後來,陸續糾集了很多朋友,烏烏合合地創辦了一個詩歌組織,叫“閣樓”,鐘放當主編。因為,就我的認識,沒有人比他更有那種無私,願意為一個共同目标犧牲一切。“閣樓”是個節點,從組建到後期的運作、維護,人性和靈魂絕對性的戰争沒有停過,靈魂的絕對性完美地失敗了。

兄弟的歸兄弟,詩歌的歸詩歌。鐘放的詩,我不想談太多(想起鐘放,想起的都是他的人,真要談詩歌,可能還要幾年,需要清理太多内心的雜物),免得有夫妻及詩之嫌,隻簡單談談。

鐘放的作品,總呈現一種向世界完全敞開的狀态,現在,這是罕見的啦,就算是詛咒式的句子中,也能看到他擁抱世界的願望;他的聲音中,沒有絲毫的扭捏,是直奔表達而去的,而其中自有他的領悟,那是拿命領悟來的、尚且粗粝的東西。但它們又非常美,那種美是靈魂獨有的。

鐘放愛惜自己的詩,但沒有養成整理自己作品的習慣,他總是把詩寫在紙上,放成一摞。他喜歡詩的物質存在形式。盡管生前已經出版三本詩集,但在編這本集子的時候,我和鐘放的家人都沒能找到電子文檔,隻能重新錄入,隻有最後幾年的詩,留在微信朋友圈裡。

選詩難免有個人标準,但我盡量把他各個時期較成熟的詩盡量多地放進去,希望大家在這裡讀到的鐘放是完整的。

嶄新的春天将在我的心尖上成熟丨《鐘放詩選》新書來啦!

《鐘放詩選》

鐘放 著

上海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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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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