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村南頭磚窯場旁有一狹長的水溝,聽老一輩人講,之前這裡曾是一座廟,供奉“五先生”的菩薩,曾經香火鼎盛。我的孩童時代,雖堤岸上還有些供奉的香燭,但那裡隻剩下瓦礫,後來,它又變成生産隊的禾場,我曾在那裡,将一筐筐的稻谷高高地舉上肩頭。
多少年,緩慢的閱讀、閱世、閱人,身體内恨的元素,漸漸地被透析出來,分解出來,混沌的心靈,或多或少趨于治澄明。偶爾也會去一些寺廟轉轉,聽聽晨鐘暮鼓,沐浴一點神靈的光澤。
多年前在高旻寺,在藏經樓前,偶遇德林大和尚,那時他年事已高,一位黃衣僧人用輪椅推着他出來走走。我們一群人圍上去和他寒喧,他慈眉善目,氣色很好。他跟我們講行善、報應等。
一羽白鴿,在他的輪椅面前駐足,夫妻類,愛衆生,以一羽白鴿作信使,作見證,就夠了。
我母親晚年信佛,家中二樓一角,被她改造成一個小小的佛堂,她每日靜養吃齋念佛。除夕之夜,她通宵守候,零時,外面爆竹聲四起,她在幽微的燭光中,稀疏在星光下,眼中泛着虔誠的淚光,磕頭跪拜。細小的燭光,把她的大愛投射至天穹、大地,及我的心靈之中。
大年初一,母親又領我到外婆的墳上去拜。點了三根香,母親跪下來磕頭,問外婆“媽,你的腰好些了沒?”“有沒有錢花,沒錢就托夢給我們。”……
我家和外婆家隔了一個村子,走路要半個小時。外婆裹着小腳,走不遠路,是以在世時,也難得到我家去住。即便是偶爾到我家,也是住兩三就急着要走,我媽就留。
記得那時,我媽留外婆,有時是将外婆的衣服藏起來;有時拉着臉氣得和外婆不說話;有時勸外婆留下來時,勸着勸着會委屈得哭下來:我也是你生的,留你多住幾天都不肯……
外婆已去逝20年了,佛家有種說法:逝去的親人,如果100明壽了,就會往生,另投胎轉世不用再祭奠了。母親站在墳前,在乎乎的風中默念:媽,這一次,我不留你。要是往生,一定要往生。不能相逢,就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