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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武俠小說《血影魔功》第3章 迷陣喪真如上篇

作者:番茄5384

《血影魔功》第 三 章 迷陣喪真如

  這一下,可把正在醍醐灌頂,全身火熱,每個血管都好像在爆裂,正要瘋狂撲下的少年恍如兜頭潑了一桶冷水。自己痛恨自己這樣不争氣,看了一場醜戲,便把師傅和師執們平日諄諄告誠的一切忘個乾淨,差點自墜地獄,永不得翻身。不由得邪火頓退,冷汗如浴。聽洞中群魔口氣,明明是心愛的師妹被擒,應思霞似未同難,女孩兒家身體何等尊貴?連自己算是世上最親近她的人了,也隻耳鬓厮磨,消受些微香澤,談不到肌膚相親,現在卻要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别說自己受不了,傳說出去,師門一生清譽完蛋,連師執好友蒙羞受垢,何以對天下同道,急得要翻身撲往前洞,拼着一死搶救。

古龍武俠小說《血影魔功》第3章 迷陣喪真如上篇

  無奈剛才看得人性與生俱來的本能沖動,丹田鼓蕩,全身真氣浮動,無法一下子定住,隻覺眼旸腰軟,勉強輕輕爬起,剛長籲了一口氣,想加速運作功力,猛覺香風輕拂,知身後有人襲到,本能地一個“細胸巧翻雲”,閃退一邊,剛要打出的雙掌忽然收住,原來已看清是玉龍姑伫立面前。

  大約她也芳心亂跳,更不該秋波那一轉,滿地春色,盡收眼底,隻見她本已嬌紅欲滴的雙頰更紅得快要出火,連粉頸兒都如醉酒,一對秋波水汪汪地好像可擠出水來,狠狠的向他瞟了一眼,他不由心頭一蕩,又一緊,也是面熱心跳,這回是本能的羞恥,何況心急如火。隻見她玉手一招,便示意他跟着往右面斜坡退下,他不由自主地飛身跟去,約飛奔了半裡許,他急忙停步,正要翻身退間,隻聽她低聲嬌喝:“你想找死麼?可知南天八怪,全聚首一堂,都是來賀色空老魔七十大壽的。别說八怪的其中一個,你皆非敵手,便是他們門下,也都惹不得,幸而我脫身得快,你師妹年少不解事,一照面便被老怪門下玉箫郎君……用獨門五色迷香彈迷昏倒地,如她醒轉一說出我們,别想逃出山去。隻有暫時躲避一下,如不見動靜,必是小丫頭嘴緊,我們再設法脫身不遲……”她邊說,嬌軀兒越移越近,說到末句,竟是四目相對,隻差未肌膚相接了。

  少年本已急得火紅火綠,幾次想不顧而去。無奈嬌音隐藏魅力,妙人兒香軀已一晃到了面前,還步步逼近,使他雙腳欲移不得!

  這時,隻見她眼波欲流,嬌喘細細,使人聞之心搖意蕩。加之吐氣如蘭,香息陣陣,刺入鼻内,隻覺全身像熨鬥熨過似的舒貼。最要命的是她穿着緊身銀色夜行衣,顯出蠻腰一掬,豐臀輕盈,因嬌喘不已,胸前起伏頗烈,兩隻熟透的蟠桃似要破衣而出。

  那時的女人絕無此種裝束的,山居已慣的少年更是做夢都未見到過。便是有師執門下女弟子來拜望師傅,也盡是雲鬓霧鬟,長衣羅帶的,連三寸蓮鈞都不易看到,那裡經得起這種強烈的誘惑?不由把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周身似感不适,也覺背上蟻咬蟲行……

  猛地,遠遠又傳來刺耳的狂笑,神智頓清,想起師妹如俎上之肉,待宰之羊,真的一刀殺死倒好,最難堪的……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想到對方乃師門同輩,成名有年,且出名的難惹,自己怎麼一下子心态大變,胡思亂想至此?對方所言,也是好意,八怪難敵,也是事實。别人好心關照,自己卻想到歪道上去。一被對方瞧出,不但自己被人看輕,連師門清望點污無餘,不由冷汗又出,急道:“應仙子所言不錯,但師妹被擒,義不獨生……”

  玉龍姑一雙妙目,隻是瞅着他,不等他說完,便接口道:“你這騃子,全不知正則守經,亂則從權之理。光憑血氣之勇,最多不過多饒上一條小命。聽姐姐的話,且歇息一下,等下如無動靜,姐姐再助你去探看,設法把小丫頭救出,這時去,無異飛蛾投火……。”好怪!她聲音漸顫,嬌軀兒是怕冷!還是發軟?竟輕微顫動,雙眼半射出一種令人心醉的異樣光輝,竟張開兩臂,似要抱緊他!

