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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深處祖孫情》

作者:莽原獅子

每個人的内心深處都有一種割舍不掉的情結。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止一次追憶在農村與爺爺奶奶生活往事。

這,就是我的情結。

有人說,回憶過去是衰老的表現。對我來說,随着時間流逝,這個情結隻會日久彌新。

我,甯願在追憶中,優雅老去。

果樹園屯,是我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17歲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那裡。

爺爺奶奶住屯子西面,我家住屯子東。我是唯一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孫輩。

父親在鄉裡,那時候叫公社,是一位電影放映員,我記憶中的父親在家時間不多,常年在各村屯公映。

除了家,去的地方最多就是爺爺奶奶那兒。

都說隔輩親,的确如此。爺爺奶奶那有啥好吃的,從沒落下我,我幾乎天天長在那兒。

爺爺平時不愛言語,為人耿直,辦事公道,在屯子有一定威信。屯鄰評價他說,這老爺子有脾氣,但人好。

奶奶秉性溫和善良,從沒與爺爺紅過臉,沒與任何人拌過嘴。爺爺遇到不順心的事兒,有時跟奶奶說話急了些,奶奶也不計較,總是笑而不語。

一九八二年,我開始上國小。學校距離屯子也就一公裡左右,中間隔有一片田地和小樹林。

每天放學,我不直接回家,而是與同學一起在田裡捉蝈蝈兒,在小樹林逮蛐蛐兒,直到肚子咕咕叫。然後直奔爺爺那兒,進屋就去廚櫃找吃的。

我的最愛是奶奶烙的白面油餅和炒洋芋絲。油餅外焦裡酥,洋芋絲兒絲滑綿軟 ,那時候感覺有多少都能吃下去,認為這是最好的美味兒。

白面油餅,是爺爺在園子種的幾隴小麥,才有了我的口福,畢竟不高産,收成有限。可不是誰家都能吃到白面這種細糧。

回到家,我早已沒了食欲,母親看到我嘴上的油膩,說“又去爺爺家吃啥了?”我便一五一十說了一通。“爺爺奶奶,自己舍不得吃,都讓你,以後盡量回家吃飯!”母親埋怨我說。

每每我都是嘴上答應着,可依舊我行我素。

我的老叔隻大我九歲,那時在城裡讀高中,每周隻能回家一次。奶奶把家裡中為數不多的白面,做成油餅或者疙瘩湯給老叔改善一下,臨上學走再帶一些鹹菜和熟醬。

少不經事的我,隻要禮拜放假,知道奶奶那一定有白面油餅,總踅摸吃到嘴裡才罷休。

一次放假,我玩餓了在廚櫃中沒發現白面油餅,心有不甘,開始翻箱倒櫃終于發現了三張白面油餅,我是連吃帶拿。

臨走,奶奶見我褲兜鼓鼓的,有些不舍說,是不是都拿走了?你老叔今天回來,給他留一點啊!

母親知道這件事兒,照我屁股狠狠拍了兩巴掌,訓斥說“你都多大了,還不懂事!知不知道你老叔讀書多辛苦?”

自那以後,我收斂許多,爺爺家再有啥好吃的,我隻吃一點點兒,盡管他倆在一旁讓我多吃。

現在的孩子根本想像不到,那時的歲月!

那時候,農村誰家要是殺得起年豬,是很了不起的事兒。

奶奶飼養的年豬個大膘肥,放假的時候我會幫奶奶拎泔水喂豬。望着紮着圍裙的奶奶,我脫口問道“奶奶,您今年多大歲數啊?”“今年六十六了!”奶奶微笑着說。

小時候的我沒有時間概念,并沒有覺得奶奶已經年邁老去,沒有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爺爺院中有一口辘轳老井,井水清澈甘甜,從沒有過枯竭。适逢旱季,屯裡不少家的水井,因灌溉田園打不出水,便來到這院挑水做飯,都誇這井水做飯好吃。

