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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兩分硬币

兩分硬币

〔日本〕黑島傳治

青未了|兩分硬币
青未了|兩分硬币

那是流行玩陀螺的季節。弟弟藤二不知從哪裡找到健吉玩舊的陀螺,用兩隻手掌挾住三寸扁頭鐵釘作的軸,使勁地搓。然而,因為他手上還沒有多大力氣,不管怎麼使勁,那陀螺也隻站着轉那麼幾轉,很快就倒下來。健吉從小就有股子鑽勁兒,買了個陀螺,擦得溜光,還用根三寸鐵釘把原來那根細鐵絲般的軸替換下來。這樣,就轉得快,跟人家賽起來很少有敵手。因而,它雖是十二、三年以前用過了的舊東西,卻依然連一條裂縫都沒有,黑黝黝,沉甸甸,看上去木質煞是堅硬。原來是上了油,打了蠟。同如今在鋪子裡賣的比起來,那木質就好得多了。可是,陀螺越重,對年幼的藤二說來就越難轉動。他在廊緣上搓了半天,也總是轉不靈。

“媽媽,買根陀螺繩兒嘛。”

藤二纏起媽媽來了。

“問問爸爸看,叫買不。”

“說行哩。”

媽媽對所有的事情都很小器,一個原因是家裡的日子難過。盡管是答應給買了,還要把堆房翻騰一遍,看清楚是不是還有健吉玩舊的繩兒。這沿河的小村莊的孩子們,都聚集到廟門前去,把新繩兒纏在新陀螺上使它轉動起來,兩個人一組撞陀螺,比輸赢。孩子們把這種玩法叫作“撞嘎嘎”。纏好繩兒使勁一抽把陀螺撒出去,就飛快地轉動起來。兩個人一起撒,輪流讓自己的陀螺去撞對方的,直到一方的陀螺停止轉動,先倒下來的就算輸了。“瞧,光俺一個人用這樣又黑又舊的陀螺呢。也給俺買個新的陀螺吧。”

藤二纏着媽媽。

“陀螺,不是有一個嘛,不買也行了。”

“這個,瞧,不都這麼黑了嗎?……人家都是新的!”

“淨說傻話,這個陀螺還不好!”健二說,他深信自己從前用過的陀螺好,同時總覺得舍不得拿錢給弟弟買陀螺。

“嗯。”

原來,藤二是哥哥說啥都相信的。

“這個陀螺好呀,不信跟他們比比看。能夠打敗它的陀螺,誰也不會有的。”

說到這裡,陀螺用舊的,算是說通了。可一到跟媽媽兩個人去買繩兒時,藤二卻又貪婪地摸弄起鋪子裡裝在木盒中的塗得紅紅綠綠的新陀螺來了。

“阿藤啊,不要那麼摸人家鋪子的東西呀,都給弄髒了。”

母親邊請雜貨鋪的老闆娘拿出繩兒來看,邊囑咐藤二說。

“不不,摸摸也不妨事的。”

老闆娘和氣地說。繩兒一共有幾十條,都剪得一般長,其中隻有一條比起别的來短那麼一尺左右。那是按尺碼量着剪下來,最後剩了那麼一條不足尺碼的。

“多少錢一條哇?”

“一條一角錢呀,那條短的就算您八分錢吧。”

“算八分錢……”

“是啊。”

“那麼,這條短的就好了。”

說着,母親拿出一角錢,找回來兩分錢硬币,就仿佛是賺了兩分錢一般感到高興。直到催藤二回家,他還在玩弄那盒子裡的新陀螺;看起來,是十分愛惜的樣子。然而,卻也并沒有硬逼着給他買,就跟着母親回來了。

鄰村廟前的廣場上,來了串鄉的摔跤班子。孩子們都結伴去看熱鬧。藤二也想去,但是正趕上收割稻子大忙的節骨眼兒上,而且牛棚裡上了轭的牛,也正拉磨磨粉,團團地圍着中間的柱子打轉,得讓藤二看着。

“連看牛都讨厭,那該怎麼辦呀!”不知怎的,藤二讨厭看牛。他把繩兒拴在牛棚房檐下的柱子上,兩隻手搖住繩頭兒用力捆着。

“那麼,你就去趕麻雀吧?”

“不。”

“你這麼任着性子怎麼行啊,粉得磨,麻雀又會來吃稻子!”媽媽帶着生氣的口吻說。藤二似乎在跟柱子拔河一樣,轉過身子去拉繩兒,過了一會兒,低聲說:“大夥兒可都去看摔跤的了!”

“像咱家這樣子的窮棒子,哪兒能夠去幹那樣的事啊!”

“嘿!”藤二失望地喊着,還是一個勁兒地抻着繩兒。

“那麼抻,繩兒可要折了。”

“哼,比人家的都短呀!”

“抻也長不了——那麼捆要摔到後面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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