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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微錄 還珠卷 玉生煙 二十七、多寶閣

二十七、多寶閣

那從遠處街角走來的正是齊钰。他看着向他打招呼的李墨軒,也是揮手緻意。

兩人聚到一起,李墨軒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書生看了看那些在斷磚碎瓦中不斷忙碌的仆役,而後道:

“我過來看看你這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李墨軒揉了揉眉頭,道:“這消息也傳的太快了點了吧,連你都知道這禦墨堂失火的風波了?”

齊钰誠實答道:“子羽兄,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又不遠,昨夜失火的時候,我就過來救火了。”

李墨軒伸手拍了拍齊钰的肩膀,感慨道:“懷仁,你真是個好人。謝謝你。”

小書生臉紅了一下,擺手道:“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啊,還沒有盡什麼力呢,就天生異風,卷了好大的水過來,将這火給撲滅了。”

李墨軒聽他所言和昨夜匆匆趕來遇到的那些滅了火在回家路上的雜役說的情況差不多,又随口問了一句:“後來呢?”

小書生道:“後來我見火勢一滅,救火衆人都散去了,忽然想到後堂的禦墨别被這天降之水給泡了,就決定去後堂檢視一下,結果還沒走到後堂,又來了一陣怪風,就把小生我給吹飛出去了。”

李墨軒聞言大奇,還未發問,卻聽身後“咕嘟”一聲後,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随之傳來。

兩人回身,一起看向那面色绯紅,忽然咳嗽不止的雨軒。

李墨軒擔心道:“丫頭,你怎麼了?”

雨軒看着兩個人關切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解釋道:“咽口水的時候不小心嗆到了,沒事了。”

經過這一次的打岔,兩個人便不再聊關于昨晚那場夜火的事情了,一番閑話之後,李墨軒夫妻二人一起邀請齊钰跟他們去多寶閣,小書生左右無事,就和他們二人結伴同遊了。

齊钰、李墨軒等三人離開禦墨堂,來到漁梁街。

漁梁街傍水依山,一色卵石鋪路,兩旁店鋪林立,商賈繁華。肉行、藥行、筆墨行、魚店、酒肆、祠堂、寺廟一一排開,排列井然。各行各業的夥計沿街叫賣,南來北往的人流或駐足圍觀,或進店挑選,整條街道上都充斥着熱鬧喧嘩的氣氛。

李墨軒領着齊钰走進了這條街上唯一的一家珠寶行:多寶閣。

剛一入樓,齊钰就被這家恢宏大氣的多寶閣門前的一遛兒櫃台給耀花了眼:水綠的翡翠、溫潤的和田玉佩、凝若油脂的琥珀、指肚大小的珍珠、三尺高的珊瑚樹、翠色的祖母綠、潔白的砗磲、象牙骨扇犀角杯……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望着這些象征着财富的寶物,小書生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了。

李墨軒看着樣子像是常客,并沒有齊钰的這種反應,對着店裡夥計招呼了一聲,擡頭剛要問些事情,目光忽然落到了一個從那多寶閣二層樓上施施然走下來的富态中年男子的身上,他端肅了一下容顔,而後,向那走來的男子深施一禮,道:“泰山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那中年男子正是穆家的家主,穆氏的父親,李墨軒的嶽丈大人。

那面有得色的中年男子看了看李墨軒,笑着道:“原來是子羽啊,我這閑着無聊,過來買了點東西。”說着,他目光向後掃了掃,看到了李墨軒身後的那個婦人後,面色漸漸淡了下來,語氣也随之冷淡了許多,道,“子羽啊,我家裡有點事,先走了。以後有時間,多帶着婉兒回家走動走動。”說罷,拍了拍李墨軒的肩膀,不待他回話,轉身走了。

李墨軒向那背影行了一禮後,又回過頭來繼續和夥計搭話。

“不知貴閣的北海珠還有多少顆?”

夥計看了看問話的李墨軒,面色似乎有些古怪,沉吟了一下後,回道:“李公子,這個我要去問問掌櫃的,您稍後。”

這個時候雨軒正在試一根镂花孔雀簪,李墨軒的視線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是随口應道:“好的。”而後就開始幫自己的妻子挑選簪子式樣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陣踢踏的腳步聲響起,五短身材、面目帶笑的多寶閣掌櫃随着那之前離去的夥計從二樓走了下來,人還未至,那熱情的笑聲就傳了過來:

“哎呀呀,今天是什麼風啊,把李公子您吹來了。來來來,李公子您請上座,上好茶。”

一陣殷勤招待聲裡,那位顯然已練得八面玲珑的掌櫃很快就用幾句恭維話将幾人之間的氣氛給挑動得熱鬧而活躍。

隻是問明了李墨軒此次來意的多寶閣掌櫃,明顯也是怔了一下。

這次李墨軒看在眼裡,問道:“怎麼了,金掌櫃,是現在沒有存貨麼?”

那位金掌櫃眉頭一緊,沉吟道:“要說這合浦珠雖然難得,我這多寶閣裡倒是還有那麼十一二顆。不過……”

這一聲不過揪緊了李墨軒的神經,他緊盯着金掌櫃的眼神,追問道:

“不過什麼?”

