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求真理 光榮入黨
1、伏牛山來了共産黨
許天民

北京西山無名烈士廣場,圖檔來自網絡
我的家鄉,在河南省西南部伏牛山區的盧氏縣,縣城以北是邙山山脈的崤山,縣城以南是伏牛山山脈的熊耳山。隻有縣城一帶,在群山環圍下的洛河兩岸,形成了盆地似的一塊小小的平原。
盧氏縣山區周圍約數百裡,但見萬山千嶺,撲面而來,層巒疊嶂,綿起伏,青石黃土,交錯其間。一條發源于陝西南部商雒山中的洛水,自西向東依傍群山而流貫其中,這就是世稱“才儲八鬥”的曹子建作《洛神賦》的命題所在。山中随處都可以聽到流水潺潺,山光水色,交相映輝,充滿了詩情畫意,一旦遇上山洪暴發,激流奔騰洶湧呼嘯,吞沒兩岸莊稼,則又是一番景色了。
這裡總是有山有水,山水相間,和一般平原景色,絕然迥異,它有山區獨特的風光與情趣。
盧氏縣的西部和陝西接壤,南部又和鄂西北交界,通常被稱為豫鄂邊或鄂豫陝邊。
縣界區域時大時小,或合或分,在地理部位上是鄂豫陝三省的接壤部,雞鳴三省,地勢複雜,交通不便,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屬于鞭長莫及地帶。相對來說,也是國民黨控制比較薄弱的地區。
1917年3月,我生在盧氏縣東南部山區,離縣城50裡的大石河村一個貧苦農民的家裡。我五歲時,父親去世,長我兩歲的哥哥在貧病熬煎下又不幸夭折,妹妹三歲,弟弟僅一歲半,孤兒寡婦無依無靠,饑寒交迫,生活陷入絕境。在此生死關頭,幸為伯父所挽救才得活命。他雖然也是一貧如洗,但有勞力可以出賣,東拼西湊總算弄到一點糧食,使我們母子四人免為餓殍。此後的生活全憑母親的十指度日。母親為了我将來的生活出路,也曾咬緊牙關,送我進了私塾,但求生尚且無門,哪有餘力來付學資?千辛萬苦上了兩年,仍不得不忍痛辍學。我從十三歲起,就挑起了一家四口人的生活擔子,開始在山村中肩挑叫賣,街畔攤售,賺得一星半點,勉為糊口,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大石河村,一共有六七十戶人家,其中有五、六戶是大地主。他們是全區的土地占有者,其餘都是扛長工的,做短工的,當木匠的,作泥活的,以及為地主賣命的苦力,等等。
這個山村,方圓約五十裡,其中大大小小的山林、耕地、田園、廬舍,都屬地主所有。那些少數财主們,是靠着向山區的佃農收課繳租,殘酷剝削,進而他們在高門大戶中,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地享受着安福尊榮的生活。
這裡有一條為當地人叫不出名字的清流小溪,沿着熊耳山約25裡長的山溝,自東向西,千回百轉奔流而下。
小溪從大石河村的中間流過,村裡的農民,從這條小溪取水飲用,洗滌和灌溉小片土地等。這是山區一帶一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然的“自來水管道”,給山區農民帶來就近取水和随時用水的友善,也給當地農民千百年來世代使用的“水打磨”提供了日夜不息的水源動力;但是一到夏季,山洪瀑發,河水橫溢,堤毀田沒,禾黍無存,從山上受洪流沖擊滾滾直下的大大小小的石塊,就跟“泥石流”似的,奔瀉而來,縱橫交錯地堆積在河道之中,成為山區群衆的一次又一次的災難,這也許就是當地人民世代稱它為“大石河村”的由來吧。
這個山村,東接栾川縣,西通陝南的雒南縣,南靠内鄉西峽和湖北的均縣,是豫鄂陝邊區來往所必經的要道。村中隻有一條狹窄的小街,長不過50米,寬不過3米,但由于周邊的村鎮相距太遠,這裡自然形成了集市。街頭兩廂,開設有雜貨店、茶水攤、小酒店、小飯鋪等等,供應人們日常生活所必需。這裡三天逢集,集市時十分擁擠,交易買賣,熙來往,也頗有幾分熱鬧。
大石河村,早在國内戰争年代,就來過工農紅軍。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工農紅軍先後兩次來到這裡。第一次是1931年11月初,賀龍将軍率工農紅軍紅三軍北征;第二次是1934年12月初,程子華、徐海東将軍率工農紅軍紅二十五軍北上抗日。這兩次的工農紅軍,都是一進入盧氏縣,先來到了大石河村的,夜晚都在村裡露天宿營,次晨由此動身,又先後經過磨上、文峪、橫澗、官坡、蘭草等地進入陝南,這兩次的工農紅軍所走的路線基本相同。他們或進入西南部的商雒地區,在陝南開辟新的革命根據地,或由陝南西進,經過甘肅的天水、天涼等地到達陝北,勝利地實作和我陝北革命根據地工農紅軍主力部隊紅十五軍的會師。
工農紅軍兩次過境,從不擾害百姓,吃群衆的米糧燒群衆的柴禾,都比照市價如數付款。當時群衆受地主豪紳反動宣傳欺騙被裹脅上山逃避,家中無人收款,紅軍就把應付的鈔票放到竈台上或米面櫃中,并寫下留言說明用了柴糧多少,應付價款若幹,最後還緻以誠懇謝意。但地主土豪的情況就不同了,不僅所用食糧不給錢款,而把食糧及什物都搬至公共場所供人取用。廣大群衆回來看到這種情景無不贊歎稱奇,都說:“不知人間竟有這樣秋毫無犯紀律嚴明的好軍隊”,給大石河村一帶的人民群衆留下了極為深刻難忘的印象。特别是第二次經過的工農紅軍,至今我仍清楚地記得。紅軍的衣着雖然不甚整潔,卻絕不進窮人的家門,一進山村,停下腳步,就向群衆宣傳抗日救國,宣傳紅軍是窮人的隊伍,宣傳地主豪紳對窮人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鼓勵群衆起來革命,把地主所占據的土地分給窮人,并以“紅政宣”(即“紅軍政治部宣傳隊”的簡稱)名義,在臨街牆壁、重要路口,寫了許多白色、醒目的大字智語,如:
“紅軍是窮人的隊伍!”
