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蓋在曾頭市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回到梁上經宋江“親手敷貼藥餌,灌下湯散”後死了,死前留下遺言:“賢弟莫怪我說:若那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
金聖歎從“賢弟莫怪我說”六個字中,看出了晁蓋對宋江的“歉意”:梁山頭把交椅是不能傳給你的!
人死如燈滅,晁蓋屍骨未寒,宋江就在吳用林沖“推舉”下“代理寨主”——熟悉古代帝王龍興史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這個“代理”是必然轉正的,宋江坐上頭把交椅就不會下來了。
宋江坐上頭把交椅,并沒有起兵征讨曾頭市以替晁蓋報仇,要不是曾頭市再次搶奪梁山戰馬,他們跟梁山的梁子也就無人再提了。
宋江代理寨主之後,馬上進行了座次調整:“忠義堂上,是我權居尊位,第二位軍師吳學究,第三位法師公孫勝,第四位花榮,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呂方,第七位郭盛。左軍寨内,第一位林沖……右軍寨内,第一位呼延灼……前軍寨内,第一位李應,第二位徐甯,第三位魯智深,第四位武松……後軍寨内,第一位柴進……”
林沖被趕出核心決策圈,魯智深武松坐在李應徐甯之下,忠義堂上除了吳用公孫勝,都是宋江的心腹嫡系,林沖身邊也安插了差點被晁蓋殺掉而被宋江救下的楊雄石秀。
宋江這個安排是早已成竹在胸,是以金聖歎列出了“宋江之弑晁蓋”的十個證據,第五到第十是這樣的:“守定啼哭,不商療治,五也;晁蓋遺誓,先雲‘莫怪’,六也;驟攝大位,布令詳明,七也;拘牽喪制,不即報仇,八也;大怨未修,逢憎閑話,九也;置死天王,急生麒麟,十也。”
宋江弄死晁蓋後急于坑玉麒麟盧俊義上梁山,是不是為了找一個能擒斬史文恭的高手?熟讀水浒原著的讀者諸君肯定會給出否定的答案:當時大刀關勝雖然還沒有上梁山,但是梁山上已經至少有三位高手能輕松拿捏史文恭,這三個高手任何一人肯幫武功第一的林沖,都可以把史文恭生擒活捉,然後嚴刑拷打,問他為什麼不顧一流高手的身份用毒箭傷人。
後來的戰鬥結果表明,史文恭确實是當時超一流高手,梁山馬軍五虎将中的霹靂火秦明二十回合就被其擊敗刺傷,秦明敗逃的時候,史文恭也沒有從背後射箭,而是追上去一槍戳中大腿。
秦明的武功,與林沖花榮在伯仲之間,比晁蓋應該高了不止一籌,史文恭能二十回合刺傷秦明,單挑擊殺晁蓋可能連十個回合都用不上。
整部水浒傳,都沒有史文恭射出一箭的記錄,那是因為他根本就用不着,他的拿手兵器是方天畫戟和長槍,像他這樣的高手,當然不屑用箭,更不屑在箭頭上淬毒。
豹子頭林沖雖然是八十萬禁軍教頭,但是單打獨鬥,還真未必是史文恭的對手,宋江吳用密謀坑盧俊義上山,也不是為了擒斬史文恭:“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時,何怕官軍緝捕,豈愁兵馬來臨!”
金聖歎看到的版本,宋江是這麼說的:“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時,小可心上還有甚麼煩惱不釋?”
不管是哪個版本的水浒傳,宋江吳用都沒說把盧俊義坑上梁山是為了對付史文恭,一方面是宋江根本就沒想過要替晁蓋報仇後把寨主之位讓出去,另一方面是擒斬史文恭也不是非得用盧俊義不可。
晁蓋中箭的時候,除了大刀關勝關勝、雙槍将董平、沒羽箭張清、急先鋒索超等少數幾人,絕大部分天罡正将都已經上了梁山,堪稱一流或準一流高手的豹子頭林沖、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小李廣花榮、霹靂火秦明、雙邊呼延灼、金槍手徐甯、青面獸楊志、病尉遲孫立等人一擁齊上,就連呂布都能拿下,就更别提曾頭市史文恭了——雙拳難敵四手,惡虎也怕群狼,更何況那些梁山好漢,可是連猛虎都能赤手空拳打死的。
史文恭就是再厲害,也不過就是一個人,梁山好漢群毆拿下他根本就不是難事,如果怕群毆不體面,宋江吳用也有其他辦法:隻要給林沖配一個遠端攻擊助手,就可以把史文恭弄暈生擒,就是把他打碎,也不是什麼難事。
咱們今天說的遠端攻擊助手,當然不是小李廣花榮,因為以花榮跟宋江的關系,是絕對不會用神箭幫助林沖擒斬史文恭的,他即使射箭,目标也隻能是林沖:林沖要真打赢了史文恭,宋江的頭把交椅不就丢了?
為了防止林沖生擒史文恭并審問出晁蓋中箭真相,宋江吳用根本就沒讓林沖參加梁山與曾頭市的二番戰,林沖也很識趣地沒有請戰。
宋江不讓林沖出征,吳用讓盧俊義去史文恭不可能出現的偏僻小路,就是認為沒有林沖和盧俊義參戰,他們也能逮住史文恭。
宋江想讓誰擒斬史文恭,他自己沒說,咱們也沒必要猜,晁蓋的英魂出現并把暈頭轉向失去戰鬥力的史文恭攆到盧俊義的樸刀之下,就是為了打破宋江的如意算盤,可憐還有很多宋江粉以為這居然是史文恭射殺晁蓋的“證據”。
如果沒有晁蓋的“幫助”,盧俊義多少回合能下史文恭是個問題,史文恭能不能跑掉卻不是問題:史文恭即使打不赢盧俊義,打照夜玉獅子馬幾鞭,盧俊義的兩條腿也攆不上——剛上梁山的時候,史文恭既沒有戰馬也沒有長槍,吳用不給他裝備,就是怕他真把史文恭拿下了。
盧俊義單打獨鬥肯定逮不住史文恭,他可以有晁蓋相助,林沖也可以找人幫忙,霹靂火秦明和小李廣花榮是宋江一系,而且兩個猛将在衆目睽睽之下群毆也有點勝之不武,但是另外三人暗中相助,那可就不一樣了:入雲龍公孫勝、混世魔王樊瑞、轟天雷淩振,這三人出手,史文恭看不見,也防不住。
公孫勝和樊瑞的法術盡人皆知,淩振的火炮能打碎法師包道乙,他們對付肉體凡胎的史文恭,可以說就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宋江吳用坑盧俊義上梁山,絕不是為了對付史文恭,因為那完全沒有必要,要說讓盧俊義對付官軍,也完全不靠譜:盧俊義上了梁山之後,童貫帶領八都監、高俅帶領十節度使來進剿,盧俊義隻生擒了禦前飛龍大将酆美,打死打傷的一個都沒有,“戰績”甚至還不如林沖和秦明。
盧俊義打遼國和田虎王慶方臘都很賣力,打宋朝的時候絕不痛下殺手,是以宋江吳用坑盧俊義上梁山,既不是讓他生擒史文恭,也不是讓他對付官軍,那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如果盧俊義不上梁山,而梁山又不得不因為戰馬被搶而跟曾頭市再次開戰,沒有哪位梁山好漢單打獨鬥是史文恭的對手,宋江吳用應該派出怎樣的組合,才能蕩平曾頭市、擒斬史文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