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放逐｜格物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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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圖檔/網絡
文/嚴雅譯
01
我和你
像森林裡偶遇的未成年獅子
雙目交視
詞性中交織，欲從斷崖處探出彼此的壞脾氣
用身體觀察黑夜和白晝的運轉
像叛逆的孩子遠遠地看着
同類，在叼一支一支蘭州中渡過危險叢林
煙霧，高高聳立，岩石般劈開現實和夢境
有些遇見百弊叢生
誰輕舉妄動，誰肝膽俱碎
白色岩紋裡的動詞和動詞短語
02
詩
夕照透過窗子噴薄出一條修塗
把喜歡的人放逐其中
他搖晃，他發着光，他跟随黃昏
垂垂黯淡，老去
如不經意滑落地闆的咖色念珠
長久地隐入夜雨
我說不出雨的鹹淡
我試着比喻窗下海棠花正在開的美
太陽，詩歌，王位
我們都在用别人用過的詞填滿空虛
我們都是詩的奴魚
但詩有不可多得的氧氣，陽光，雨水
也說不定，詩是撲滅欲望的
也說不定撲滅并不比點燃更容易
03
林小姐在萬聖夜
林小姐和月亮一樣
被擁擠的人群擠變了形。她們一同爬至山頂
看一隻草蛉蟲誤入南瓜芯
帶着回家的欲望繞行在另一個跑道
一群男女的瘋鬧爆炸式占領了她的叢林
林小姐看不清他們
他們也看不清她
他們在世界的兩面而中間是費解的哲學
廣袤空間彌漫各種天體和雲團
數字和音符是共通的語言
要互敬，要共生
要接受月亮開始墜落遠山白如一片廢墟
要學會在那廢墟中汲取人生的真谛
隻有孤獨是自己的
這個意識在燭火苗外焰處執着地跳動
提着南瓜燈往回走她像誤入不合時宜的星系
沐浴在本不屬于自己的微風裡
04
太陽保持着熱烈
立冬後的太陽保持着熱烈
對你的懷念也是
你說你吃掉過星星和月光
吃掉了自己的明眸
你說血液裡少了玫瑰的蕩漾
你說你整日整日地不眠。
你說，你會在彌留之際
駕着暗轉之雲奔向肉體的陽光。
果然，蒼穹裡你大步地走了
輕飄飄的，21克的靈魂不再被肉體戳傷了
在塵世之外你終如一葉小舟
遊弋在灘塗上和礁石的浪花間
你知道人間的記憶不長
你也知道魚的記憶是7秒
至于
我們的懷念是多久
你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05
你的胡茬紮痛溫柔的風
從重金屬樂器上拉長的一個尾音
從交響樂冗雜裡跳出的一聲長笛
從藍調裡降下的半個key
從黑夜裡剝出的一縷鮮嫩的黎明
從黎明裡閃動的一條蛇的毒液
它們都趨于完美
今夜的戈壁是一個大琴盤
隻傳遞你的鮮明你的隐晦你的屬性
其餘的彈奏不過是徒勞的
當你站在松軟的腹壁。
你沒有動，你一夜未剃去的胡茬
便紮痛了溫柔的風
風的盤旋以及你的久望趨于完美
你們都伏踏着堅實的琴盤
越過風，越過植物，越過蛇的毒
從鮮紅到蒼白、從蒼白到鐵紅
接近純潔和太陽。
你不屑于技巧，比如速度、輕重
你不是樂手，在高高的戈壁上
你是，用呼吸唱歌的唯一的生物
06
吃草莓的時候
不知不覺頭頂已是一片星空
我們沿着龍城圍欄邊散步。新鮮草莓的汁
染紅我的手指，我沒話找話說
“它風塵仆仆躍入我們口中，你說說
這是赴往一場理想還是說無比痛苦的事”
薔薇花裂開柔軟的皓齒，悠然竊笑
你的答述：“一個活美人的胃囊成為去處
算是好的歸宿吧。”
似乎這理由為即将奔赴遠方的你留下某種餘地
此岸和彼岸，中間隔着湍急的河流
你看，天穹橫挂銀河
我們像問号，挂在這荼靡的五月當中
07
給落别
夜太涼了
把赤紅色的太陽寫在樹梢吧
一條條光線織成寬厚的圍巾
輕輕地搭在你的脖頸
透着陽光一縷一縷
溫暖、綿軟、霞光粼粼
夜太黑了
把檸檬黃的月亮寫在轉角吧
一顆顆光子串成叮鈴的銀飾
笨笨地戴在你的發際
照亮你如月的眼睛
上弦的、下弦的、圓潤可人的
夜太短了
深褐色的樹皮啊請你卡住褐色時針
卡在這落别的秋夜的，還有一些秘密
——鐘擺上有我們的夢
關于音樂的、文學的、傻傻講不清的
夜太撩人
黃昏飛來的群鳥在庭院的樓閣和樹上
停留、打轉、遲疑
它們愣愣地不肯遠去
盡管這樣，黎明還是如期而至
我們，又匆匆地走在
走在落别油綠色的清晨
08
永不失聯
把窗和眼睛關起來
看不見
黑夜的盡頭是混沌的未來
把枕頭和耳朵關起來
聽不見
世界之外是清澈的昨天
在一杯咖啡前淚流滿面
講不出
是過苦還是太甜
半綠的葉碎在球鞋邊
分不清
白天和黑夜的差別
把逃跑的靈魂關起來
陌生人啊
陌生地唱着永不失聯
永不失聯，在這紛擾的人間
09
守護
穿過倒伏的芒草穿過翠綠的枝葉和草蔓
蟬鳴陣陣入耳，仿若
撚數佛珠的聲音，拂淨悲傷的餘痕
燃起的香燭氣味憂愁而寂寞
我用自己的倦怠交換，嵌在那寂寞的凹陷處
環握象牙白的小花。花蕊
灑下幾粒姜黃，像寄宿于神殿前的晨露
點點複蘇。爸爸
你的新墳茔還不用揮掃亂如麻的草木
這是你三次遷居後的第一個春天，今後
來這裡的時日會越來越多
現在，林間沒有濤聲
我們都很平靜
筆直的松枝支撐起永遠的意志——
一座山守護一座墳茔，一座墳茔守護一個姓氏
作者簡介/嚴雅譯
嚴雅譯，寫詩寫評寫散文，有作品發表《綠風》《詩選刊》《詩歌月刊》等文學期刊，著有詩集《鐵紅色的月光》。貴州省作協會員，《詩人地理周刊》執行主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