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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賢妻》:這個女人看似得到了一切,到頭來卻發現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掌控命運與追求幸福沖突嗎?

本文刊登在2019年《三重生活周刊》第29期,原标題為"我想要幸福,我想掌控自己的命運"

筆師傅/陳賽

《傲骨賢妻》:這個女人看似得到了一切,到頭來卻發現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掌控命運與追求幸福沖突嗎?

《好妻子》第六季。

一個"好妻子"的生活對抗攻擊

這部七年前的電視劇見證了艾麗西亞從一個家庭主婦演變成一個強大的職業女性。

起初,她的命運是強加給她的。她原本是一名高素質的法學學生,結婚放棄了事業,願意做一個好妻子和好母親。十多年後,她的進階丈夫突然曝光性醜聞,因涉嫌腐敗而入獄。結果,她過去的完美人生一夜之間崩潰,陷入了絕望的境地,但這種絕望的境遇也激發了她堅強的生存意志——丈夫的法律費要支付,房租要付,兩個青春期的孩子要養活,堅強的婆婆要應付,受傷的尊嚴要恢複。

當生活發生劇變時,我們通常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局限,進而産生對命運的極大敬畏感,另一種是奮力反擊,從此努力将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艾麗西亞顯然屬于後者。因為我屬于前者,是以我非常欽佩她在面對命運時的勇氣。

特别是,雖然是人生的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但這場風暴已經融入到每個中年女性的類似問題——金錢問題、孩子問題、家庭和工作責任、不安全感、挫折感、自我懷疑和妥協,健康、精力和存在感逐漸走下坡路,是以,作為一個中年女性,我們對她的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對抗了對攻擊的同情。

艾麗西亞的困境是可以預見的,13年後她以初級律師的身份重返工作崗位,也是一位著名的垮台政客的妻子。但至少在前幾季中,艾麗西亞在逆境中,尤其是複雜的權力關系,展現了女性的力量、智慧、尊嚴和極其精明。

當被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問及為什麼她作為一個女人的角色總是如此可疑時,她反駁說:"這不容置疑。這是對他們處境的了解。在權力失衡中,很難了解自己。"

很明顯,在艾麗西亞的工作環境中,這種權力的不平衡無處不在。是以,為了在各種談判、審判中占據優勢,除了像男律師一樣絕望之外,女律師往往要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女性特質",但有些人卻被迫享受。比如劇中名叫南希的年輕女律師,善于各種純潔的感情,裝天真,裝無辜,總能成功赢得男法官和陪審員的同情。

中年律師帕蒂毫不猶豫,甚至無恥地利用自己作為孕婦和母親的身份。根據威爾的說法,她的繁殖速度是野蠻的。生孩子似乎是職業的必需品。當她懷孕時,她把懷孕當作盾牌,當她沒有懷孕時,她用她的孩子作為武器。

艾麗西亞的好朋友、調查員克林達(Klinda)經常徘徊在道德和法律的灰色邊界,利用美貌和性來擷取情報。就連該劇最令人欽佩的女強人黛安(Diane)也在與艾麗西亞的一次談話中透露,她第一次在法律和秩序中首次亮相,隻是因為她的伴侶需要一個"女性"的門面。即使當她成名時,作為一家律師事務所的指定合作者,當她被提名為法官時,這首先是因為她的女性氣質,而不是因為她的能力和優雅。

《傲骨賢妻》:這個女人看似得到了一切,到頭來卻發現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掌控命運與追求幸福沖突嗎?

《好妻子》第四季。

艾麗西亞,"聖人",鄙視利用這些基于性别的政策來操縱人們的思想,但她也有作為女人的秘密武器,而"好妻子"的地位是她的秘密武器。"聖人"是媒體給她起的綽号,表面上是稱贊她為好妻子,為丈夫和家庭犧牲,但暗中卻是一種嘲諷,這個丈夫能忍耐,何不趕緊踢開?

