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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中周楠之死的背景,原著交代得很清楚,電視劇給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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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為什麼在《人世間》原著中要被處理成死去?

實際上,梁曉聲塑造出周楠這個形象,寄寓着很深刻的寓意。

梁曉聲有一個很深刻的觀念,就是“階層”現象。

而“階層”這個詞,無論是在《人世間》小說還是在電視劇裡,都是出現頻率相當高的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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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中的很多情節設定,都是圍繞“階層”作文章。比如郝省長的官複原職、金月姬的門戶之見、周郝兩家不相見等情節,都展現了電視劇力圖申說原著小說裡梁曉聲對社會階層差距的客觀存在這一種創作意圖。

而在周楠身上,同樣映射出“階層”這樣一種理念的加諸于身。

周楠的生父駱士賓,在梁曉聲的構思裡,是作為一個“資本”的代名詞出現的。

在文革的年代,“資本”受到壓制,駱士賓隻能躲在地下,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生意,維持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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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慘的時候,是駱士賓與水自流還被當成了“投機倒把分子”抓了起來,在獄中,駱士賓打架鬥毆,有意思的是,駱士賓這麼一個強悍的、咄咄逼人的人,卻在獄中的不知怎麼一回事的鬥毆打架中,被人修理了,進而失去了生育功能。

這也意味着,文革的那個特殊年代,給“資本”予以嚴厲打擊,而且讓“資本”的生命力帶着先天的缺失。即使在後來風和日麗的時機,“資本的先天缺失”也要無可挽回地發散着影響。這是日後駱士賓堅執地要尋回周楠的動機所在。這意味着“資本”需要尋找自己的“繼承人”,因為“資本”本身就是自私的,正如自私的“基因”一樣,隻傳自己的血緣繼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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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而言,為什麼秉昆高尚?在他的眼裡,沒有“自私的基因”一說,他看到的是生命本身的價值,人性應有的光輝,因為周家的傳統,就是重視親情,而不像駱士賓這樣的“暴發戶”無父無母,一旦發迹,縱欲無度,濫情濫欲,電視劇顯示,後來他的妻子曾珊至少是他的第三個女人。

當然,秉昆也有誤區,畢竟他也是人,帶着“基因傳承”的原欲,當他最初看到鄭娟的時候,也産生了本能的欲望,但他受制于周家的至少從表面看起來“無欲”的親情氛圍,而壓制住了這種欲望的宣洩,進而使秉昆始終站在了人性這一邊,而沒有像駱士賓為代表的“資本”那樣肆意縱欲的那一邊。

駱士賓在1972年這個特殊的時點,他所代表的資本的力量,在尚未壓制的情況下,并且爆發出野蠻的屬性,就是“資本的基因”,尋找着出路,驅動着駱士賓,擴大着這份基因的奪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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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有了駱士賓對鄭娟的性侵。

在電視劇中,鄭娟向秉昆傾述她被駱士賓強暴的時候,特意強調,她是被打斷了一根肋骨,才無力抗拒,并由此懷上了孩子的。

這不僅說明了駱士賓是一個“強奸犯”,而且是一個“行兇犯”。

把一個女人打斷一根肋骨,這是一種什麼性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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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鄭娟在法庭中,亮出自己肋骨被打斷的證據,那麼,“資本的原罪”,就應該從駱士賓在1972年的一次燭光斧影的酒後亂性中追溯其一直潛伏到改革開放年代的最早前因。

周楠作為一個“資本的孽種”,卻在周家身為勞工階級的氛圍裡,被感染成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偉岸的人。

在梁曉聲的原著裡,周楠在成人之後,受到了駱士賓為代表的資本的誘惑。

在小說裡這樣寫道(見小說下部116頁楠楠的一段自述):“當我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位是老闆的生父在世,他向我保證他能完全改變我的命運,讓我住在好街區好房子裡、以後生活也很寬綽時,我簡直沒法不被那麼一種生活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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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

畢竟,一邊是如影形随、威脅生命的貧困(國慶卧軌、超越妹自殺都是這種貧困的後果),一邊是觸手可得、榮華加身的富貴。

在電視劇裡,我們也看到了周楠對駱士賓伸出的利益誘惑的沖突心理。

劇中,增添了很多情節,包括駱士賓向周家人施壓,讓周楠到他那裡去度假,用金錢以及虎毒不食子的親情,來籠絡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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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當駱士賓送周楠出國的時候,周楠在進入機場登機門的時候,突然向駱士賓叫了一聲:“爸”。

這讓駱士賓喜出望外,更是難以置信。

但至少說明,周楠已經接受了駱士賓的父親身份。

這是不是偏離了梁曉聲的原著?