  他心頭一凜,耳聽遠處又傳來多種的笑聲,隐約中還有微不可辨的少女哭罵聲,他俊目放光,蓦地翻身便飛奔同路,嘴内隻說了一句:“應仙子,請自便,有命再相見……”已展開全身功力,拼命馳走。

  應思霞似受驚而突然清醒,耳聽洞中又傳來悠揚的箫聲,她猛地雙手掩面,歪倒在地,痛哭起來。

  少年身如脫弩之箭,轉眼已達前洞崖前,洞中細樂已停,隻有悅耳的箫聲和刺耳的怪笑聲及耳熟能辨的啜泣聲,不由百脈債張,目眥幾裂。虧他能沉住氣,臨大敵不懼,卻極小心,身似蛇行狸遊,竟被他混進洞口。大約所有的人都在瞧熱鬧,無人注意外面,恰巧,石門大開,門頂上卻有兩個通風氣孔,乃人工鑿成,大如狗窦,卻是燈光所不及之處,他也顧不得了,運開易筋縮骨法,全身立時縮小如十歲左右的童子,隐身入洞。

  由暗處看明處,特别分明。内洞甚大,寬約五丈,内洞則為珠簾繡幔所遮掩。隻見珠為燈,耀如白晝,全洞宛如錦繡裝成,珠光寶氣,照眼生輝,陳設華麗,見所未見,有很少東西更是聞所未聞。可惜中間被數十個妖形怪狀的男女圍成一個圈子,遮住了視線,啜泣聲和怒罵聲便從中發出,顯然是心上人在内受辱。

  兩邊為五彩珠簾所遮,由此伏彼起的笑聲中可估量出兩邊都擺滿了酒席,正中神案上紅燭高燒,異香氲氤,初不覺得,停了半晌,便覺全身慵困。特别是那箫聲古怪,聽到耳内,不由心魂俱醉,骨軟筋酥。最奇的是心上人的哭罵,啜泣聲由高到低,由低到無,竟漸漸聲息皆無。

  他心中尚明白,以小妮子的剛烈性情,有時連師傅都隻有搖頭的份兒。脾氣一發,可以十天半月不開口說話,誰也不理會。便是為強敵所辱,也決絕啜泣示弱之理。何以又突然寂寂不動,明是受了箫聲感染。

  箫聲越變越奇,先由離人思婦,怨婦望夫的幽怨變為春臨大地,百鳥争喧,先使人心酸,繼使人心蕩,而潛含一種悅耳賞心,使人非聽下去不可的魔力。此時異聲忽起,似呻似吟,似眤似狎,春聲一片,難傳其妙,使人回腸蕩氣,绮思綿綿,七情紛擾,六欲交馳,意随念動。

  少年隻覺得全身異樣,比剛才石崖窺浴,春色無邊之下還要難受,漸感氣促神昏,脊骨發麻,由玉枕麻到尾闾。同時,命門火熱,丹田微癢,猛覺不妙,知生死瞬息,真陽要走,隻要一口氣提不住,立時一瀉千裡,童貞自破!幸賴已得師門心法,平日勤習之功,在緊要關頭,居然一念之間,能懸崖勒馬,立即舌抵上層,氣沉丹田,左手緊按“關元”,右掌按住“尾闾”,倒吸一口真氣,目視天竅(兩眼之間的鼻梁上,俗稱泥丸宮,道家名為命竅,元嬰修成,由此裂開成道),心守七竅,雖箫聲更烈,異聲更急,已覺真陽漸靜,僅全身無力,微聞洞内傳出柔細如女音,實是男人口氣:“哈哈!小娃兒,乖乖的聽話,好好回答咱們的話,咱們不但不難為你,馬上送你下山,你如喜歡這裡,留下來玩也随你的意思……”頓了一頓:“你等散開,把簾鈎挂起,讓小娃兒聽個夠,再給她看些新奇兒,大門洞開,恐怕小娃兒舍不得出門呢……”

