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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梁山一百單八将,宋江僞君子,李逵真小人。

宋江之惡,在于忠義其表,叛逆其心,巧言令色,口蜜腹劍,李逵之惡,在于做事沒有底線,明末清初廣東程鄉知縣、桐庵老人王望如在點評《水浒傳》時說:“宋江賣弄手段,即天真爛漫如黑旋風者,不免為相見時十兩銅臭來得慷慨,死亦甘心。”

宋江剛跟李逵見面,就看到這厮很容易被收買,而且買來真的有用,就又追加了七十兩:李逵戳暈歌女,賠了二十兩,分手時,又是五十兩一錠大銀子。八十兩白銀,是宋朝知縣小半年工資(宋朝小縣縣令一年俸祿是一百八十兩白銀,補貼另算),李逵活了二十多年,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宋江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當初他給晁蓋通風報信,隻收了友情價一根金條,那也是至少十兩黃金,能兌換一百兩到二百兩白銀,退回的那九十兩,也等于投資:結交上開始做“沒本買賣”的梁山之主晁蓋,每年三節兩壽,還能少了進賬?

清朝的京官沒有養廉銀子,最多不過是“食雙俸”,也就是拿雙份工資,但是大家都不靠工資過日子,他們靠的是有養廉銀子的地方督撫、道台、知府、知縣一年兩次的“冰敬”和“炭敬”,這筆錢是公開而且“合法”的,是以年俸隻有一百五十五兩的紀曉岚可以整天吃肉不吃菜,還至少娶了六個妻妾,生了四個兒子若幹女兒(長女嫁給了兩淮鹽運使盧見曾的孫子盧蔭文)。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宋江的錢财左手進右手出,江湖人物的“孝敬”不計其數,是以他才用一個知縣小半年的工資,收購了李逵的力氣和性命,而李逵也真“物超所值”,替宋江幹了很多苦活累活髒活。

宋江之是以追加七十兩白銀,就是看李逵這厮做事沒有底線,對任何人都下得去手,比如在浔陽江畔琵琶亭,李逵就對一位“年方二八,穿一身紗衣”的歌女下了狠手:“李逵正待要賣弄胸中許多豪傑事務,卻被他唱起來一攪,三個且都聽唱,打斷了他的話頭。李逵怒從心起,跳起身來,把兩個指頭去那女娘額上一點。那女娘大叫一聲,蓦然倒地。衆人近前看時,隻見那女娘桃腮似土,檀口無言。”

李逵此舉,簡直比鎮關西鄭屠還可惡,但是點評水浒傳的幾位“名家”卻異口同聲地叫好。金聖歎說:“饒他三個指頭,已算惜玉憐香矣……通篇寫李逵浩浩落落處,全是激射宋江。”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袁無涯居然也跟金聖歎一個鼻孔出氣:“黑旋風稟忠直之性,即一味莽撞,大有可用處。好打強漢,最是快人。”

半壺老酒一直沒看明白李逵打的是哪位強漢,卻隻看見了李逵欺淩弱小惡名遠揚,簡直就是江州版的牛二:“他的爹娘聽得說是黑旋風,先自驚得呆了半晌,那(哪)裡敢說一言。”

金聖歎、袁無涯也算飽讀詩書之人,但知書并不代表達理,他們為李逵欺淩弱女而拍案叫好,正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些文人不恨李逵戳暈歌女,隻恨那戳暈歌女的,不是自己的手指頭。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李逵的罪惡之苗,在宋江黑錢澆灌下,長成了食人之樹,嗜血本性一旦養成,就一發不可收拾:“李逵正殺得手順,直搶入扈家莊裡,把扈太公一門老幼盡數殺了,不留一個;叫小喽啰牽了有的馬匹,把莊裡一應有的财賦,捎搭有四五十馱,将莊院門一把火燒了,回來獻納。”

扈家莊不分男女老幼,李逵一斧子一個砍得幹幹淨淨,做事就像鬼子進村,經曆過清軍殺戮的金聖歎生于明萬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初三,約在崇祯十四年(1641年)開始評點《水浒傳》,順治十七年(1660年),福臨說了一句“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金聖歎“感而泣下,因向北叩首”。

