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奧運冠軍背後的功臣:馬俊仁
1993年8月16日晚,在德國斯圖加特的體育場内,一片燈火輝煌。三名身穿鮮豔的運動服、胸前印着“中國”兩個大字的運動員站在高高的領獎台上,在雄壯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聲中,三面五星紅旗同時緩緩升起,熱情的觀衆在為三名中國運動員歡呼。
此時此刻,她們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啊!祖國啊,我們終于在世界田徑大賽中為您奪得了中長跑比賽的金牌!
是的,今天晚上,在這裡舉行的第四屆世界田徑錦标賽女子3000米跑的決賽中,中國選手曲雲霞,以8分28秒71的成績,打破了美國選手德克爾于1983年創造的8分34秒62的世界錦标賽紀錄,赢得了金牌。
另外兩名中國選手張林麗和張麗榮分别以8分29秒25和8分31秒95的成績獲得銀牌和銅牌。其中,張林麗的成績創造了世界青年紀錄。
圖|馬俊仁和他的學員
這不僅結束了中國選手在世界大賽的項目中沒有金牌的曆史,同時,也在世界田徑史上創造了一個奇迹:一個教練訓練出的三名運動員,同時在世界田徑錦标賽中奪得一個項目的前三名,不曾有過這樣的先例。
曲雲霞、張林麗、張麗榮這三名運動員都來自被稱為“馬家軍”的遼甯省女子中長跑田徑隊,她們的教練是馬俊仁。
1993年8月21日,“馬家軍”的另一名主力王軍霞和雲南長跑名将鐘煥娣又分别獲得女子1萬米跑金牌和銀牌。
當兩名中國選手沖過終點線時,外國選手還沒有拐過最後一個彎道。王軍霞以30分49秒30的成績重新整理了世界錦标賽、世界青年和亞洲紀錄。同樣,這個成績在中國田徑史上還不曾有過。
圖|馬俊仁
此外,“馬家軍”的另一名隊員還奪得女子800米跑金牌。或許這預示着一個時代的到來:如果說非洲肯亞自1988年的漢城奧運會上刮起一股“黑旋風”,那麼,從現在起,中國将刮起一股“亞洲雄風”,斯圖加特就是我們的新起點。
曾幾何時,在外國人看來,舊中國是不值得一提的,貧弱、落後、不文明;而中國人是孱弱、面帶菜色的“鄉巴佬”。
而之是以這些橫掃賽場的運動員被稱為“馬家軍”,其中所說的馬,便是馬俊仁。
02 體育老師培養出世界冠軍
1944年10月28日,馬俊仁出生于遼甯沈陽塔子嶺,家中一共8個孩子。雖然在八個孩子中年紀最小,但學習成績一向優異,在童年時期就表現出超常的智慧。
由于家境貧窮,馬俊仁的父親依靠拉馬車為生,長此以往便積勞成疾病倒了。身為男子漢,他便一人獨自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成為了一名馬車夫。
圖|左三為馬俊仁
由于馬俊仁工作踏實,他們一家人的生活也有了起色。随着他的身體逐漸好轉,父親的身體漸漸恢複,馬俊仁也重新回歸了校園。
在學校中,體育老師意外發現馬俊仁是個學體育的苗子,便将其送到體育速成班。國中畢業後,馬俊仁憑借優秀的表現吸引了校方,并讓他留校擔任體育老師。
但在馬俊仁看來,他還有一個更大的志願,那就是參軍。報名參軍後,他來到遼甯獨立二師,成為公安隊的一員。在這裡,他們度過了6年時光。
幾年後,馬俊仁複員,不得不回到原來的崗位,成為一名體育老師。現在看來,體育老師并不是高薪行業。但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體育老師屬于稀缺職位,馬俊仁正好遇到了好時機。
憑借嚴格的訓練方式,馬俊仁來到鞍山體校。1982年,馬俊仁在朋友的推薦下成為遼甯省田徑隊的一名馬拉松教練。
剛到田徑隊,馬俊仁由于學曆平平受到許多人質疑。為了不讓身邊的人嘲笑,他便暗自下決心:我一定要做出一點成績給他們看看!