  這回卻不聽到刺耳的各種怪笑,大約也受了箫聲的感染,隻見珠簾分開,露出全洞,那些妖形怪狀的男女已自敞開。觸目隻見小妮子如醉如癡,半歪倒在地,似睡非睡,失魂落魄,兩眼無神,隻是兩頰反常的紅得和玉龍姑一樣,一切不聞不見,完全沈浸在箫聲之内……

  雖是衣裙不整,且喜沒有解開松落之處,這時少年已深知這箫聲比傳說的怪異還要利害十倍。久聞色空老怪門下唯一得意弟子叫做玉箫郎君傅梅影。天生陰陽二體,白日為壯男,屆夜成嬌女,老怪愛如至寶,不惜以一身絕技相授。傳說老怪自幼習聞百粵八閩銅鼓社樂,深明音律,遇異人傳授一身絕學後,不但得宮、商、徵、角、羽之精微奧妙,熟能生巧,竟做成一種似箜蔭,非唢呐的樂器,運用獨門内力,随意念發出一動異聲,除惑人心神外,吹到妙處,飛禽聞之比翼,獸類聞之叫春,利害不可思議,老怪憑此造孽,自名“秘魔神音”。又創“天魔舞”,大開無遮會,使江湖上的淫賊蕩婦,無不垂涎三尺,以一嘗為快。那傅梅影天生人妖,偏有慧心,不遠千裡,由貴州(當時名黔地,古為鬼方國,首邑名夜郎,故有夜郎自大之諺。)劉家買到一支祖傳秘制的玉箫。據說:劉家秘制此種竹箫,非常神異,劉家祖上曾因吹動竹箫,引得老虎俯伏靜聽,沉沉如睡,其聲及遠,數十裡都聽得到。做箫時,先要齋戒洗浴,敬神等儀式,再取深山大澤一種特産的苗竹,制在獨處靜室,不準婦女雞犬入内,四十九日才可做成一支,售價極昂,非千金莫辦。做成一支,又要卧床修養半年,說是回複元氣,是以往往三年中才制成一支,得之者視為瑰寶。傅梅影一得此箫,居然另創出一種新聲,更俱魔力,連老怪也自歎不如。想不到傳聞還以為别人誇大,現在自己身受,才知利害。知道這樣下去,自己縱能保住元精不離竅,亦必元氣大傷,如得大病非卧床數月不可。而小妮子雖憨不解男女間事,誰個少女不善懷春,以她年齡,紅潮早至,情窦将開。隻為山居無外物引誘,才保住一片天真,被這種異聲所迷,無異把一個無知少女帶到了風流地獄,讓她心靈上,感覺到男女間的一切神秘,她一迷心智,已非本來面目,輕則變成白癡,重則元陰一走,不等魔鬼們近身,已是去死不遠……恨不得大聲喝破,驚醒她的迷夢!

  可憐!他自己已是全身軟癱,功力全失,連開口都無氣力,隻有束手待斃!想逃已來不及,眼看兩人都要毀在這裡,又非敵人動手,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寃哉枉也。自覺心酸眼澀,丈夫有淚不輕彈,皆緣未到傷心處。他還要力運玄功,抵抗那越來越烈的異聲,知道稍一疎忽分神,立時受制,隻有乾瞪眼的份兒。

  奇事出矣!那小妮子原如不知不覺,老怪一開口,似乎句句傳入她耳鼓内,隻見她星眸微啟,櫻桃乍破,竟用一種少年從未聽過的醉人曼聲輕眤道:“你要問什麼呀……”

  少年如被鬼擊,又像雷打鴨子,暗叫罷了,小妮子已入迷境,心不由主了,連聲音都變啦!直急得冷汗津津,遊目四顧,卻下意識地想看看有無救兵。可是,他不看倒罷了,這一看,又幾乎由心中直冒起一股冷氣,隻見兩邊各擺四桌酒,真正筵開玳瑁,席設芙蓉,山珍海味,金杯玉盞象牙箸(筷子),華麗不讓王侯,每桌高踞一奇形怪狀的人,正是傳說中的南天八怪形貌:隻見靠右第一桌坐着一個全身金線鶴氅(壽袍),腳登福字無憂粉底靴的老兒,身長七尺以上,鶴發童顔,細眉鳳眼,五官秀而媚冶,聽他說話似女音而脫不了男性沉着,可看出他少年時一定有宋玉潘安之貌。正右手拈着金杯兒微笑着注視着地上的小妮子,掩蓋不了他的淫心媚視。指甲長達三寸,肌白如玉,竟無一點绉紋粗糙。不用說,他就是稱南天八怪之首的色空上人。