很多人無法了解,為什麼她選擇與丈夫彼得保持真正的關系,做公衆眼中的"好妻子",而不是與她的夫妻和老闆威爾·加德納一起享受真愛和自由。

顯然,威爾對她來說代表了生活中的另一種可能性,但也存在巨大的風險。威爾是一位優秀的律師,但正是這一點讓他顯得不可預測和難以捉摸。一男一女的關系,本質上是關于權力結構的,更何況他是怎樣的老闆,如何在這段關系中保持自己的權力和自律,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與威爾相比,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婚姻帶給她的特權,是肯定的。甚至在丈夫入獄的第一季,每次她走進法庭,每個人都知道她是誰,妻子是誰。她丈夫的政治關系和聲譽,無論好壞,都為她提供了特殊的管道,即使這些管道經常被污迹和缺陷。此外,她對這些污點和缺陷越來越寬容。什麼是真理,什麼是謊言,什麼是正義,什麼是不公正,隻要邏輯是自以為是,似乎就可以自以為是。

從這個角度來看,艾麗西亞越來越像她的丈夫彼得,她對權力的運作和法律文書的操縱感到滿意,并且在這個過程中,恐怕更加意識到并同意彼得在權力體系中的猜測和妥協。當然,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甯願相信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即使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從受害者變成了掠奪者。

當她第一次主動利用丈夫的關系來保住工作時,有一種強烈的内疚感,但她很快就原諒了自己——畢竟這就是生活。

當她發現自己最初通過威爾的關系排擠了另一個更資深的競争對手來獲得這份工作時,她同樣很快放松了下來—— 畢竟,這是成人世界。

當她爬上權力的階梯時,她擁有的妥協越多,她對自己的妥協就越滿意。當她的丈夫出獄,甚至成為州長時,她很自然地利用他的關系來赢得和捍衛她的客戶。直到她離開律師事務所,帶走了威爾最有價值的客戶,他憤怒地試圖把她從受害者情結中拉出來:"你太困惑了,你甚至不知道你搞砸了多少。"

《傲骨賢妻》:這個女人看似得到了一切,到頭來卻發現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掌控命運與追求幸福沖突嗎?

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

您想了解多少關于自己的資訊?

我們經常認為自我意識是一種随年齡增長的禮物。随着年齡的增長和經驗的積累,你會自然而然地明白你是誰,你想要什麼。但事實并非如此。從外部看待别人的生活很容易。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你真正想知道多少關于你自己的事情呢?

這是我看過的《驕傲的妻子》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因為你會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艾麗西亞的司法系統規則,自從她重返工作崗位以來,她就熟悉這些規則,已經被内化為她方法的一部分。在她的思廷中,就像現實世界中的法庭一樣,犯罪的罪責不僅取決于證據,論證技巧,還取決于資訊的管理。有一些證據可以強調,有些證據可以忽略,有些證據不能作為證據提出。

在法庭上,她學會了與真相保持距離,確定自己除了"熱情地代表客戶的利益"之外知之甚少或一無所知。最後,關于彼得的腐敗指控,她并不擔心他是否有罪。

同樣,她選擇與自己的生活真相保持距離,并確定自己知之甚少或一無所知,隻要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到法律依據。她是一位優秀的律師,總是為自己辯護。

隻是在第七季的最後一場戲中,在一個超現實的對話中(她與威爾的幽靈的對話),她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内省的漏洞。

她問他:"你真的恨我嗎?""

"當然,"他說。(這是她承認他的仇恨。)

然後他提醒她,她愛他是因為很少有人總是走最有吸引力的道路,而她錯過了他們的愛,因為它從未發生過。

同樣,也是威爾的鬼魂提醒她:"你對自己知之甚少。"

在這裡,她終于承認,很多時候她都是在找借口不去了解真實的自己,因為自我意識是危險的,是有代價的。了解自己意味着對自己的真相持開放态度,包括人性的黑暗面。如果有一個絕對的道德法庭,所有的證據都擺出來,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罪,我們都會自私、虛榮、懦弱和不誠實。正如艾倫·德·波頓(Alan De Botton)所說,"如果一個人沒有發現自己處于一個瘋狂的地方,那麼自我意識的旅程還沒有開始。"

這就是艾麗西亞的性格引人入勝的原因,她對自己的選擇性感覺,或選擇性的無知,激發了我們對自己的懷疑。我們如何處理有關我們自己的資訊?我們像艾麗西亞一樣,在多大程度上選擇性地放大、選擇性地忽略和選擇性地自我證明我們的思想、感受和行為?我們真的必須知道并承認關于我們自己的全部真相嗎?還是一定程度的自欺欺人是更好、更聰明的方法?

你想要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在第六季的一集中,一位女演員問女演員艾麗西亞:"你想要什麼?""

