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段時尚
楊柏書(四川)
(圖檔系本人繪制)
人世滄桑，鬥轉星移，社會的發展進步日新月異，但追逐時尚，追趕潮流僅有設定标準在更疊，人們追風的腳步一直沒有停歇。前不久，偶然發現多日不見的朋友，手腕上帶了一支很潮的江詩丹頓手表，很漂亮，讓我這個喜歡手表的人羨慕不已。也許出于顯擺，也許知道我喜歡手表，要給我開開竅。他遞過手表，一邊讓我欣賞，一邊打開話匣子進行科普：江詩丹頓世界最著名鐘表品牌之一，1755年創立于瑞士日内瓦，為世界最古老最早的鐘表制造廠，也是世界最著名的表廠之一。江詩丹頓傳承了瑞士的傳統制表精華……。
一陣口若懸河，大有一騎絕塵之意，讓我雲裡霧裡，無從插嘴。我實在是憋不住了，不客氣打斷他的“演說”，“表是好表，價格幾許？”朋友笑笑說，不貴，十來萬！我真吓了一跳！還不貴？是呀，朋友托黨的好政策，靠靈光的頭腦，在商海裡晃蕩多年，可以說是“不差錢”的那類，當然不在乎這點小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花點錢錢，玩玩奢侈品，趕趕潮，愉悅身心未嘗不可？
玩時尚，趕潮，不僅僅是年輕人的世界，與年齡也沒有太大關系。應該是愛好和個性而已。不可否認，年輕人是主流。有時候一件衣服的闆形，一個包包的款式，一雙球鞋的辨別，一支手表的品牌，一台手機的名聲，一輛跑車的勁等等，都可能成為時尙追随。我們年輕時也有這種欲望和想法。那種迫不及待想要擁有一件時尚的心儀之物的感覺，宛若昨天，曆曆在目。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正值國家物資匮乏，個人收入很低的時期。年輕人觀念超前，顧慮不多，往往做事想問題簡單，追求時尚成為一種本能。無論是吃的穿的用的，隻要自己認為對的，卻不瞻前顧後，更不會去計較後果得失。最能展現出個性和前衛的，莫屬穿戴上。穿戴什麼樣的，才配擁有時尚，放在今天可能不可思議，或許讓人笑掉大牙。現實颠覆了你的認知，那時候就這樣。
一套草綠色的軍裝，或者更簡捷一點，有一頂軍帽，一個軍用挎包，就能頂得上很時尚。“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擁有的物件一定要正宗，待翻看軍服和帽子上注明有某某工廠的綠色番号，才能入流。不過，正品軍裝和軍用品畢竟有限，多數穿的都是仿制品，而且有些很“山寨”，用不着你去翻看确認，從裁剪掐的腰，針腳上，還有顔色，一看一目了然。那怕是這樣不受待見的山寨，仍然是滿天飛的草綠色。試想，如果沒有一件衣服，一頂軍帽草或者一個軍用挎包的草綠色妝點，那你一定是“非主流”人物，不是當代年輕人。至于朋友嘛，肯定是會很少很少的，社會上會瞧不起你。
除了軍裝，還有一種工作服也會貼上時尚的标簽。這種夾克式的工作服比較特殊。說特殊不僅局限于配發的人員，還有在那個“勞工階級必須上司一切”特定背景。這種工作服配發對象，通常是國企，就連集體所有制都沒資格的。而且，一定是礦山，機械，制造業，石油部門的機關才有此福利。通常，這種工作服主要是穿上衣，褲子不咋受待見。服裝面料被稱為“勞動布”，其實就是現在說的那種“牛仔褲”面料相當。這種被現代人稱的工裝，越洗越耐看。可以想象，穿上這些工裝的機關非富即貴，既是“上司一切”的主人翁層，又是國家“鐵飯碗”，走在路上都八面威風。假如有那樣一件工裝，别人咋看我不清楚，但我絕對會高看人家的。這樣的時尚我也追過。我有個姐夫在宜賓七九九廠搞業務，通過關系給我弄了一件。雖說不是純新，但那個洗後的顔色正好，算是在人前人後潮過呢！