大陸當時的體育還處于剛剛起步階段,國内很多教練都缺少實際訓練經驗,不是照本宣科便是照搬西方國家,卻收效甚微。
馬俊仁看到了這一點,細心了解每一個隊員的特點,為他們制定了合适的訓練計劃。很快,這些運動員的成績有了很大的提升。
在長期以往的訓練中,馬家軍發現:歐美的訓練方法并不适合中國人,而中國運動員想要在激烈的體育賽事中,需要找到一個适合自己的辦法。
經過了苦苦思考,他最終得出了一條結論:亞洲人相比歐美運動員的耐力稍差,如果想要彌補這個劣勢隻能提高跑步速度。
于是,馬俊仁便想方設法加快運動員的速度,他則騎着車輛跟在他們後面。一旦運動員被追上,就要受到懲罰。
此外,馬俊仁還加強運動員的訓練,幫他們克服生理極限。馬俊仁的計劃很有成效,相繼在賽場上榮獲佳績,讓身邊的同僚刮目相看。
1988年,馬俊仁擔任遼甯省田徑隊女子中長組的教練,培養出了王軍霞等多名優秀運動員。期間,他繼續延續着自己的一套訓練方法。
運動員長期在高壓下,身體不堪重負,馬俊仁便認真研究了食譜,給他們找來鹿血、人參、海參等大補食材,維持運動員的身體。
圖|馬俊仁和隊員
03 功成名就後,透露秘密藥方
實踐證明,馬俊仁的訓練模式當真成為了必勝的關鍵。1993年,馬俊仁率領“馬家軍”多次重新整理了賽場紀錄,創造了田徑史上的奇迹,成為了中國田徑史上的一座标杆,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好成績。
1993年9月8日,馬俊仁在七運會田徑賽上,年僅20歲的王軍霞在一萬米長跑比賽中以29分31秒78的成績赢得了冠軍,打破了世界紀錄。9月11日,王軍霞和曲雲霞兩人打破了1500米的田徑紀錄,一舉打破了蘇聯世界級名将卡贊金娜先前的成績。
一時間,全國人民紛紛沸騰起來,從前關于“中國人并不适合田徑運動”的謠言也從此不攻自破。
此後,“馬家軍”幾乎成為勝利的代名詞。不論是各種世界大賽記錄,還是世界級中長跑記錄,都被馬俊仁率領的“馬家軍”頻頻拿下,單是田徑類項目,便打破了66次紀錄。
在馬俊仁率領的“馬家軍”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被稱為“東方神鹿”的王軍霞。
從1992年到1993年期間,王軍霞多次在世界級奧運比賽中,三次突破世界紀錄。随着媒體的争先采訪,王軍霞的名氣也越來越大,被評為世界“十佳運動員”“環球體育最佳運動員”“全國世界運動員”之首等名号。
1996年7月,王軍霞在奪得女子5000米跑金牌後,在極短的時間内又奪得1000米跑亞軍,也成為奧運史上第一位同時參加5000米跑和10000米跑的選手。
與此同時,背後的功臣馬俊仁也是名譽雙收,實作了“田徑場上當将軍”的夢想,甚至還當着媒體的面聲稱:“我讓誰破紀錄,誰就破紀錄!”
圖|王軍霞
馬俊仁的成功讓國人大呼痛快的同時,也不禁讓人好奇:馬俊仁是如何培養出的這批“馬家軍”呢?