“打倒惡霸地主、土豪劣紳!
“把地主的土地分給窮人!”
“紅軍不拉夫,不籌,不拿勞工農民的東西!”
“要集中兵力去抗日,必須打倒禍國殃民的國民黨政府!”
這些智語的署名一律是“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紅軍還散發了不少的傳單,張貼了一些布告。布告上署名是:“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軍長程子華,政治委員徐海東”。程子華和徐海東兩個名字是平列的。
在過境的工農紅軍宣傳的影響下,山區一帶青年紛紛要求參加紅軍隊伍。紅軍兩次過大石河村,停留時間很短,但重要的是,在我山區留下了革命的火種。貧苦群衆從當年所感受到的階級壓迫以及世代暗無天日的痛苦辛酸生活中,開始明白了一點革命道理,認識了自己的昨天和明天,眼前閃現出一條應走的道路,也進而産生了希望和信心,得到了鼓舞和力量。
這支北上抗日的工農紅軍第二十五軍率領的紅二二三團、紅二二四團、紅二二五團和一個紅手槍團,包括軍直屬機關在内,全部兵力約三千餘人。而尾随我軍之後的國民黨軍隊,以上官雲相為首的反共軍司令部及其指揮下的,以裴昌會為師長的第47師,以郝夢齡為師長的第54師等部隊,其兵力約不少于三萬人。此外,還有為蔣介石所嚴詞切責、限定時日,從四面八方被迫趕來圍追堵截的蔡廷锴的第六十師和第六十一師以及一些地方武裝尚未計算在内,數量上約十倍于紅軍,但在戰場上的表現卻是泥足巨人。國民黨的這些将軍們,他們和紅軍有過多次的較量,而深知我紅軍主力部隊是一支勇敢善戰,所向無敵的軍隊。他們是不敢貿然與之交手的。是以,上官雲相在作戰方法上,力避和紅軍接觸。他們的追擊大軍,始終和紅軍保持約二三十裡的“間距”。這就是國民黨将軍們所深信的“安全線”。這樣他們既是作出了緊跟不舍的樣子,而在實際上又可以避免被殲滅。蔣介石萬萬沒有想到:他對我紅軍二十五軍的北上抗日,不惜調動如此巨大的兵力,隻起到了“武裝護送”的作用。
蔣軍經過,也寫了不少智語口号,内容多是“鏟除共黨”、“剿滅赤匪”、“殺上前去”等等。這些造謠中傷,殺氣騰騰的文字叫人看了生厭,倒能給人們一種振聩啟聾的反思。他們又費盡心計地來塗改紅軍所留下的智語,如把“紅軍是窮人的隊伍”塗改了“窮”字,換寫為“殺”字,把“紅軍不拉夫不籌饷不拿勞工農民的東西”的第一個“紅”字改為“國”字,把“要集中兵力去抗日,必須打倒禍國殃民的國民黨政府”的“國民”二字塗掉,換寫為“共産”二字。又如他們寫的“殺上前去”,因紅軍所寫的智語下署有“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他們的“殺上前去”就成為明目張膽的要殺抗日的軍隊。這些拙劣的宣傳技倆和手法隻能自暴其醜而已。
紅軍打土豪分田地的号召,及抗日救國的行動,與蔣軍的倒行逆施禍國殃民的各種表現,是非常明确的背道而馳的。在真理與正義的感召下,使我思想上受到了極大的撞擊。我開始朦胧地意識到社會上有一個壓迫剝削和被壓迫被剝削兩個生死對立的階級存在。這正如毛主席說過的—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打倒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紳!這幾個政治口号真是家喻戶曉,男、女、老、少都懂得這個道理。
(未完待續)
夫天下有大勇者,智不能測,剛不能制,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朕加之而不怒,此其志甚遠,所懷甚大也。所懷者何?天下有饑者,如己之饑;天下有溺者,如己之溺耳。民族危急,别親離子而赴水火,易面事敵而求大同。風蕭水寒,旌霜履血,或成或敗,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隕後無名。
銘曰:嗚呼!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來兮精魄,安兮英靈。長河為咽,青山為證;豈曰無聲?河山即名!
人有所忘,史有所輕。一統可期,民族将興。肅之嘉石,沐手勒銘。噫我子孫,代代永旌。——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主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