往事如歌，想起來還有滋有味。剛上班不久，風靡全國的小管褲也刮到了我們鄉下，我的心也在燥動着，想方設法要弄一條小管褲來“操”一下。有這樣一句口頭禅一樣泛濫，“操哥操哥，衣裳不多，隻圖漂亮，不圖熱哄。”調侃調侃到沒有啥子，其實真沒有多少衣服，但家長和姊妹們對于”操”，還是頗有微詞。擋不住的風情，壓不住的渴望，我偷偷把不久前在縫紉社打的一條新褲子，硬是找朋友給我改做成小管褲。家裡人的異樣眼光，我一閃而過，盡量少出現在他們面前。穿出去，而且去班，那真是一件“壯舉”。可壯舉與現實相遇，結果是慘敗。我在一個公社當駐鄉糧管員，那年正值縣委書記在公社蹲點。正好春耕試範“深溝高廂”栽秧子，縣委書記帶頭下田栽，其餘上司争先恐後也下田了。我那個小管褲再套一雙雪白的回力球鞋站在田坎上，顯得格格不入。下去也不是，因為褲腿太小無法卷起來。不下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那裡。本來我這妝束在他們眼裡好似洪水猛獸，這下讓人抓到把柄了。隐隐約約聽是有位上司酸溜溜的說，小楊呀，你的白鞋子弄髒了吧，褲腿還卷得起來不？全場哄堂大笑，我臉紅到了脖子。不過，我就不服氣，鞋子一蹬，不顧及小管褲，一下下到田裡，引來的又是一陣笑聲……
盡管與農民打交道，絲毫沒有改變對時尚的追随。剛參加工作，工資大約每月16元。16元的工資，在夥食團買了飯票菜票後，餘錢不多了。當然，還要趕潮，買這樣那樣的打扮一下，為找個女朋友奠定基礎。我有一個宏願，就是買支腕表，一是下鄉起早貪黑，有時連時間都不曉得，買塊表瞅瞅，實用。二是想高傲一下。那時手表已經列入談婚論嫁“三轉一響”的名冊，買支手表包裝一下，看能否引起姑娘的關注。當然，最為關鍵第二條。你看人家有表的人，走在路上，要把帶表那支手的袖子稍稍卷起，有意識露出表，展現富有的身份。而且，不管在什麼場合，都得不停的擡手看表，也是一種與衆不同，地位尊貴的彰顯。說起來很振奮，付諸行動很艱難。要靠每月積賺幾塊錢，不知猴年馬月才買得起那塊上海牌名表？價格不菲，120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那時時興一種“打會”，好像專門針對我買表一樣。就是一人出一份錢，集合來由一個人收，輪番轉，直至轉完。真是個好辦法。積極加入打會，等到應我收會費時，收到的錢還不夠前期的欠帳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不是說說而已。後來，還是在姐姐支援下，願望才得以實作。
買了一支腕表，我按納不住那份喜悅，愛不釋手，常常擡手看表，結果讓人抓住戲谑我的笑料，說我有點“二百五”。不管别人咋說，還是引來别人青睐和羨慕。那天我一個哥們對我說，希望我把表借給他帶幾天，他耍了個女朋友，準備去看準丈母娘，帶上表去肯定會加分的。話說到這份上，我好為難。借吧，俨然奪我所愛。不借吧，這是一樁婚姻大事。見我猶豫再三，他又提了一個補嘗條約，付租金，每借帶一天表，付費2角錢，天公道地。我也一默，再計算，一天兩角，十天兩塊……好，成交。結果……
結果不堪回首！一個月後哥們帶我的表不見蹤影，給了我雙倍12元租金算是罰沒。至于表，他信誓旦旦說，以後有錢再買來還我。直至今天，仍沒見到還我那支上海牌名表。
一段時尚的代價，一段時尚的故事，但我真切擁有過，雖有遺憾，從沒後悔。 2022.3.11.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