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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族人的春文化

漢族人的春文化

孫青松

春,萬物蠢然而生也。《春秋.公羊傳》中說:“春者,天地開辟之端,萬生之首,發象所處,四時之始也。”春和日麗,天地交通,萬物複蘇,陰陽交接,宜耕宜種,故民諺曰:“一年之計在于春”。

遠古時候,由于生産力低下,人們在大自然面前顯得無能無力。漢族人最早出現的幾個大部落,如炎帝、黃帝、颛顼、帝喾、伏羲等,長期生活在黃河、長江流域。他們傍河而居,逐水草而移,以漁獵采集為生。那時的長江、黃河中下遊地區,氣候溫潤,光照充足,草木葳蕤,人們可在林間狩獵采果,聆聽野獸哀嚎,鳥啼蟲鳴。然而每到冬季,寒風聚起,大雪飄飄,靠樹皮遮體依草棚避寒的先民們,無力抗拒大自然的侵襲,經常有人凍餓而死。他們瑟瑟發抖地聚集在一起,渴望河開冰化,魚躍清波,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花鳥草蟲重制生機。他們用模糊的記憶等待與期盼着春天的到來。是以,我們祖先在造“春”字時,以象形會意,惟妙惟肖,生動有趣。春字最早出現于甲骨文作“”,林日形屯聲,表示草木發芽。篆書春作“”,從草從日。草,春時生也。一個“春”字,寄托了先民們多少希冀?

正因為春與人們的勞動生活密不可分,漢族先民們一方面把它科學界定,同時又給它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通過各種祭祀活動,期望當年五谷豐登,幸福吉祥。舊時民間在立春前一日,村村都要舉行迎春活動。村中老者主持儀式,焚香上供,人們都跪地祈禱。有一人扮成“句芒神”,揮鞭驅打象征農事的“春牛”,叫做“打春”。至今農村每年都有打春風俗。“春盤”則是立春這一天,家家戶戶用蔬菜、瓜果裝盤,互相贈送祝福。杜甫《立春》詩中“春日春盤細生菜,忽憶兩京梅發時”,描寫的便是農人立春春盤的事。“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歸”,是詩人王駕寫的“春社”的盛景。春社是在立春後的第五個戊日祭祀土地神。春暖冰化,大地呈現一片生機,農人們總要會客敬神,擺筵慶賀一番的。“春禊”也叫“三月三”,是日,男女老少放下農事,都去池塘河邊戲水遊玩,據說這樣才能博得春神喜歡,給自己消災免禍。春節亦是陰曆新年,是漢族人最盛大最隆重的節日,以夏曆元旦,即正月初一日為“春節”。過節各家門上都貼上春聯,有的地方也叫門對、春貼、對聯,均用紅紙寫成聯語貼于門上,多取吉祥如意,喜氣洋洋之内容。舊俗春節需供祖上墳,敬神燒香,燃放爆竹,吃團圓飯等,雖愈千年滄桑,至今有些風俗仍盛行不衰。無論國内國外,凡是漢族人居住的地方,都是要過春節的。

翻開浩瀚的中國曆史典籍,關于春的記載與描述,如雲如織,目不暇接。漢族人對春的鐘情與懷戀源遠流長,幾千年來,已經作為漢族文化主流的分支,融入到整個民族的心理和行為中,在世界民族文化園中獨具特色。傳說夏娃始造四人,兩男兩女,性格各異。一女曰“春”,美麗動人,舒雅娴靜,說話慢言慢語。一女曰“夏”,性情火辣,苦笑無常。一男曰“秋”,老實敦厚,不苟言笑,樂于奉獻。一男曰“冬”,冷酷無情,橫行霸道。夏娃把四人置于四季之中,因她最喜愛春姑娘,故以春為上,夏、秋居中,冬次之。也許因了這美麗的傳說,從此才使得文人墨客筆下的“春姑娘”更具詩情畫意了。

