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她｜她

文/張德紅

在小村人的記憶中，她已變得模糊不清了。她太普通了，就象輕輕吹過的一陣清風；就象細細飄過的一陣雨絲。她隻是小村衆多女人中，最普通的一個。

但在一個家庭之中，她卻象放置了幾十年的醇酒，時間越久，那味道和勁道卻越發濃厚，越來越讓人回味。

陽春三月，桃花鮮豔地開了。桃花粉紅粉紅的，她的臉也粉紅粉紅的。她懷着一顆純潔的少女的心，憧憬着美好的愛情和未來，步履輕快，倘徉在桃花從中。人面挑花相映紅。

幾年後，她戀愛了，結婚了，孩子也出生了。天生愛幹淨的她，好象一下子變得比以前邋遢起來，她的外在形象已不如以前光鮮亮麗。為了給孩子增加營養，她把自己平時買化妝品和新衣服的錢都省下來了，能将就就将就。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等孩子長大了，我一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去祖國的名山大川，尋覓心中的詩和遠方。”

日子一點一滴往前走。轉眼間，孩子上國小了。送孩子接孩子，夜間輔導孩子寫作業。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讓她感到欣慰的是，孩子很争氣。每每期中或期末考試後，孩子的腳步剛進院子，聲音就急急地飄進屋裡：“媽媽！我又得獎了。”她飛快地跑出屋子，接過孩子手中的獎狀。臉上象個孩子似的笑了，笑得象三月的桃花一樣燦爛。

國小畢業後，孩子考上了鎮上的一所國中。

鎮上離小村不算遠，但也不算近。孩子住校了，一星期回一次家。為了友善接孩子，她造擇在附近的工廠打零工。雖說收入微薄，但多了一份收入，生活比以前有了很大改善。

送孩子入學時，看着孩子跑向教室，她的心也随着孩子向前跑去。她人雖回到了小村，心卻再也沒有回到小村。夜晚，她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星星閃爍不定。那個從未獨自生活過的孩子，感冒了誰給他熬一碗熱騰騰的姜湯？深秋的涼夜，那個睡覺不踏實，常蹬掉被子的孩子，沒有了她的照顧，是否會自己蓋上？她再次仰望星空，那星空裡，詩和遠方依然那麼清晰。

孩子的個頭越來越高，已高出她一頭了。孩子的叛逆也越來越嚴重，任她苦口婆心勸導，孩子也總是象征性地點點頭，表示同意。背地裡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直到結局時發現做的不對時，才低下頭說：“媽媽我錯了”。而下一次，仍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周而複始。她知道，這是每個孩子必經的人生經曆。她改變不了孩子，改變不了世界。她看着孩子用他幼稚的心靈，了解着這個複雜的世界。她不露聲色地選擇了諒解孩子。

孩子回家的次數也開始越來越少了。自從孩子進了縣城的高中，每個月才能回家一次。有時候趕功課，二三個月才回家一次。晚上空閑的時候，她照一照鏡子。她好象好久沒照鏡子了。鏡子中的那個女人，兩鬓已開始出現了白發，臉上好象也好久沒抹過雪花膏了。她已經不太在意這些了。她最祈朌的是，孩子回家後，坐在她身旁，為她拔去為數不多的一根根白發。那時刻，孩子依偎在她身旁，她的心裡充盈着滿足。生活中的一些屑小的煩惱，勞動後的疲憊，此刻全不知到哪裡去了。可是，這時刻是那麼短，能再長幾天該多好呀。她匆匆洗盡孩子從學校帶回來的髒衣服，又匆匆給孩子準備好替換的衣服和生活用品，然後，送孩子到通往縣城的汽車站。望着越走越遠的公交汽車，她久久挪不動回家的腳步。

她頭上的白發比以前又多了，記憶力也不如以前了。孩子考上了遠在千裡外的某著名學府。村裡的人都誇她有福氣，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她給孩子，唉，孩子己不能叫孩子了，孩子現在是成年人了。可她就叫孩子，在媽媽面前，孩子再大也是孩子！這一次，她終于挺直腰杆，站在自己的角度，為自己說了一句話。任誰也别想改變，她的這個叫法。她給孩子包了一小包家鄉土。告訴孩子，遇到水土不服時，就放水裡一點喝下去。她又給孩子準備了好多張，自己親手烙的，孩子最愛吃的蔥花餅。孩子的背包塞的都裝不下了，她還在塞。她要把對孩子的思念都塞進背包裡。她清楚地知道，從此以後，她見孩子的時間間隔，會越來越長了。她沒去過千裡之外的地方，但她知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千裡之外的飯菜不一定合孩子的胃口。她好想随孩子一起走，那樣，孩子就能每天吃上可口的飯菜了。

半年後，孩子終于放假回來了。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地貪婪地嚼着自己烙的蔥花餅，抑或樸噜噜滿嘴噴香地吃着自己做的手擀面條。她知道，孩子在千裡之外一定受了委屈，一定沒吃好。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淚，生怕孩子看見。她說：“孩子，多吃點！不夠了媽再給你做！”

往後的故事，簡單明了。孩子大學畢業了，配置設定工作了，結婚了。再後來又有了孩子的孩子。她頭上的白發已遠遠超過了黑發的數量。她感覺做什麼事情，已力不從心了。看着活潑可愛的孫子，看着每天忙碌的孩子，她心中又有了另一個打算，她暗下決定：為了孩子能更好的工作，我要再做一次媽媽！

天上的星星依然那麼燦爛。多情的星光脈脈地輝映着大地。遙望星漢燦爛的人中，已不見了她的身影。某一日，兩個外地人路過小村。其中一個人說：“聽說這個村莊有個平凡的母親，培養出了大陸一位尖端科技人才。真為這位不知名的母親，感到自豪！”

她在遙遠遙遠的地方，她仿佛聽見了。她仿佛笑了。笑得象三月盛開的挑花那般燦爛！

作者簡介：

張德紅，男，河南安陽人。現為自由職業者。

壹點号 張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