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香蕉貼牆上的“喜劇演員”，
開年與NOWNESS分享了他忙着“生孩子”的近況
用膠帶把香蕉貼牆上，成了近兩年最破圈的藝術品，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從火了以後，相關話題熱度不但未減，還像病毒似的肆意傳播開來，就連藝術家莫瑞吉奧·卡特蘭（Maurizio Cattelan）也拿這個《喜劇演員》沒辦法。去年底，這根香蕉來到北京，随之相關展覽和各種周邊背包、DIY玩具，甚至蛋糕甜品都成了人們樂此不疲的打卡對象，照片持續刷爆全網。
Maurizio Cattelan, 圖檔由藝術家獨家提供，攝影：Pierpaolo Ferrari
過往三十年來，Cattelan 的創作一直充滿戲谑和荒誕，受到業界乃至全球的廣泛認可和追捧。其中，作品《Him》曾以約合人民币1.118億元成交，創下藝術家個人最高拍賣紀錄。他總能帶來熱度話題，惹人議論不休。在藝術、網際網路和現實生活中，流量，越來越在決定着一切。
時下，藝術家在中國的首次個展“莫瑞吉奧·卡特蘭：最後的審判”正在北京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展出，展期将持續至2月20日。
出名，成了一種職業
“等将來我有孩子了，我要給他（她）起名叫‘internet’。我和别人一樣，在網上買廁紙，買魚子醬和隐形眼鏡。我也會在網上花很多時間，有次，我甚至買了别人抽過的煙屁股。”
——Maurizio Cattelan
Maurizio Cattelan, 《喜劇演員》, 2019,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意大利國寶級藝術家 Cattelan 這次在中國的首次個展一共展出了多達29件作品，而衆人頻頻稱道，為之慕名而來的，還是名為《喜劇演員》的那根香蕉。雖說近幾年國際藝術圈也算是“意外”不斷，而Cattelan在超市花30美分買的幾根香蕉，轉手在邁阿密海灘巴塞爾藝術博覽會就分别賣到12萬、15萬美金的天價，絕對再一次颠覆了衆人對“意外”的可想象範疇。
物不再隻遵循以“稀”為貴的道理，以“名”為貴成為又一個财富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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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檔來自ins: cattelanbanana, powered by @galerieperrotin
自那以後，香蕉帶來的名氣和流量一時間蓋過了一切，人們樂于将 Cattelan 和香蕉直接劃上等号。對于《喜劇演員》持續帶來的或好或壞的網紅效應，Cattelan 聯想起眼下全球範圍内仍舊揮之不去的疫情，“我們都希望疫情在2020年後就能結束，但兩年過去了，它還像‘喜劇演員’一樣仍舊存在，它們隻是變成了一種與我們共生的病毒。我們都希望疫情能消失，但這比我們相信香蕉會永存更加不切實際。”
一件作品能否引發更多互動和争議，或許變得比藝術品本身是什麼更重要了。在 Cattelan 看來，現實中病毒的傳播和網絡上爆款内容的病毒式傳播方式，彼此間有着許多奇妙的關聯。自從人類誕生并存在于這個世界之後，對名望和權力的追逐就從未停止，在社交媒體上這些欲望同樣未有絲毫改變。反而，網際網路讓它們變得更可視化，影響更為廣泛。逃避并不能使其不繼續存在，人們學會了接受和擁抱。
“為了‘出名’而出名的人，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天才！”
“我喜歡instagram，那是個讓人可以為了出名而變得出名的地方。出名，成了一種職業。我能了解有人是因為TA的成就而出名，而為了‘出名’而出名的人，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天才！”如此的天才，Cattelan必在其列。
這個诙諧幽默、離經叛道的意大利男人，所到之處就從不缺少關注和話題。1998年他讓畢加索在MoMA門口吆喝接客（Untitled）；一年後又用隕石把教皇砸懵在地（La Nona Hora），畫廊老闆馬西莫·德·卡洛（Massimo De Carlo）被他用膠帶五花大綁（Untitled (A Perfect Day)），貼在畫廊牆上示衆；2001年，希特勒在他的“驅使”下向全人類下跪忏悔（Him）。十年後，Cattelan又在米蘭證券交易所門前豎起了一根高達11米的中指（L.O.V.E）。