  次座乃一晦氣色馬臉,好像沒有眉毛,卻有兩撇老鼠黃須的老頭,兩耳奇大,左額角似有一塊紫白長斑,頭戴九梁道巾,身穿皂色道袍,正端坐不語,便是追魂羽士樊仲。

  第三座卻是一個胖大頭陀,頭如笆鬥,眼似銅鈴,面如噀血,臂粗如栲栳,腹大如十石之瓠,卻穿着一件緊身的僧袍,大約因參加壽誕,臨時找到這件不合身的僧衣,直把他裹成一個大肉球,說不出的難看。不用看,便是花花羅漢了凡賊秃。

  靠近洞口一桌,卻是一個瘦小如猴,橄榄腦袋,死眉死眼,猥瑣不堪,卻穿着全新蜀錦直裰,直遮到腳背,兩個朝天鼻孔直打呼噜,呼吸有聲的家夥。一頭亂糟糟,根根如刺蝟的短發上布滿了白色頭皮屑。一頂全新的瓜皮小帽放在桌角上,正垂着乾绉眼皮,似在打瞌睡。别小看了他,一肚皮的陰毒刁鑽,一身歹毒的暗器,坐八怪第四把交椅,乃百手神猴凃鷹。

  這三人都分住在粵、湘、桂間的騎田、萌渚、都龐、三山,統稱五嶺三兇(五嶺是指大庚、騎田、萌渚、都龐、越城五山)。因為大庚、越城二山有三兇分寨之故。左邊首座乃一形如殖屍,面色灰淡,五官擠在一起,身穿灰色長袍,腳踏蔴鞋的老者,光秃着腦殼,須髭俱無,簡直一毛不生,陰沉沉,冷水冰的直瞪着白眼看着洞頂,令人一見便雞皮起粟。暗想這鬼東西卻有一個好渾号,他正是第五怪無我居士令孤窮。

  下面三桌,卻是三個兇苗,都是身長九尺以上,加上頭帶一尺鄉長的紅布標頭,真是巨無覇。個個獰惡如鬼,獠牙外露,面上五顔六色,斑爛可怕,全身毛長三寸餘,如同亂草,都赤着足,各在腰間束一塊虎皮,鹿皮做的上裝,大約來赴盛會,都各披了一件各種野獸毛皮七連八綴的外套,卻用整條蛇皮在頸下打了一個活結。腦前、臂上都畫滿了各種奇蛇惡獸和骷髅頭,腰間各圍了一道人骨做成的骷髅帶。手腕、腳踝上套着大銅環,令人一見作嘔,他們還以為很美呢?正各嘻着大嘴直樂,兩耳挂着的大銅環也在晃動着。大約為箫聲所迷,都是目走失神,嘴角挂涎,直流到胸前,也不知揩拭,就是兇名遠震的苗疆三毒。

  那箫聲起自洞後繡幔,不見人影。

  四面站着數十個奇裝異服的男女,女的固然珠光寶氣,裸肩露臂,赤足無鞋,脂塗粉抹,一個個妖娆嬌美,隻是眉梢眼角,充滿蕩意。雖玉臂粉腿,酥胸花映,在少年眼中,無異蛇蠍。最妙的是那些壯男,不但穿着各式各樣的錦繡奇裝,也擦脂抹粉,但是掩不了嘴唇上,頰上青黑一片的須根,甚是醜怪,他們卻顧盼自得,不時同那些女人擠眉弄眼,獻媚示威呢!

  在少年一瞥全場之間,老怪一見少女開口,甚是得意,笑容滿面,徐徐細語:“小娃娃,你真乖,咱問你:是誰的門下,為何入山?有人同來嗎?”

  她模糊的嬌聲答道:“我師傅姓顔,本事大着哩。我是找我大師兄才入山的。有我三師兄同來,還有呀,一個穿白衣的應姐姐,三師兄叫她作甚麼的玉龍姑呀……”

  箫聲忽憂然而止。少年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此時仍是骨軟如綿,隻急得心如油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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