她回答說:"我想快樂,我想控制自己的命運。"

劇中有兩件事與艾麗西亞的幸福有着奇妙的聯系。首先,她的衣服越來越精緻時尚,成為她身份和自信的有力武器。

其次,她喝得越來越多。每次她回到自己的小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獨自一人喝酒,隔着螢幕,我們都能感受到那種孤獨。她曾經解釋說,即使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她也喜歡在一天結束時喝酒,但自從重返工作崗位以來,這是忙碌了一天後讓她平靜下來的唯一儀式。在這裡,葡萄酒成為職業女性獨有的焦慮的隐喻。她喝酒是因為生活是艱難的——不一定是生存的艱辛,不一定是悲劇的不幸,而是失望、痛苦和幻滅,這些都深深植根于日常生活的瑣碎艱辛中,以至于她無法逃脫。

女演員朱莉安娜·瑪格麗絲(Julianna Margulies)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她每次拍攝時都會戴假發,這樣她就可以在離開節目時"取下"艾麗西亞的角色。但讓她不知所措的不是艾麗西亞的力量,而是她的悲傷。

總而言之,女人似乎擁有了一切,财富、權力、愛情、孩子、人到中年性魅力,但最終發現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那麼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艾麗西亞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似乎是威爾的死。或者更确切地說,她沒有選擇她的愛情,而是選擇了婚姻。但至少在他們的婚外情中,你不會覺得她把它當作愛情,這更像是一種叛逆的姿态,一種宣布獨立的方式。

七年來,我們看到艾麗西亞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好的和壞的,理性的,沖動的,但都是為了控制她的生活。她變得越來越大膽,不再為別人的期待而活,而是為自己而活。此前,她與威爾的戀情充滿了焦慮、誘惑和内疚,尤其是對她的孩子來說。但在她與傑森的戀情的第七季中,她完全放開了自己,甚至在餐廳裡公開調情。正如她告訴她的對手路易斯·坎甯(Louis Canning)的那樣,"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不必聽任何人的話,我就是我自己。"

但是為自己而活意味着什麼呢?

她的母親維羅妮卡(Veronica)是一個完全靠自己生活的女人,一覽無餘,毫無戒心,毫無戒心,毫無戒心。這顯然不是她生活的模闆。

相反,她的婆婆是一個完全為兒子而活的女人,更不用說她了。

最搞笑的是,在最後一季中,她的兒子紮克帶回了未婚妻,并在他們見面後立即發表了新的女權主義宣言:"有些人認為她站在男人旁邊是倒退了一步,但女權主義意味着一個女人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 即使她隻想站在丈夫身邊,做一個賢者的妻子。"

編劇拒絕給艾麗西亞一個美好的結局。她承認她不愛那個叫傑森的調查員,他太膚淺和幼稚,盡管他性感迷人。對她來說,他充其量隻是一個安慰獎,一個孤獨的解決方案,而不是幸福的源泉。

她曾經愛過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變得冰冷而凄涼。她甚至退出了母親的身份。面對兒子辍學留歐留歐的決定,她回答說:"他自己的錯誤,讓他自己做吧。"

她毀了她和黛安自己的友誼。他們本可以一起開一家女性主導的律師事務所,而黛安曾經是她最強大的盟友,她的生活理想。

七年前,這部劇以一記耳光開始,現在以一記耳光結束。上一次她站在丈夫身邊,但這次,她沒有站到最後。在同一個空曠的過道裡,黛安站在她面前,因為她之前在法庭上的背叛給了她一個沉重的耳光。這個耳光讓我們想起了一個更年輕、更天真的女人,她在七季前第一次出現時給了丈夫一個耳光。

編劇說艾麗西亞的教育是一場悲劇。黛安的最後一記耳光是提醒她的"警鐘",七年後,她從受害者變成了肇事者。為了自己的利益,她可以以當年受到傷害的方式傷害别人。

但在被黛安打了一巴掌之後(就像她在劇開始時打了丈夫一巴掌一樣),她再次收拾好衣服,擡起頭走了出去。

那種修飾的衣服,隐藏着情感,對我們來說是非常熟悉的。她眼中奇怪的困惑讓我想起了她和她丈夫的競選經理露絲女士的一次談話。

艾麗西亞:"我曾經以為我知道生活是什麼,但現在我什麼也沒找到。"

露絲:"珍惜那一刻。當你意識到你不了解生活時,這就是事實。"

艾麗西亞:你認為你會更快樂嗎?如果您選擇向左或向右,請向上或向下。"

露絲:"不,你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這一切都在你的基因中。它無法更改。"

艾麗西亞:"你的意思是,無論我做什麼或不做什麼,我都注定要在這裡?""

露絲:也許不在這裡,但這是一個類似的地方。人生的每一個岔路口都有一個懸崖。無論你走多遠,走很少有人走的路,你還是會走到那個懸崖上。"

當時,她不明白,幸福與對命運的控制在某種程度上是沖突的,心的方向舵過于嚴格,反而會失去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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