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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浮躁之年(27)

作者:數數扁桃

二十七、回來的蘇靜

長篇小說:浮躁之年(27)

元旦三天假期很快就過完了,對于假期我是抱着這樣一種心态:對于将來的假期永遠在期待中,而對于已過去的假期則永遠在回味當中。

當我抱着戀戀不舍的心情告别假日,有些沮喪地來到深山裡的這個工廠時,卻發現工廠在放假的這幾日裡居然裝飾了一番,并且看樣子似乎還下了不小的功夫。進廠門大道的兩旁整齊地擺着幾列盆景,卻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租來的了,不過看起來卻也賞心悅目,幾種顔色的花搭配有序,紅色的,紫色的,黃色的,三條長長的花帶一直延伸到辦公大樓前。辦公大樓前,中央的有機玻璃上挂着巨大的橫幅,“倚天畫劍”幾個巨大的字擺在紅色的條幅中間,而兩旁的牆壁上則豎着挂着十幾塊橫幅,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祝福語,而平時冷清的停車棚裡,此刻卻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車。

我和老王在生産工廠中的房間的辦公室裡剛坐下不久,前台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就過來跟我們說要去大會議室開會了。我和老王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然而,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于是,我們隻好拿着各自的筆記本,放下手頭的工作,朝那棟豪華的辦公樓走去。

接着,果然不出所料,又是整整一上午的會,我和老王在辦公室後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老闆在台上依舊不斷地泡沫橫飛着,他誇誇其談着:我們要‘倚天畫劍’,我們要做行業的領路人...然而,在重複幾句他的官方話之後,接着又是一段長時間枯燥而又無味的唠叨了,一大堆的資料,以前的資料,對比的資料,現在的資料,藍圖的資料,聽着,聽着,卻又不免一陣困意湧了上來。

一個上午又這麼在暈暈乎乎中度過,有時想想我都覺得自己是否是在浪費生命,一場會議下來,我似乎什麼都沒有記住,也不知道會議對自己會有什麼影響。我和老王從會議室出來就徑直朝工廠的食堂走了過去,因為會議的時間實在太久了,比以往的午飯時間整整推遲了一個小時。吃午飯的時候,蘇靜又發來短信,她跟我說要我去下廠門口,我問她有什麼事,她回答說是要請我喝水。我一邊吃飯一邊回複她說好。

吃過飯,我便徑直地來到廠門口,當我在小店門前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臉龐時,我知道她應該是沒有走出那片心境了。她看到我笑了笑,有些勉強地做了個鬼臉,接着,我們便進去了旁邊的那個小店。依舊還是一瓶水蜜桃,一瓶可樂,而蘇靜的水蜜桃始終都是冰涼的。我們從小店出來,沿着廠圍牆邊的那條有些荒野的黃泥路無聊地走着。

一路上,蘇靜很少說話,她的臉上似乎總是在覆寫着一層陰郁,她除了時不時地喝上一口汽水就什麼話也不說了,并且這次與她散步的時候也感覺她走得是那麼的匆忙。

“我們上次這樣走着是什麼時候?”在沉默了長長的一段距離之後,終究還是她先扯着話題開始了。

“大概有段時間了吧!”

“哼,重複的事情,不同的内容。”她喝着這大冷天裡冰冷的水蜜桃。

“呵呵,其實在時間的修飾下,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事情是可以用重複來形容的,就算内容都一樣。”

“變化中透露着不變,還是我們自認為的不變中滲透着變化呢?”

“兩者兼而有之吧。”

“也許吧!”

“唔...對了,元旦出去玩了麼?”

“嗯,去了一趟靖港古鎮。”蘇靜很平淡地回答着。

“感覺如何,心情好點了沒?”我問道。

“一張車票,一首音樂,一段憂傷的旅程。”她把雙手背在後邊,走着奇怪的步伐說道,“你呢?”接着,她在小路上停了下來問道。

“唔...,一間旅館,一個故事,一段記憶的封存。”我稍作猶豫之後就接話道。

“很工整對稱嘛!”她嫣然一笑,“唔...”突然用手摁住嘴唇,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再給它加個橫批吧。”

“一種意境。”我随便地說出了口。

“額,不錯,就叫一種意境吧。”

這時的蘇靜一下子變得又有些活潑起來,不過沒多久之後,她又一下子又回歸到了安靜的狀态,如同剛在小店時見到她的狀态。此刻的她似乎和安在西山公園那次正好相反,安是安靜的性格裝作着活躍想來麻痹自己,蘇靜呢,卻是想要裝作安靜來改變活躍的自己。