金掌櫃一攤手,道:“李公子您來的有點晚,這十幾顆珍珠剛剛被别人定下了,過些日子就要提貨。要不李公子您看看别的珍珠?我這店裡,也有上好的東珠,雖說不如那北海珠,但也是個個珠光飽滿,毫無瑕疵的佳品。”

李墨軒聞言緩緩搖頭,道:“若是平時,用這東海珠倒也沒什麼大問題,現在……金掌櫃,卻是不知下一批北海珠到貨最快要多久。”

金掌櫃閉目凝眉,似在心裡計算,過了一會兒,睜眼道:“最快也要一個多月。”

李墨軒眉頭更緊,忽地問道:“金掌櫃,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公子這話就客氣了,您但說無妨。”

李墨軒沉吟再三,斟酌道:“你我都是陶朱中人,自是極重商家信譽,不敢奢求您毀約。不過我們禦墨堂的确是急需北海珠,不知您是否能幫個忙,将我引薦給這位定主,由我和他商議一下,可否?至于事成與不成,子羽都當有重謝。”說罷,一臉希翼地望向金掌櫃。

那金掌櫃聞言卻是搖頭大笑,道:“李公子,這位定主您倒是熟悉得很,就用不到我來給引薦了。”

“是誰?”

“令嶽。”

多寶閣外,一株垂柳旁,三人立定。

因為閣中北海珠已經被人定好,這三個人在閣中也就失去了買什麼東西的欲望,看了一圈,最終離開。

齊钰問道:“子羽兄急需北海珠做什麼?”

李墨軒耐心給他解釋一番。

“那子羽兄去和令嶽好好商議一番,一家人的事情,他老人家總會幫忙的。”齊钰寬慰道。

李墨軒看了一眼雨軒,搖了搖頭,并不答話。

小書生雖然心性單純,倒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這等家族聯姻,内裡之事怕是錯綜複雜,不是他一介外人可以明了的,也就不再多言。

就在這時,二人身邊的雨軒柔聲道:“軒哥兒,有時間了你的确應該領着穆姐姐多回娘家走動走動,也好增進互相之間的情誼。”

李墨軒訝然向她看去,雨軒走過來輕輕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道:“你呀,身為李家少主,家族事大,何必事事挂念兒女情懷?不過今日嘛,難得我有遊興,你要好好陪我。”

先将珍珠事項放在一邊的三人一番商議,兩人想在這街上逛逛品嘗一下地方特色,一人想去郊外山水之間玩個盡興,最終的結果是,多數服從少數,拗不過妻子的李墨軒最終選擇了寵溺,讓小書生隻能在心裡徒呼奈何。

于是三人一路出城,楊柳綠蔭下,走了一個透出薄汗的距離,來到西南城外一處江水橫灣的緩流之處,停了下來。

李墨軒見那江面微鱗,水綠如碧,一時童心大起,撿了一塊扁扁的江石,打了幾個水漂兒。

齊钰望着天上的驕陽,直用手給自己扇風。

雨軒似乎也覺得有些曬,手搭涼棚,向四處看了看,忽然歡聲叫了一聲:

“看,那裡有個草棚,我們過去休息一下吧。”

幾人來到那個草棚旁,見有一麻衣老者正倚在竹椅上頭一垂一垂地點頭瞌睡,河風一吹,尺長的濃密胡須如蒲公英一般四散蓬開,讓那一臉皺紋的臉龐更是顯得瘦小。

老者手中一個長長竹竿,直直伸入江中,竿頭細細之處,一點一點,垂落江面,随着道道漣漪顫動。

“這位老丈是在釣魚麼?”小書生低聲好奇問道。

李墨軒看了看,搖搖頭,道:“不像啊,沒有釣線,怎麼釣魚?”

兩人正在低聲讨論之時,那竿頭猛地一沉,那老者像是感覺到了竿的變化,忽地坐直,兩眼一亮,雙手一揮竿,竟是從江水中甩出了一條尺長的草魚來。

“嚯,還真有這麼笨的魚兒啊!”那老頭抱着不住甩尾的魚兒大喜,連竿子都忘了去管,在江水的沖擊下就要順流而去。

齊钰上前一步,撈了出來,發現那隻是一根頂頭還帶着幾枚青青竹葉的竹竿,不能明白這樣的竿子怎麼能夠釣上魚來,便走過去,将竿子遞給了笑呵呵的老丈。

這時老者才發現眼前多了幾個人。

“謝謝你啊,少年郎。老糊塗了,差點把我的趕鵝竿給丢了,你們是……”

李墨軒施禮道:“老丈,我們幾個從城中出來遊玩,拙荊想找一處陰涼之處歇息,看到這裡有草棚,便過來了,多有打擾,望請見諒。”

老者見幾人談吐文雅,便熱情招呼道:“不打擾,不打擾,我一個老頭子在這裡放鵝正愁沒什麼人陪我聊天呢。常言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咱們今天遇上了也是緣分,你看,你們一來,還讓我用青竹葉就釣上來一條大肥魚,如不嫌棄,咱們就一起炖了這條魚,呵呵老夫自家的村野土燒,如何?”

三人見這老丈十分熱情,便點頭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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