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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希祥:推碾

劉希祥:推碾

推碾

作者 | 劉希祥

碾是一種用石頭和木材等制作的使糧食等破碎或使谷物去皮用的工具。

碾分上下兩部分,上面的叫碾砣,下面的叫碾盤。碾砣被固定在碾框上,碾框是用槐木等硬木做成的架子,呈四邊形。碾砣兩頭的中央有兩個向裡凹的小圓坑,裡面固定着一個小鐵碗兒,叫碾臍,在碾框的對應位置固定着兩個圓形硬木棒,與碾臍相對,凹凸結合,能自由轉動。碾框的一端,中間有一孔,套在碾管芯上,碾管芯是固定在碾盤正中央的一根金屬或硬木圓柱。碾框上鑿有兩個碾棍孔,在碾棍孔裡插上碾棍,逆時針推動碾棍,碾砣就會“咕噜咕噜”地在碾盤上滾動。

上世紀八十年代前,碾是村民加工糧食必不可缺的工具,是以,各個村莊的角落裡都分布着好幾盤碾。我村有四盤碾:村西部有一盤,那盤最大,稱作西大碾,村東部那盤最小,稱作小東碾,位于村中心的副業大院處有兩盤,其中在碾棚裡的一盤,稱作油坊碾,露天的那盤不大不小,用得最多,我們習慣稱之為碾棚外面那盤碾。這幾盤碾的用途基本相同,但也有一些差異:力氣比較小的人,或需要碾的東西不太多時,多用小東碾;另外,秋後碾辣椒時,多數人家也是在這盤碾上碾的。碾糕面、豆面、米湯面大多是在油坊碾上完成的,因為這盤碾的碾砣、碾盤光滑,糧食不粘碾;而西大碾呢,在需要碾大量的東西時,如碾攤煎餅用的玉米、地瓜幹或碾豬飼料時,就會派上大用場了。有時候,有的人家需要碾的東西太多時還會套上驢,一推就是大半天。

劉希祥:推碾

那時候,各盤碾白天整天都不閑着,推碾的人絡繹不絕。農閑時,有碾的地方就活躍起來,碾周圍都圍着許多人,大多是婦女們,有的懷裡抱着孩子,也有的手裡做着針線活。她們湊在一起,有時傳播十裡八鄉的新聞,有時拉張家長李家短,說說笑笑,其樂無窮,我有時也過去湊熱鬧。

推碾的一家接着一家,有碾攤煎餅糧食的,有碾地瓜幹作豬飼料的……如果等碾的人家裡有了急事,就把糧食放在碾旁,回家忙活,等挨到自家了,總會有熱心的人在大門口扯大嗓門喊道:“輪到你家推碾啦!”有時推碾的家數多了,有的人家挨到了晚上,就點上馬燈,挑燈夜戰;有時白天推碾的出現了空檔,我們這些男孩子就推着空碾“咕噜咕噜”跑,那些在旁邊踢毽子的女孩便喊道:“推空碾,長‘磨眼’,長不夠,圍着脖子長一溜……”我們就停下來,追着那群女孩子跑。如果輪到我們小夥伴家推碾,就都圍上來,有的兩三個人推着一根棍子,有的扳着碾框,嘻嘻哈哈地推着跑起來,大人幫着掃碾盤上的糧食,有時我們跑得太快,碾都無法掃了,隻好躲身離開碾道,我們的歡笑聲,大人的訓斥聲交織在一起。幾十年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場景還是那麼讓人懷念。

到了年根,無論大碾、小碾,還是村副業大院處的兩盤碾,似乎都感受到過年節那種濃濃的氣氛了,于是都歡快地晝夜不停地競相滾動了起來。每家每戶不但要碾攤煎餅的糧食,而且也都需要碾充足的豬飼料,還要碾小米、糕面、米湯面、豆面等,就連我們吃的鹽都需要在石碾上碾過才能食用。因為從供銷社買回來時都是大小不等的塊鹽,無法食用。如果輪上一家套上驢,就要至少碾兩三個小時,于是人們按去等碾的先後順序,把推碾棍或掃碾笤帚放在地上擺起來排序,有的需要半夜三更起來,點上馬燈去推碾。碾砣徹夜不停地運轉,發出“吱攸吱攸”的聲音,在甯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

在那個年代,推碾是農村孩子成長過程的“必修課”。我正兒八經推碾時,已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了。記憶最深刻的要數和母親一起碾糕面。之是以記憶深刻,是因為碾糕面是所有推碾中最耗時間,最累人的,并且這種又繁又累的活兒每年的年根我都會經曆一次。

劉希祥:推碾

開始時,我們母子二人一起推,但是推得時間長了,我就會累得氣喘籲籲,産生畏難情緒,推上一會兒,便會停下腳步,離開碾道,然後一屁股坐在碾旁邊的石頭上休息。這時,母親會一聲不響地獨自一個人推,推起來無疑會更加吃力,而且,她一邊推,一邊還要不斷地拿笤帚掃碾。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再推上一會兒,累了又歇着,推推歇歇,循環往複,母親卻不急不躁,一直這樣不緊不慢地推下去。

經過很長時間的碾軋,黃燦燦的米逐漸地被碾成面了,這時,母親才停下來,開始用籮将面籮出來,把未碾細的米碎渣倒回碾盤上繼續軋。逐漸地米渣越籮越少,推起來已經不再像開始那麼費勁了,是以我一個人就能推了,母親仍會持續不斷地籮,直到碾盤上隻剩下一些很難碾碎的皮屑渣滓,方才作罷。

劉希祥:推碾

改革開放後,農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各種機械相繼問世,各個村莊裡的石碾已基本廢棄,即使還在使用的,也失去了門庭若市般的熱鬧,石碾周圍也少了昔日的喧嘩,有時十天半月都無人光顧。但我至今回憶起來,那小小石碾見證的是一段曆史,推碾展現出的是小小村落的質樸村風,是人與人之間的濃濃溫情,彰顯的是村民們吃苦耐勞的優良品格,推碾的那段經曆将使我永生難以忘懷。

劉希祥,男,大學學曆,中學進階教師,現在大關國中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