爺爺的南園子栽種不少蘋果樹,鴨梨樹,李子樹還有海棠樹。在爺爺精心打理下,每年秋天都碩果滿園,果香撲鼻,成為一道靓麗風景,不少路人都投以羨慕的眼光。

這裡自然成為我的樂園,一個“打卡”之地。吃完這個蘋果,又摘那個鴨梨,嘴裡鼓鼓囊塞,一刻也不停,最後打着飽隔離開園子。

一次,我剛伸手摘李子,就被葉面下的毒蟲咬了手背一下,開始沒在意,不一會手背蒼腫,像針挖一樣疼,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哇哇哭起來。

爺爺聽見哭聲,趕過來在葉面下,找到這個毒蟲,一面安慰我,一面把它碾碎塗抹我手背上。不知是有效果還是自己心裡作用,疼痛逐漸減輕了。

有一年,父親不知在哪兒給爺爺弄來一台二手,十二英寸彩色電視機,這在當時絕對是一個稀罕物兒。

父親把電視放在炕櫃上,擺正天線,調好台。勞作了一天,爺爺放上炕桌,奶奶端上幾個下酒小菜,兩人一邊小酌,一邊津津樂道看着電視。

這是兩位老人最幸福的時刻!

歲月不饒人,随着爺爺奶奶年紀增大,父親不常在身邊,母親身體也不好。國小畢業前,爺爺他倆搬去另一個村子與三叔一家居住。

每天放學歸來,經過爺爺奶奶居住幾十年,如今空曠,冷落的老房子,院裡已沒有昔日熟悉的身影。

此情此景,讓我倍感心酸,真不習慣沒有他們的日子,記不得那時偷偷抹了多少眼淚。

一九九二年,已經在縣城讀高中的我,回家聽說爺爺病了,我想放假時去看望他老人家,然而不久噩耗傳來,爺爺病逝了。

沒能見爺爺最後一面,成了我永久的遺憾。

至今腦海中,隻留下爺爺,在果樹園屯時的音容笑貌和殘存記憶。

家族中隻剩下奶奶一個長輩。看望她成為晚輩們唯一的念想。

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六年,我在梅河口當兵。這期間奶奶得了一場重病,一度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兒孫們并沒有放棄,接續給她輸血才轉危為安。

後來我參加工作,娶妻生子。2000年父親正式退休,有了閑暇時間時常把奶奶接到家中。我也在工作之餘,回來探望她老人家。

二零零四年,我住上樓房把奶奶接到家裡。一進屋,奶奶微笑着摸摸這兒,看看那兒,自言自語“樓房是寬敞,亮堂啊……”

看到重孫,捏捏他的小手,拍拍小腦瓜,我說“兒子,快叫太奶啊?”太奶,太奶!奶奶樂的早已合不攏嘴。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身體一向硬朗的奶奶卻遭遇了意外!

二零零五年的夏天,奶奶在一次雨後不慎跌倒,造成股骨骨折,卧床不起。出院以後,父親把她接到身邊,友善及時就醫和照料。

得知此事,我非常着急,時刻惦念奶奶,下班有時間就去父親那看望,換着樣帶一些她愛吃的甜食,看着釘在大腿深處固定支架,我心如刀絞。

一次,奶奶孱弱地對我說“以後不要買了,我也吃不了,還浪費…。”

開始我沒有了解奶奶說的話,總覺得吃不了,可以慢慢吃。

後來聽說,奶奶為了不麻煩人,很少喝水,就是最愛吃的甜食,也很少吃。

三個月後,奶奶因心肺衰竭去逝,享年八十六歲。

奶奶的葬禮上,最後一次看到她的遺容,非常安詳,就像睡着一樣,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日子,清晨時常在夢中醒來,妻子說,又說夢話了。“我說什麼了?”我喃喃道。

“你說,奶奶是帶着笑容走的!”

仿佛又看到奶奶慈祥的微笑,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時過境遷,多少次夢中依稀看見,爺爺奶奶在炕桌旁一邊小酌,一邊看電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