接着,蘇靜沉默了,我亦跟着沉默起來,她一直這麼走着,我也就一直這麼跟着她圍着工廠的圍牆繞着了。

“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

“嗯?”我望着她認真的眼神,又開始有些莫名其妙了。

“與其像那些人那樣誇誇其談,還不如像這樣安安靜靜的真實。就像我這次去靖港古鎮,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靠着河邊古色古香的木凳子上,靜靜地喝着豆子芝麻茶,噘着脆香的姜酥糖,聞着滿街的烤焙魚的香氣,甯靜的河水,流水般的行雲,圓圓的大理石桌,還有旁邊古屋的氣息,恍惚讓人置身于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時空。然後再靜靜的看着形形色色的行人走過,中年的夫妻,成群的學生,三三兩兩的女孩兒,他們的臉上或娴靜,或興奮,或陶醉(不過,唯獨沒有見過像我這般獨自一人的,也唯獨沒有見到像我這般帶着孤獨落寞神情的)。

雖然這樣的安靜的旅行是注定會是孤獨的,但是卻是最真實的,最純粹的,也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那也是隻有一個人去旅行才能體會到的意境。那是以前在讀書時代所完全體會不到的意境,讀書時,一般大抵都會一群人出去玩耍了。”

“一個人的旅程!聽起來感覺還不錯。”

“呵呵,也隻有你會這麼說。昨天晚上和大學同學在群裡聊天的時候,她們對我一個人跑出旅行感到驚訝不已,都說我離神經不遠了。其實我知道,我隻是很難忘掉他,他離開後的那份空白沒有人彌補,是以留下我的隻有孤獨了。前天在出發去古鎮的車上,一個人坐在車上,戴着耳塞,聽着音樂,我腦海裡卻總是會浮現着我們在一起時的時光。

還記得他第一次約我的時候,傻兮兮的捧着一束玫瑰,卻遲遲不敢拿出來,而當我捧着花的時候我則大聲的跟他說,我要去吃必勝客,我請你,你付錢。然後他莞爾一笑,拉着我的手就朝必勝客的方向走去。回過頭再想的時候,覺得那時的生活那麼的簡單,純粹,美好。

當一個人在那個用現代的技術制造出來的古色小鎮孤獨的旅行的時候,我突然之間好像想明白了許多,那些平時郁結在腦袋裡怎麼也整理不清,表達不出的東西好像都明了一般。其實,生活與生活的距離不過隻是心态的一個改變,愛與愛的差距則隻不過是看誰的靈魂能夠更長久地記住那曾經的愛。或許正像你所說的那樣吧,拿不起的時候就放下,放不下的時候就拿起。此刻我的靈魂終究還是忘不了那段愛,可是現在我必須要選擇了遺忘,因為對于已經失去的東西,我們隻能選擇遺忘。雖然此刻依舊還是忘不掉,可是,我想随着時間的推移,我終歸會忘掉的。隻是,這需要時間。”

“是啊,能夠洗淡這世間一切的也許就隻有時間了吧。隻是,有時當我們選擇習慣性的遺忘時候是因為害怕失去的東西總會習慣性的失去,苦苦追尋的人也總會習慣性的把你遺忘,是以我們往往選擇遺忘。遺忘,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并非是真正的遺忘,它隻是預示着一段記憶的封存,但同時也許是另一段記憶的開始,因為有些東西實在太過占據腦袋裡的思想了,是以必須得封存。”

“也許吧,但願我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會被那些所謂的習慣性的遺忘。人,總是得向前看的嘛!”蘇靜說道。

接着,我們開始往回走,在回到廠門口的時候,她轉身對我說道,“嚴炎,這些日子還真是謝謝你了,真心的。”

“之前不是說過一次了麼?”

“哎呀,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意義不一樣了嘛!”

“唔,明白了。”看着蘇靜那副認真的表情,雖然說的是帶些傷感的話,可是我卻看到了一個内心樂觀開朗的她。

“再問一個事?”她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突然有些腼腆地問道。

“什麼事?”我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那個...,你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嗎?”她說‘那個’的時候拖了很長的時間,而這次她在問我的時候再也不是如同第一次問我那麼輕易随便地就說出了口了,并且這次她在問我的時候一直在望着我的眼睛。

我與她的眼神相對而視,當她問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卻是林盈。然而,林盈此刻遠在上海,更何況,她根本就不能算是我的女朋友,我們似乎也隻不過是剛剛才開始熟悉了解她便已離開了。

“呃...”我思索着。

“沒關系,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蘇靜說道。

“沒有。”我思索了片刻之後回答道。

“噢!”她嫣然一笑,臉上卻突然有些泛紅了,然後便匆匆地朝着辦公大樓那邊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