據悉,漢族人名中帶“春”字者,凡百人中有八,尤為“長春、立春、常春、遇春、來春、永春、青春、春青、富春、思春、逢春、喚春、延春、明春”為最多。古今名人有隋代橋梁專家李春,明朝開國大将常遇春,革命家李富春等等枚不勝舉。曹雪芹在其《紅樓夢》中以“惜、探、迎”為動詞,輔之“春”字,着意刻畫了“惜春、探春、迎春”三個女性形象,在人物名字命作上可謂獨具匠心。古今店鋪門牌中帶“春”字者,更是林林總總,至于酒茶之商标帶“春”者,那就更多了。根據工商部門統計,目前大陸工商企業名字中有“春”者,占其總數的5%。還有社團名,詞牌名,地名,山名,水名,花名,草名,藥名等等,“春”字燦若群星。而春的溫柔又延伸出“春心、懷春、戀春、沾春、惹春”,暗指男女之間萌動愛戀之心。

可見,春文化的流質早已浸潤積澱于漢民族的肌體與思想深處,它伴随中華五千年文明史日臻成熟,在中國主流文化的阆苑中成為一枝怒放的仙葩。從子史經書,到詩文書畫,古今多少文人墨客臨春生情,以春詠志,臨春抒懷,其美文佳句,流傳深遠,雖千古而不絕于耳矣。最早記載春事的當屬蔔辭,詠春詩始于《詩經》。《詩經.大田》吟誦的是春天備耕播種的繁忙景象。“大田多嫁,既種既戒,既備乃事。以我覃耜,倜載南畝,播種百谷。既庭且碩,曾孫是若。”肥沃的良田作物繁多,選好種子修好農具,當備耕之事一一完結,開始用我的農具在南山耕種。撒下各樣的種子,定能讓主人如願以獲。經《楚辭》、漢樂賦至魏晉骈文,到唐宋時代,寫春的詩、歌、文已發展到藝術的光輝頂點。杜甫耳聽春夜喜雨,輕輕吟道:“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一潛一細,寫得脈脈綿綿,餘味缭繞。孟浩然的《春曉》亦寫春風春雨,但他卻為夜裡吹落幾片花葉而增添一絲絲憂傷:“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白居易借“草”頌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野草的生命力雖強,但隻有等到春天,它才會複活。劉禹錫在一首《竹枝詞》中寫女孩踏春時的思戀,以晴喻情:“楊柳青青江水準,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蘇轼的“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碧如藍。”孟郊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南唐李後主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都成為中國文學藝術的千古絕唱。對于春的贊美歌唱,絕非文人墨客,曆史上的不少領袖人物,也常常借春詠懷。1914年,16歲的周恩來發表在南開校報上一首題為《春日偶成》的詩:“櫻花紅陌上,柳葉綠池邊。燕子聲聲裡,相思又一年。”表達了他對春天的贊美和對親人的思念之情。

古代散文大家中妙手寫春者,莫過于宋代範仲淹的《嶽陽樓記》:“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範仲淹雖沒到過洞庭湖,但描寫洞庭湖的一幅美麗畫卷卻躍然紙上。現代文學大師中寫春者高手如雲,魯迅、老舍、巴金、朱自清等曾寫出春的不朽之作。“地上都嫩綠了,便是不很換葉的松柏也顯得格外的嬌嫩。桃紅和青白色的鬥大的雜花,在眼前還分明,到遠處可就成為斑斓的煙霭了。”(魯迅:《補天》)“春天像醉了,吹破了春雲,露出月牙兒與一兩對兒春星。河岸上的柳枝輕擺,春娃唱着戀歌,嫩蒲的香味散在春晚的暖氣裡。我聽着水流......”(老舍:《月牙兒》)“第二年的春天終于來了。大地跟着春風漸漸地變了顔色。春天帶來的是生命,是歡樂,是花香,是鳥鳴,是溫暖,是新綠,以及别的許許多多的東西。”(巴金:《春》)春天在大師們的筆下變成了一幅畫,一首詩,一首歌兒,一場回蕩在藍天白雲間的交響樂。

漢族人的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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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千年的文化積澱與生活實踐,在漢語言中出現了無數約定成俗的句子,這些成語又指導着人們的勞動和生活。你聽吧,春風化雨,春風得意,春風滿面,春生秋殺,春光明媚,春華秋實,春祈秋報,春和景明......春文化賦予漢民族勤勞、勇敢、溫和、善良的性格,又使他們始終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而“陰陽相濟”“天人合一”的思想,又成為中華民族複興中可持續發展的文化先導。

壹點号 平原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