至少,在梁曉聲的原著裡,周楠有過動搖,但是他堅定地站到了周家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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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曉聲的小說裡,周楠在美國被槍殺是見義勇為而死,當時有一夥槍手,沖到了校園裡,欲殺害同學,周楠用身體護住了第一個學生,槍手轉而又将槍口掉向了另一個無辜者,周楠再次用身體去擋住了罪惡的子彈。

這個設定,有着周家的優良的來自于勞工階級傳統的規定與注定。

但在電視劇中卻改變成周楠在回國的途中,作着準備用駱士賓給的錢、買一輛代步車的打算,然後在路上,遭遇到了一群劫路的歹徒,當歹徒責令交出身上錢的時候,開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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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閃而過的鏡頭裡,有周楠逆向而上的朦胧的暗示,但已經沒有了小說原著裡非常明顯的見義勇為的壯舉,至少在小說裡寫道,周楠兩次試圖用身體擋住歹徒的子彈。

小說裡周家人在回顧為什麼周楠有在美國的英勇壯舉的時候,着重從家學淵源裡,尋找周楠所作所為的文化與理論動機。

在小說中部第161頁,周家兄妹曾經讨論過周楠為什麼在異域他鄉,表現出那種罕見的出手救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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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蓉是這樣說的:“想不到,但并不奇怪。楠楠的做法,太像咱們周家的人了。秉昆非要争這個兒子,是為了讓他像咱們周家的人,而不是成為駱士賓那樣的人。如果他在駱士賓身邊生活過兩年,恐怕也不會有那樣的行為。”

秉義也認可這種觀點,提到“父親年輕時就是個見義勇為的人。”

周蓉繼續闡發說:“楠楠雖然與咱們周家的基因沒有一點兒關系,但他可是咱們光字片老房子裡長大的,我見到咱爸給他和聰聰講楊家将故事的情形。咱爸講到楊二郎為了讓兄弟們奪路而逃,力舉城門結果被活活壓死時,楠楠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咱爸說的是:‘你倆都給我記住,在危險時刻,無論是為了同學,還是以後為了同僚、工友,咱們周家的人都得上!’聰聰問:‘為不認識的人也應該那樣嗎?’咱爸說:‘危險關頭,總得有人為不認識的人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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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蓉說得很明白,周楠的壯舉,一是很中國,有着中國仗義文化的支撐,二是很周家。有着周家身為勞工階級傳統的言傳身教的影響。

但是,這一切,在電視劇裡統統不見了,周楠在劇中的唯一的正面功能,就是鼓勵馮玥從消沉中站立起來,以“相約清華”的愛情感召來激發馮玥的鬥志。

而周楠受到周家的傳承,接受周家的理念,背叛了“資本”的自私性,轉而在異國犧牲生命,維護正義、人性的至高原則,都在電視劇中删除得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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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說原著中,周楠曾經比較過秉昆與駱士賓之間的差異,明确地界定了周楠的最終站位,小說裡的周楠是這樣說的:“但我現在明白了,……那個給予我生命的男人,他不能給予我你們這樣的親人和朋友。他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所認識的人全是他企圖利用或企圖利用他的人。他沒有親情實際上也不需要親情,他非要争奪我這個兒子,隻不過是想使他的人生看上去更完整。”

是以,電視劇裡至少在周楠的刻畫上,偏離了小說原著的設定。

梁曉聲小說中描寫了駱士賓為代表的“資本”的力量,其滲透在骨子裡與“原欲”一樣具有的天然的掠奪的屬性,不僅決定了他要鑽空子實作“基因的侵入”(強暴鄭娟),還要進行“生存的侵吞”,在小說裡,寫到駱士賓甚至對秉昆說:“連鄭娟一并轉讓給我,你會獲得更多的補償費”。

小說裡提到駱士賓企圖入股秉昆所在的飯店,而在電視劇中,駱士賓也裹脅着資金的洪流,成了秉義的座上賓,其目的,還是想施壓周家人,走“曲線”路徑,從外圍入手,包剿秉昆,試圖得到周楠,本質的意圖通過資本的投入,來實作他對“流失的基因”的收回與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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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人身為“社會階層”中的底層群眾,用以抗衡“資本”打擊的武器就是傳統的文化價值理念與“人情”這一的群眾依仗的抱團秘籍,包括楊家将中傳承的見義勇為的精神,甚至能夠讓“資本的基因”的繼承者如周楠,實作了自己的脫胎換骨,背叛了他的基因施予者沉澱在他血脈中的自私因子,而在異域的土地上,展現出人類的崇高精神,光大了周家的精神能量。

這也是梁曉聲用他的階層理念,落實在“資本”的擴張沖動中所看到的社會的真正正能量與“人間正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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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電視劇中,周楠的形象,僅僅是一個陽光男孩,而他身上展現出的深刻寓意,已經蕩然無存,不能不說在這一點上,電視劇隻能在言情劇中做做文章,而在深刻的社會剖析與中國文化的張揚上,卻力不從心。這不能不說電視劇給人一種避重就輕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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