這位“有骨氣的文人”,在評點水浒時為李逵的屠村暴行連連叫好,連說了兩次“快人快事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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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無涯居然還為李逵屠村找理由:“必如此掃除,扈三娘才死心作賊,又寨中始無閑漢,有錢糧。非為黑旋風快心滿意,正為一丈青死心塌地也,用筆之巧如此。”

看到這裡,半壺老酒禁不住要問一句:為李逵的肆意殺戮無辜大聲叫好,而且刊刻流傳後世,這兩個文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們細看《彙評忠義水浒傳》,就會發現不但金聖歎、袁無涯的良心被狗吃了,史學家、文學家、心學家李贽(李卓吾)也很冷血。

李逵提着滴血的闆斧大笑:“雖然沒了功勞,也吃我殺得快活!”

金聖歎批注:“ 所謂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

李卓吾把李逵擡得更高:“ 妙人妙人,超然物外,真是活佛轉世。”

看到這裡,半壺老酒已經無語凝噎,用什麼樣的貶義詞,都不足以形容這些文人的蛇蠍心腸,他們甚至比魯迅筆下的看客還要可怕:那些看客隻會伸長脖子叫一聲好,而這些文人卻能把暴行美化到理論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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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半點良知,都會認為李逵屠滅扈家莊就是滅絕人性,但是彙評水浒傳的“名家”們卻異口同聲叫好,這豈不是禮崩樂壞、喪盡天良?

李逵戳暈歌女、屠滅扈家莊,這兩樁暴行如果落到魯智深武松眼裡,那是一定要義憤填膺舞刀動杖殺上前來的,但是很遺憾,無論哪個朝代,都是金聖歎、袁無涯那樣的文人多而且掌握話語權,魯智深武松少而且備受打壓。

李逵施暴,魯智深武松沒有親眼所見,自然不能鏟兇鋤惡,明清兩朝的著名文人為李逵濫殺無辜大聲喝采,是不是想讓人覺得揚州、嘉定之事也可以了解甚至贊美,半壺老酒不敢妄議,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讀者諸君也能看出什麼是“文人雙标”。

李逵斧劈滄州小衙内,已經超出了人類想象,金聖歎辯無可辯,幹脆來了個死不認賬:“讀到此句,失聲一歎者,癡也。此自耐庵奇文耳,豈真有此事哉!”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金聖歎說此事是施耐庵虛構,可是他在前一秒還在為李逵欺詐朱仝笑得直不起腰來:“一個慌忙,一個作耍,令我失笑。 隻論有無,絕倒。 筆筆不猶人,跳脫之極。忙者忙極,頑者頑極,令我失笑不已。”

金聖歎笑得前仰後合,餘象鬥卻有些笑不出來了:“李逵隻因要朱仝上山,将一六歲(這個年齡有問題,朱仝剛入滄州時,孩子是四歲,一個半月後七月十五盂蘭盆大齋之日怎麼成了六歲?)兒子謀殺性命,觀到此處有哀悲,惜夫!為一雄士,苦一幼兒,李逵鐵心,鶴淚猿悲。”

袁無涯的批注,完全是宋江口氣:“ 朱仝是個正氣伶俐人,非用此古俠割愛之法,必不能入夥,又須知是重義憐才,不是勾人落草。”——在青州城屠戮數百戶人家以陷害霹靂火秦明之後,宋江好像就是這麼說的。

李逵三次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其他“名家”或拍案叫好,或雙标辯解,《水浒傳》有一段時間被斥為“誨盜之書”,可能就是因為這些冷血的點評。

李逵三次行兇作惡,金聖歎兩贊一歎,魯智深武松為何不仗義出手?

梁山一百單八将,好人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其中的惡人,當以宋江、吳用、李逵、董平、王英最為惡行昭彰,但是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乏替這五個惡人辯解、洗白的“名家”。讀者諸君都是志誠君子正義之士,您看完李逵這三次暴行,再看看金聖歎、袁無涯的批注,又會作何感想?

李逵應該感到慶幸:他如此行兇作惡之時,魯智深武松不在身邊。但是半壺老酒心中一直有一些疑問,還要提請讀者諸君解惑:如果魯智深武松真的親眼目睹李逵欺淩弱小、屠戮婦孺,他們就一定會仗義出手嗎?他們會不會看在宋的面子上,對這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直接視而不見?如果李逵作惡時被魯智深武松當場斬殺,金聖歎袁無涯又該如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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