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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才女張愛玲也曾做過“鐵籠女”

文丨任 靜

臨水照花,是民國才女張愛玲的寫照。

她的确就是浮塵中開出的一朵花,帶着一爐沉香屑。在她缺少溫情的世界裡,原本隻是寂靜地等待着那個懂她的男人。世人都知道她的文筆中有一抹掩不住的蒼涼底色,這其實是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創傷。

在江蘇豐縣“鐵鍊女”和佳縣“鐵籠女”的一片嘩然之聲中,很難想象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民國才女,曾經也做過“鐵籠女”。

民國才女張愛玲也曾做過“鐵籠女”

張愛玲幼年時,父母由于生活情趣和人生追求的不同,最終分道揚镳,母親黃素瓊憤然出國留洋,父親張志沂很快再娶。後來她長到十多歲時,母親表示要帶這個天資聰穎的女兒出國深造。對此,思想保守、不思進取的張志沂堅決反對,他一想到女兒要赴前妻的路,自然非常生氣,他不僅怨恨黃素瓊的離家出走,現在她竟然要把心愛的女兒帶走,這是他無法容忍的事情,是以這個連自己老婆都留不住的窩囊男人,将對前妻的積怨全部發洩在少女張愛玲身上。

張愛玲被父親毒打了一頓,緊接着,她就被囚禁在張家樓下的一間小屋裡,偏偏在這個時候,張愛玲又得了痢疾,身體非常虛弱,差點死去。

張志沂這位窩囊的丈夫,整日沉迷遺少的享樂之中,吞雲吐霧是他給家庭營造的一張陰暗的網,一個靠吃祖産吸大煙的頹廢男人,注定無法成為一位好父親。張志沂下了鐵心要囚禁女兒,他不僅不請醫生,也不給張愛玲服藥。就這樣,她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小屋裡足足躺了半年,才找到一個機會逃了出去。這次遭遇痛打又被幽禁起來的經曆,留在了張愛玲的人生中,變成了終生抹不去的痛苦記憶。張愛玲被父親毆打直接導緻了她與家庭的決裂,逃出那間小黑屋,至此,張愛玲與張家的恩義全部割斷。

比豐縣“鐵鍊女”幸運的是,張愛玲具有逃出去的智慧和勇氣。從此這個世界上多了一位文采橫溢的女作家,而少了一位被鐵鍊鎖住的女瘋子。

民國才女張愛玲也曾做過“鐵籠女”

作家的作品中總會投射生活中的鏡像,在《茉莉香片》這篇小說中,張愛玲将這個折磨她的記憶描寫了出來。主人公聶傳慶的家庭不幸,以及他被父親打聾和被後母虐待的這些情節,全都是張愛玲的親身經曆。

而她的另一部自傳體小說《雷峰塔》,雷峰塔代表囚禁女性的意思,也是具有象征意義的,如同父權和封建時代,影射了她幼年遭到父親、後母囚禁到僥幸逃脫、投奔母親的經曆,像塔中“白娘子”獲得新生。

“生活是一襲華美的袍,長滿了蚤子”這一句經典名言是張愛玲在19歲時寫出來的。當時人們隻是驚歎于一個年輕女孩對生活有如此通透的感悟和象征,沒想到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寫照。

在她年僅4歲時,父母離異,母愛從此成了她渴望卻難以企及的夢,而繼母的出現,則是她噩夢的開始,她從此隻能穿着繼母像碎牛肉似的棉袍,肥大而破舊的棉袍遮掩了她少女瑰麗的幻夢。

而最令我們感慨萬端的是,張愛玲的晚年依然凄涼,居無定所,常常為夜宿何處悲哀,甚至為一頓飯發愁,絕不能像伍爾夫那樣自信滿滿地向全世界宣告:一個女人如果要寫小說,那麼她必須擁有兩樣東西,一樣是金錢,另一樣是一間自己的房間。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就得不停地搬家,每到一個地方,她都覺得這個地方有蟲,頭發上有蟲,于是拼命剪自己的頭發,不斷地搬家。她的晚年就一直這樣在與蚤子的掙紮中,在洛杉矶凄然離世,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令人難過的是,張愛玲在生活上、精神上似乎都無家可歸。最後,她所有的版稅、稿費甯可交給朋友和出版社,也沒有留給任何一位親人。其實,在母親出走的那一刻起,在父親毆打、囚禁她的那一刻起,親情已經在她蒼涼的心底,死了!

張愛玲說她不喜歡壯烈,相比悲壯,更喜歡蒼涼。蒼涼之是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在張愛玲的文學世界裡,男女的情愛,正是那蔥綠配桃紅,被她描述得透徹無比,而她在自己的真實情感世界裡,卻無可救藥地迷茫着。

民國才女張愛玲也曾做過“鐵籠女”

遇上胡蘭成是張愛玲這一生的劫,可以說她将自己裝入了另一個無形的“鐵籠”中。

張愛玲清醒地說:“為了愛而結婚的人,不是和把雲裝在壇子裡的人一樣的傻麼?”可是她稀裡糊塗地将淪陷于情場老手的甜言蜜語中。然而,“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一紙婚書,豈能關住尋歡作樂的滿園春色?那個自認為永遠是一枝花的男人,春心蕩漾,從來就沒有斷過尋花問柳,他不放過生命中出現的任何可以靠近的女性。這種天性縱情聲色的男人,注定不會長情于任何一個女人。

在愛情面前,女人總是在尋求歸屬感和滿足感,尤其像張愛玲這樣從小缺愛的女子來說,更需要有一份安穩的依托。客觀地說,張愛玲和胡蘭成之間除了男歡女愛、肌膚之親,還有着文人之間的知己之感。然而,由于男女思維和性格有别,在對待愛情這件事,也是截然不同的,男人是沒有現在就沒有将來的,女人是沒有将來就沒有現在的——為此,男人是由性而愛,女人是由愛而性。可以肯定地說,與胡蘭成的獵奇獵色恰恰相反,張愛玲更看重的是靈魂的相遇相知。

一年多的時間,饒是再單純再缺愛,也足夠張愛玲認清一個男人的廬山真面目。她毅然從胡蘭成感情的“鐵籠”抽身出來,并最後一次支付給對方30萬分手費。這個數額,在當時可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對于張愛玲為何要支付這筆分手費?我一直很納悶,她是為了分手的更徹底,一次性“買斷”感情,還是深愛猶存心底,心甘情願用一筆不菲的金額去貼補他?我們畢竟不是張愛玲,其中的因由終是不得而知。但是事實上,胡蘭成竟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而且能看出來他不止一次接受過張愛玲的錢。這個口吐蓮花,好用賈寶玉精神自比,甚至标榜自己為“金童”的花心男人,内裡的骨血比西門慶還不如。縱觀《金瓶梅》全文,西門慶起碼沒有虧待過一個與他交好的女人。至此,我們徹頭徹尾看清了這個渣男的本性,他不但渣得徹底,還毫無底線地軟飯硬吃。所幸,張愛玲又一次掙脫了柔情的“鐵籠”。

張愛玲說:“我不斷地舔着傷口,舔着舔着對傷口也有感情了。”正是這個傷口,伴随着她的一生,在她的文字中反複出現。說起來實在令人唏噓,她窮其一生也沒有尋找到一味解藥,那種不能發聲的撕心裂肺,終是随着她走向荒蕪的世界盡頭。

于2022年3月3日下午

民國才女張愛玲也曾做過“鐵籠女”

任靜,著有散文集《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想要一座山》,長篇小說《浮生》《淬火》,公開發表詩歌、散文、中短篇小說300餘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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