Maurizio Cattelan, 《無題》, 2021,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Maurizio Cattelan, 《無題》
不得不說，Cattelan簡直是個制造話題的永動機。“我每天早晨起床，先刷牙，然後吸地，待一切完成，我坐下來冥想10分鐘，思考怎麼做一件好的作品。然後我去擦窗戶，等窗戶擦幹淨了，我坐下來再冥想15分鐘，思考展覽的結構。接着，我會去洗衣服、清理烤箱、刷馬桶，再坐20分鐘。夜幕降臨時，一切開始有了雛形，我就可以去睡覺了。順利的話，第二天醒來下一個火爆的展覽方案就出爐了。”當被問及作品總能極具話題和爆點，究竟怎麼做到時，Cattelan用樸實的回答，道出了屬于他的深刻與诙諧。
“生孩子”的過程
“做藝術就像生孩子……但有時候它們長了三條腿和一隻眼，還有些時候它們不僅秃頭，還沒有眉毛！”
Maurizio Cattelan,Not Afraid of LOVE, La Monnaie de Paris, Paris, France, 2016
影像資料來自于紀錄片《PAST PRESENT FUTURE》，導演 Yuri Ancarani
View of the exhibition 'Libre !', in 2014 at Musée des Beaux-Arts, Rennes, (France)
當下Cattelan所時常關注的話題，是人類對恐懼的反應——為什麼人們喜歡分享恐懼，又總樂于一起感受恐懼。他始終認為他那些被認為戲谑的作品根本不如現實諷刺，而創作出能夠取笑現實的喜劇，真是一件很有難度的挑戰。
“做藝術就像生孩子。你去外面找個好的伴侶，如果你們能在一起很長時間，并且一直持續這種親密關系，往往就可以懷孕産子。很顯然，你會希望你的孩子聰明、漂亮、成功。對于我的作品也一樣，我辛勤的勞動，希望産出深刻、永恒、經典的作品，但有時候它們長了三條腿和一隻眼，還有些時候它們不僅秃頭，還沒有眉毛！而一生中隻會發生一次，它出生時會是幾近完美的，卻沒有名字。”
《PAST PRESENT FUTURE》紀錄片預告，此次意大利導演Yuri Ancarani 為Maurizo Cattelan拍攝了首部展覽紀錄片，呈現藝術家 “生孩子”的精彩幕後。
展覽資訊：
Breath Ghosts Blind, Fondazione Pirelli HangarBicocca, Milano, Italy, 2021
Not Afraid of LOVE, La Monnaie de Paris, Paris, France, 2016
Maurizio Cattelan, All, Solomon Guggenheim Museum, New York, 2011
一場愉快的噩夢
在有意制造歡樂的過程中，Cattelan也希望将悲劇的核心展現出來。
“我的作品像海裡的礁石，你可以在它面前停下，圍着它遊泳；也可能跟它撞了個正着，船毀人亡。”
Maurizio Cattelan, 《母親》, 1999
1960年，Cattelan出生在意大利帕多瓦一個貧寒家庭，父親是卡車司機，母親是清潔工。他自高中開始賺錢養家，做過園丁、洗衣工、木匠，在郵局、太平間、廚房裡艱難謀生。他的作品時常悲喜參半，許多與兒時的缺失有關。“我希望能更好地掌控我的感受和我工作的方式，但我經常會被另一個自我左右，創作的過程無比掙紮。好的是，我找到了另一個自我的弱點，當我掙紮的時候我就會戳他的痛處。不過因為他也是我，這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Maurizio Cattelan, 《張三》, 2021,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如今，Cattelan依舊迷戀迪士尼動畫和新現實主義電影。他說，如果把兩者混合，就時常能做出好作品，或是做一場愉快的噩夢了。這也是Cattelan藝術作品中喜劇與悲劇共存的核心展現。
在此次UCCA的展覽中，許多觀衆還發現了一個獨特視角：透過《菲利克斯》貓骨架之口，可以看到《二十世紀》的馬被吞噬。此外，策展人有意将《二十世紀》和《喜劇演員》并置，讓20世紀意大利社會的沉重故事配以21世紀思想最為輕巧的藝術品之一，這種融合讓Cattelan的藝術戲劇性效果更為突出，為觀衆提供了全新而深刻的解讀視角。