在多個公共場合,馬俊仁在公共場合稱自己有一個能讓運動員恢複體力的藥方。之後,嗅出了商機的商家紛紛找到馬俊仁談生意。
在世錦賽結束一個月後,百姓們便在一則廣告上看到了馬俊仁的身影。隻見他坐在報告台上,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取得好成績的。就在這時,他突然拿起一盒保健品說:“我們喝的是中華鼈精。”
原本“中華鼈精”是浙江台州溫嶺縣一家公司出産的保健品。在這之前原本籍籍無名,但就是憑着這則制作粗糙的廣告,成為了婦孺皆知的保健品牌,而幕後的推手便是何伯權。
圖|馬俊仁接受采訪
在一次出差途中,何伯權偶然翻到一本名為《八小時以外》的通俗雜志,其中一篇文章介紹馬家軍之是以能創造奇迹,是因為馬俊仁手中有一個祖傳秘方。
看完這則文章,何伯權眼前一亮。當時的何伯權雖然隻有32歲,卻是一個難得的營銷能人,他在1989年創辦的廣州樂百氏飲料公司也是當時國内同行中的龍頭企業。在這之後,他便開始着手尋找更刺激的商業機會。
直到在報紙上看到馬俊仁的報道後,他便當即決定北上尋找馬俊仁。在談判中,馬俊仁以1000萬賣掉了自己口中說的“秘方”。
消息一經傳出,引發了強烈轟動,之後還特地在廣州五星級大酒店舉行了藥方釋出會,宣布:由此配方研制而成的“生命核能”口服液将在兩個月後兩個月後迅速投入市場。
圖|中華鼈精保健品
多年之後,何伯權回憶:
“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配方,記得其中有人參、鹿茸、阿膠、黃芪等等,并沒有我們想象不到的東西。”
04 “馬家軍出走事件”
“生命核能”一役大獲成功後,馬俊仁便代言了“中華鼈精”的保健品,并在廣告中吹噓其中有人參、鹿肉、鼈血等珍貴名藥,具有強身健體的神效。
在馬俊仁的一通吹噓和名人效應下,這款普普通通的保健品成為許多人心中靈丹妙藥,甚至吹噓此物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導緻“中華鼈精”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迅速風靡全國。
之後,在市場多家媒體報道下,讓何伯權和他經營的樂百氏公司名聲大振,也讓樂百氏成為國内知名度最高的公司。
圖|何伯權
就在馬俊仁帶着弟子們帶着“馬家軍”登上各個節目時,有些記者專門來到“中華鼈精”的制造廠四處暗訪,得出的結論讓人出人意料:中華鼈精”的生産工廠中的房間一隻鼈都沒有,他們所吹噓的保健功能純屬無稽之談,完全是欺騙消費者的行為!
謊言被戳穿後,“中華鼈精”瞬間身價大跌,馬俊仁也成為人們争議的對象,原來的贊美聲被一片謾罵聲淹沒。
可還沒有等馬俊仁處理好自己的形象危機,他便迎來了更為緻命的打擊。
馬俊仁的下屬王時忠曾告知記者:“沒有人能做到有人像馬俊仁一樣,将訓練基地當成自己的家,甚至不惜抛家舍業。”
馬俊仁治隊嚴酷,喜歡順從的隊員。隻要成績不好,聽話的情況下,就能得到的機會。甚至有人曾親眼見到他将一個隊員綁起來打。一位記者曾經告知記者:“這種訓練方式毫無疑問是毫無人性的。”
1994年,王軍霞因無法忍受如此殘酷的訓練,向馬俊仁提出抗議。,馬俊仁也深陷保健品醜聞中,成為了“欺世盜名的騙子,不擇手段的、貪圖名利的分子。”
同年年底,跟随馬俊仁的運動員也先後出走,引起了軒然大波。運動員集體出走,對馬俊仁而言是個巨大的打擊。随着中國田徑隊名譽受損、成績下滑,馬俊仁難辭其咎,隻能從國家隊落寞離開,引咎辭職。
