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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社會責任感的史學家,從未停止過這樣的思考和寫作|第23期解放書單

有社會責任感的史學家,從未停止過這樣的思考和寫作|第23期解放書單

題圖攝影/朱瓅

很多曆史學家都宣稱要“為曆史而曆史”作研究,事實上這是做不到的。不追尋意義與價值的曆史研究是沒有意義和價值的。史料為曆史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礎,但曆史學在任何意義上都不是史料學,正如沒有磚瓦不能蓋房子,但磚瓦不是房子,房子因其功能提供了新的意義與價值。正如英國史學家E.H.卡爾在《曆史是什麼?》中所說的那樣:“曆史是現在與過去之間的一場永不休止的對話。”在一個特定的曆史環境下,曆史學家試圖讓他的研究為社會提供什麼樣的意義與價值,一定與那個時代有着強烈的互動關系。在當下,一方面史學專業研究的門檻越來越高,甚至已經有學者對學院派研究的碎片化進行反思和批判;而另一方面,社會對曆史學能夠提供經驗借鑒、方向指引的期待也越來越高。面對這一現狀,我們再次追問和思考曆史學的功能究竟是什麼,今天的曆史學研究能夠為社會提供什麼樣的意義和價值,就是非常必要而且是有益的事。

有社會責任感的史學家,從未停止過這樣的思考和寫作。筆者所敬重的史學界前輩虞雲國先生便堅持不懈在思考這個問題,古稀之年筆耕不辍,試圖就這個問題給出他的答案。《學史三昧》正是虞先生思考的最新結集。這部書雖然是由很多評論文章組成,不是體系化的著述,但編選标準與組織結構非常嚴謹。虞先生自述,整部書分為三大闆塊:第一部分“學史啟悟”,是一組關于曆史觀和史學方法論的文章。其實這一組文章,是虞先生作為一名職業曆史學家在專業領域的思考和積累。第二部分“遺産批判”,着重于對中國曆史上傳統專制體制的批判,内容非常豐富,時序從先秦至民國,既有抽象理論的反思,也有具展現象的批判。第三部分“也是曆史”,是虞先生對數十年來親曆的重大社會事件的感受和反思。我認為這三部分其實可以簡約為兩個主題、一個過程。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反映同一個主題,即無論是學術思想的積累,還是現實生活層面的參與,都屬于虞先生自身的曆史;第二部分是一個獨立的主題,即虞先生對曆史的了解和批判。這兩個主題共同構成一個過程,即曆史與現實的互動。虞先生研究曆史的出發點和目的地其實都是對現實的關懷,同時他又将從曆史研究中得來的感悟反哺到對現實的觀察和思考中,在虞先生數十年學術生涯中,現實與曆史從未脫離。

虞先生是1977年恢複聯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因為特殊年代的艱難挫折,虞先生進大學時已年近而立。那一代人在那個特殊年代所承受的痛苦,那種物質與精神雙匮乏的焦慮感,是我們成長于飽暖的這一代無法徹底了解的。是以,進入大學之後廢寝忘食以探求真理,是虞先生這代學者的普遍現象。虞先生自述,本來他也很喜歡古典文學,但經曆了“文革”的痛楚,讓他深刻認識到深入反思中國曆史有多麼重要,毅然決定改報曆史系。

《學史三昧》中收錄了一篇《我為什麼研究宋代台谏制度》。在虞先生看來,政治動蕩與社會災難的發生,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在傳統中國政治中缺乏有效的制度限制機制。從這個問題意識出發,虞先生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代表作《宋代台谏制度研究》。用虞先生自己的話說,通過這項研究,把現實關懷移位到了理性反思的基石之上。因為是以現實關懷為出發點,虞先生的曆史研究沒有像一些學者那樣,研究什麼就愛上什麼,而是用冷峻的筆觸向讀者揭示,在中國曆史上,宋代的政治氛圍雖然較其他朝代更開明,但台谏畢竟是皇權這個籠子圈養的鳥,飛不高也飛不遠。虞先生由此想到的是,現代中國的權力制約之路應該遵循哪些法則。難怪乎王家範先生在為《宋代台谏制度研究》所作的序中說,虞先生是“欲以史學托出義理”。

《學史三昧》的序言以《捍衛曆史的權利》為題,虞先生說曆史不僅僅是大人物們的曆史,也是我們每個小老百姓的曆史。曆史影響着我們,我們的行為也塑造着曆史。雖然在曆史長河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卑微的塵埃,但我們還是應該珍視參與曆史的權利,同樣,我們每個人都有記錄、書寫曆史的權利,這些都是不容被剝奪的權利。隻這一篇序言,一位曆史學家的良知便坦蕩蕩地擺在那裡。這就是虞先生作為一位曆史學家,試圖向社會大衆傳達的曆史研究應有的意義和價值。任何一位曆史學家都不可能自外于某種具體的價值追求,差別隻在于解讀、處理史料的方法是直筆還是曲筆,最終的結論是為了掩蓋自身與世界的荒謬,還是正視自身與世界的不足。

(作者系複旦大學曆史系副教授 )

有社會責任感的史學家,從未停止過這樣的思考和寫作|第23期解放書單

《學史三昧》

虞雲國 著

複旦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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