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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不出戶”時代的社交:在這座青年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宅男宅女們找到了鄰裡的價值

實習記者|王婷婷

“誰家有鹽啊?能分我點嗎,炖肉沒有鹽了。”

“我買了幾包鹽,你拿一袋去吧。”

疫情影響下的社群封控管理中,令過去獨立自由且不受幹擾的鄰裡關系發生了一些質的變化,在那些以年輕人為主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鄰裡關系更貼近了。

3月28日早晨5點,夏斌所在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正式迎來封控管理。這家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位于上海南郊的奉賢區蕭塘鎮,彙集了不少在滬就業的年輕群體,過去他們往返于奉賢與浦東、靜安或徐彙之間,如今不得不居家辦公。

“足不出戶”政策已持續半月,在有着300多戶租客的微信群裡,夏斌時不時就能看到有人“求助”,而這些求助資訊可以小到一根蔥、一節電池和一包紙巾,也能大到電鍋、電磁爐等。

這些往日生活中不起眼的物資,如今在封控管理期,每一件都顯得格外珍貴。

選擇求助是身不由己。對于大多數年輕人而言,在習慣了便捷高效的快遞物流和外賣配送後,并不擅長“有備無患”,反而更相信“即時滿足”。是以,當真正的封閉管理來臨之時,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物資充足。

但也正是在這場封控中,鄰裡的價值才又一次回到人們視野中,同時也證明了由陌生人組成的社群關系裡,個體并非就是孤島。

在這裡,這些昔日彼此陌生的人生活在同一棟樓、同一個小區,他們或許來自不同省市,有着各自的方言,思想各異,具有不同的價值觀。但他們都具有相同的情感:愛與生活。

在4月2日這天,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管家終于厭煩了将防疫資訊逐條發至每一位住戶而決定建群。也是在這一天,群裡有了第一條求助資訊“有人有多的食用油嗎,家裡沒油了”,不到一分鐘便有人艾特他,“我有,加我微信。”

“足不出戶”時代的社交:在這座青年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宅男宅女們找到了鄰裡的價值

放在窗台上的食鹽。

“足不出戶”的第5天,李想也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決定在微信群為自己的三隻貓求助。“有貓糧嗎,我家貓快餓死了”,文字出現螢幕上不過十分鐘,她的貓如願以償吃到了另一種品牌的貓糧。

即便是自封控開始樓棟裡未曾有過陽性感染者,甚至也無密切接觸者、次密切接觸者,為了安全起見,處于封控中的住戶們仍需與他人保持距離,“非必要不來往”。是以,李想是在另一層住戶門口的地上拿到貓糧的,沒能見到幫助自己的人。

在特殊時期,政府物資、團購等雖大體上可滿足人們的日常基本飲食,但卻無法覆寫到具體的一顆蒜、一包鹽,也顧不上為人們提供一卷紙、一盒牙膏,甚至對于不具備做飯條件的人而言,那些剛需物資如米、面和蔬菜等則變得不那麼剛需。

“足不出戶”時代的社交:在這座青年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宅男宅女們找到了鄰裡的價值

放在過道裡的電鍋。

随着群裡求助需求越來越多,主動提供幫助的人也多了起來,如“包漿豆腐有人需要嗎?”“昨天發的米,哪位鄰居需要可以送你”“我有多餘的抽紙放在1207門口,需要的自取”“還有個包菜也可以送”“有需要芹菜、蕃茄的嗎,我有庫存可分享”等等......