1998年,作家趙瑜在《中國作家》上出版發行了《馬繼軍調查》,這本書披露了當年紅極一時的馬俊仁曾逼迫隊員服用興奮劑。從此,曾經風光無限的馬俊仁徹底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05 離職後買賣藏獒成千萬富翁
馬俊仁從國家隊離開後,享受副廳級的幹部待遇。之後,馬俊仁銷聲匿迹,但再次看到他,是在有關的藏獒活動中。“馬家軍”正式解散後,馬俊仁消沉了很長時間。
在親人和朋友的鼓勵下,馬俊仁開始尋找新的出路。在一次機緣巧合下,他發現國人對藏獒非常感興趣,甚至願意花重金從購買。
馬俊仁調查後發現國内還沒有比較專業的藏獒養殖行業,他敏銳意識到這是一個重要商機,便将自己全部存款投入藏獒養殖行業中。
後來,馬俊仁還引進了大量青海的優質藏獒,成立了藏獒協會。馬俊仁喜歡藏獒,覺得這種品種的狗忠誠剛強。和以前帶隊的風格一樣,他聲稱:“我要讓外國人親眼見識中國人也能養出純種藏獒,這也是為國争光的一種方式。”
在一次藏獒博覽會上,馬俊仁帶着自己的藏獒“小王子”露面,藏獒懶洋洋地躺在籠子裡,馬俊仁嘀咕道:“沒男人味兒。”
接着,他打開鐵籠,拖住藏獒的腦袋說:“可别給我丢人!”伴随着一聲獅吼,馬俊仁關上籠子說:“是個男子漢!”
圖|馬俊仁和藏獒
由于馬俊仁有一定知名度,中國藏獒俱樂部推舉他擔任主席。此後,他每次帶着藏獒參加展覽,都會引來記者們的争相采訪。
身為“中華鼈精”此話者之一,馬俊仁深知如何調動人們的獵奇心理,開始大買通稿,聲稱自己養的藏獒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狗,是“東方瑰寶”。
當有人問詢想買狗,他便一反常态開出天價。馬俊仁養的藏獒價格極高,一隻能賺十幾萬甚至幾百萬,他養的公狗為母狗配種,單是一次收費便高達兩萬元。
一來二去,他養的藏獒便有了“東方神犬”的稱号。2005年,馬俊仁帶着自己撫養的30隻藏獒參加了自己舉辦的中國首屆藏獒展覽會,他的藏獒“小王子”直接喊價4000萬,他還聲稱:“當時有人說要出2000萬買這隻藏獒,自己都舍不得賣。”
圖|馬俊仁抱着藏獒
有人對藏獒如此昂貴的價格表示質疑時,馬俊仁卻怒罵:“我們國家的狗就是這麼值錢,多一分錢我都不賣,我這還是為國争光呢!”
事實上呢,當國人想要買藏獒,他給出的報價并沒有少一分錢。在為國争光和饑餓營銷下,馬俊仁将自己藏獒炒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中華鼈精”。
靠着擡高藏獒價格,馬俊仁博得了一些人的眼球,甚至連“小王子”生的“小小王子”都賣出了180萬元的高價,配種的價格漲到了幾十萬。單是憑借配種費用,他便是賺幾千萬。
在各路買家的炒作下,藏獒的價格越來越高。俗話說“上帝要讓你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在這種亂象之下,養殖藏獒買賣的泡沫終于破裂了。
從2013年開始,藏獒市場迅速崩盤,幾萬家藏獒廠倒閉,一條藏獒的價格暴跌到千元左右。在這種背景下,馬俊仁隻能将這些藏獒遺棄,最殘忍時将其送到屠宰場殺掉。
靠買賣藏獒失敗後,馬俊仁将眼光再次投射到教練行業中來,被遼甯中長跑俱樂部聘請為教練。盡管離開體育界多年,他還是接住了向他投來的橄榄枝,此時的他已經75歲高齡了,回歸了老本行。
原本馬俊仁能成為名垂千史的功臣,卻因為自己的一次次貪婪一次次跌落神壇,餘生終将背負着争議和恥辱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