Maurizio Cattelan,Breath Ghosts Blind, Fondazione Pirelli HangarBicocca, Milano, Italy, 2021
Maurizio Cattelan, 《呼吸》, 2021,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永遠不會疲倦
“我唯一的工作習慣，是為了能洗個免費澡而堅持去遊泳。我的淋浴頭15年前就壞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時間修。”
Maurizio Cattelan, 《哔嘀哔嘟哔嘀咘》, 1996,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松鼠在髒盤子堆積如山的水槽桌上癱倒，仿佛被生活重擔徹底壓垮，這是Cattelan非常經典的一件名為《哔嘀哔嘟哔嘀咘》作品中的景象。該作也在本次UCCA的展覽中呈現，完美濃縮了一個意大利低收入家庭的日常，也是Cattelan曾經的真實寫照。然而，這件作品之是以至今仍不斷激起共鳴，隻因這隻喪氣松鼠簡直像極了都市中每個感到快被生活重擔壓垮的我們。
Maurizio Cattelan, 《工作是件苦差事》, 1993 2021,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兒時的Cattelan生活艱辛且憋悶，但自從30歲時機緣巧合下做了藝術家，他在很多事上就豁達起來。1993年，Cattelan想不出創作，就幹脆把展位租給了廣告公司（Working is a bad job）。這件首次亮相于威尼斯雙年展的作品《工作是件苦差事》，本次也來到中國展覽現場。但說起曾最引起轟動的，還是2011年，Cattelan趁其紐約古根海姆美術館的大型回顧展“全部”（All）閉幕前，宣稱将停止一切創作，不再以藝術家身份亮相，震驚衆人。
莫瑞吉奧·卡特蘭：最後的審判, 展覽現場，2021, 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期間，他和攝影師皮耶爾保羅·費拉裡（Pierpaolo Ferrari）創辦了一本沒一個字、圖檔審美荒誕吸睛的半年刊——《Toilet Paper》。“辭職”五年後，Cattelan才終于再次跑到古根海姆美術館，不過這次不是展廳而是廁所，裝了個真能排隊拉屎的純金馬桶（America），高調回歸。
Maurizio Cattelan, 《America》，2016
“工作成為了我的信仰”
“有人說，找到你真正喜歡的事，你将永遠不會疲倦。這花了我二十多年的時間才想清楚。在那之前，我自暴自棄，生活一片狼藉。等我終于找到之後，工作成為了我的信仰。任何信仰，隻要你不走火入魔，都能讓你感到快樂并産生妄想。”
近些年來，Cattelan的工作方式和他的作品一樣特立獨行，他甚至沒有所謂藝術家标配的工作室。在他看來，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一套方法，至于究竟是沒有工作室，有一間工作室，還是有三間，甚至有上百名員工，他都并不認為有所不同。這并非創作成功與否的關鍵。“隻要你在做的事和自己有關聯，能夠幫助你了解自我，那就足夠了”，Cattelan補充道。
最後，關于如何解讀這場“最後的審判”。Cattelan這樣回答：“如果我設身處地把自己想成是田霏宇（UCCA館長），我會說我太愛這個展覽了！因為成本不高，但票賣得很好。但我不是他，是以唯一會說的是，和策展人弗朗切斯科·博納米（Francesco Bonami）合作很愉快，沒有和他一直争吵真好。UCCA團隊實在可怕，他們工作成效甚佳，根本不需要我和博納米。如果他們繼續這樣工作下去，未來将不再需要藝術家和策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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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檔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提供
撰文／張婧雅
編輯／Coco
排版
／Helen
NOW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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