張芳每天中午都會多做幾份飯,裝進大小不一的碗或盤子裡。隻需在群裡試探性問一下,定會有人回應“我要”“我想吃”,随後她再将飯菜蓋好,放在與鄰居約好的電梯裡或某間住戶的窗台上。

疫情仍在繼續,解封之日面臨不确定性,最近微信群裡開始頻頻出現住戶對生活物資表達的不同着急程度。

“大多數人家裡都沒有充足的食物,有些人家裡沒有飲用水,還有人急需一些常備藥品、辦公用品等”,是以,李想建議大家交換物資,将對方需要的東西放置約定好的某處,對方取物品時,順便再放好另一方需要的東西。

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管家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在她看來,“足不出戶”意味着除做核酸外其餘時間都不能離開房間門,而住戶私自出門交換物資存在一定的風險性,即便彼此間并無接觸。

于是,物資交換表應時而來。

每天上午各住戶之間可協調雙方要交換的物資,随後填入表中,當日下午再由志願者統一負責傳送。前提是,物資必須是生活必需品。

一份4月8日的物資交換表中顯示,所交換物資涵蓋洗護用品、果蔬、廚具、零食等多個品類。

“足不出戶”時代的社交:在這座青年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宅男宅女們找到了鄰裡的價值

4月8日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物資交換表。

在這個有着371人的微信群中,劉澤屬于較為活躍的那一個。料酒、白醋、火鍋底料、香煙等,他從未讓人失望,“幫助别人的同時,也拉近了彼此距離,何樂而不為。”不缺物資的他,贈送完物資後經常會意外收獲一份晚飯。

夏斌則是隻贈不換。但凡群裡有人求助物資,他就第一時間看看自己是否有多餘的,在保證不影響自己生活的情況下,盡可能幫助這些同住在一個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人,短短半個月,他分别送出去過紙巾、電鍋、膠水和鹽等。

“有一部分人還是很困難的,啥都沒有準備。”夏斌告訴界面新聞,自己是個“保守派”,缺什麼都會提前買好。在封控的這些日子裡,工作之餘他喜歡翻翻群消息,“萬一對方需要的東西我剛好就有呢。”

物資分享為這些年輕人接下來的持續交流互動提供了契機。至少很明顯的一點是,他們彼此間的“社會性隔離”逐漸被打破,從私人間的互惠開始轉為社群間的共鳴,并且如漣漪擴散般被輻射至更廣的範圍。

既然疫情尚未明朗,那麼索性苦中作樂,而且獨樂不如衆樂。

4月10日晚上6點,由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發起的一場線上音樂活動釋放着年輕人們情緒。活動之前,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一位志願者聲明,“一棟的人在窗台,二棟的人在自家陽台觀看,底線是不可聚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管家、店長以及志願者們在一二棟之間的空置場地開啟直播,時長限為一個小時。

“足不出戶”時代的社交:在這座青年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宅男宅女們找到了鄰裡的價值

線上音樂會現場。

這是自封控以來甚至也是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首次集體音樂活動。

缺乏經驗的他們除了要接受那個并不合适的場地,也沒有像樣的音響、麥克風,這時平日裡為租客傳遞疫情相關資訊的小喇叭正好被派上用場。

統計物資購買的群接龍,則正承擔着租客點歌的責任,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大海》《明天會更好》《紅日》《日不落》《富士山》等近40首歌曲,當然最終并沒有唱完這些歌。

為使現場氛圍更和諧,不少人拆掉挂在自己房間内的彩燈帶,順着窗戶或陽台搖晃着,并跟唱着。“唱得挺好,表達了對自由的熱愛與渴望”,有人在直播間留言。

待周華健的《朋友》作為結束曲唱完,他們又要繼續“足不出戶”了。

那晚之後,微信群裡的内容開始涉及一些關于解封後的日子,比如有人相約解封後一起去健身房、打網球和羽毛球等,并建了新群“有巢羽壇”。在劉澤看來,解封之後首先要做的事情更可能是相約大家一起去理發。

鄰裡間人與人的情感聯結,在疫情期間盡數展現。因為,即使是最獨立的個體,似乎很難規避棘手的“當下麻煩”,也無法預測某天突如其來所需要的幫助,當大家一起攜手面對,有些困難也就迎難而解了。

(文中夏斌、李想、劉澤等人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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